渡十娘|​長篇小說:《14種》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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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張慈‍‍
編輯|渡十娘 
作者介紹:張慈,雲南大學中文系畢業,現居美國洛杉磯,紀錄片製作人,華裔作家。出版有長篇小說《浪跡美國》、短篇小說集《慰籍》、紀實文學《1968,矽谷的口袋》《美國女人》等。張慈是美國Avo Media 電影公司創始人之一,投資、拍攝和製作了多部紀錄片、電影短片及豎屏短劇。
《14種》是一個關於兩個女人在夏威夷及北加州相嫉相殺相愛的故事。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她們從東半球的中國重慶、武漢來到西半球的美國,舉目無親,在這片陌生的國土上,她們經歷著情感的掙扎,體驗著美國文化的獨立性與挑戰性,這個國家深刻地改變著她們,她們也改變著這個國家,她們與白人建立家園,生兒育女,在不完美的環境中尋找幸福感,經歷著人生的低谷與巔峰,驅使她們前行的永遠是那上天賦予人類的溫暖著命運的愛。這是一部黑色喜劇,描述從未見過的地方,提供從未聽說過的故事,投餵讀者從未嘗試過的閱讀體驗。
出於對生命真正的懷疑與問詢,我創作了這部小說;基於中國海外移民揹負的使命,個人內心的信念,寫作是否也算偉大的創舉?——張慈
第七種紅燕生女,朱久嫁人
劉紅燕在1991年初春,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人生人,嚇死人。這個孩子的降生實在是非同尋常。劉紅燕只要想到要從自己的身上生出一個人來,她就嚇得渾身溼透。
早上七點,她去蹲馬桶,發現尿中有血,她去鏡子那裡看了看自己的臉,陣痛就開始了。她尖叫了一聲“狗兒的!”白瑞德衝進衛生間,見紅燕雙手緊抓洗潄臺邊沿,眉頭緊皺痛苦不堪,他立刻返回臥室,提上早已準備好的嬰兒出生包,再跑岀來時,從包裡掉出來兩個奶瓶,他揀起奶瓶放進去包裡,想拉上拉鍊,可東西太多,他拽出來一條毛巾扔了,方把拉鍊拉上。他見劉紅燕已經從衛生間走到公寓門口了,就衝過去扶著她出門,左轉,下樓,到停車場,緩緩走到豐田汽車上坐下。陣痛過去,劉紅燕馬上談笑風生。陣痛一至,劉紅燕立刻仰面向天,五官擠縮成一團。白瑞德在萬般緊張中將劉紅燕送到了離家僅15分鐘的斯坦福醫院。
到了緊急救護中心,立刻有男護士推著輪椅出來。他把劉紅燕安放上去,趕快推著往裡走,看著咬緊牙關的劉紅燕,高壯的白人男護士就跟白瑞德說:“這棟樓裡啊,來生小孩的女人人很理性,很剋制,白人頂多哼兩聲,但有些人那是把樓頂都可以叫翻掉……你這個太太你看她多堅強,咬著牙,這就是亞洲人的特質!”話音剛落,就聽到劉紅燕咬著牙說:“請給我一把槍。”白瑞德和男護士知道她撐不住了,嚇到趕緊推著她小跑起來。
可怕的是,到了醫院婦產科,劉紅燕的宮縮就減慢了下來,醫生居然叫他們先回家,等陣痛到3分鐘一次再來。劉紅燕不肯回去,她在醫院產室外裡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頭高高昂起,誦著:“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駱賓王,給我一把槍,讓我幹掉你的鵝吧。”
羊水己破,痛到了3分鐘一次的時候,他們把劉紅燕抬上產床又折騰了半天,又把她抬了下來。醫生說你要繼續走動,繼續活動繼續鍛鍊。劉紅燕雙手叉腰抬著一個大肚子,一會兒昂著頭一會兒低著頭,不停地罵罵咧咧,走來走去。她的婆婆辛蒂陪著白瑞德出去採購出院需要的東西,按法律要求,出院的時候,嬰兒必須放在嬰兒車裡綁上安全帶,方可離開醫院停車場。
所以白瑞德去西爾斯(Sear’s) 百貨公司買了一個嬰兒安全椅回來,護士說這麼大的安全椅,嬰兒在裡面滾來滾去更不安全,又讓他去買了四條大毛巾來把它塞滿。然後護士突然發現他們還沒有買嬰兒尿片,白瑞德和母親又出去買嬰兒尿片。他買回來護士又說:“這麼大的尿片,能把一歲的寶寶包起來。你要買那種零出生的,就像是包一個小老鼠的那種尿片。”白瑞德出去買回來一包巴掌大的小尿片。
劉紅燕堅決不讓醫生剖腹產。
17個小時以後,劉紅燕終於重新被抬上了產床,在海豚獅子老虎斑馬的各種慘叫聲之後,還是生不下來。她要求跪在地上生。醫生叫護士在地上鋪了一個毯子,再在她的雙膝下放了兩張疊起來的毯子,劉紅燕就跪在上面四肢著地,要從自己的肚子裡透過窄窄的產道,擠出一個小人兒來。白瑞德從側面抱著她,緊張焦慮滿頭大汗。
半小時後,醫生怕嬰兒窒息,不再徵求意見,將劉紅燕重新抬上產床上,麻醉師進場。
劉紅燕聽到潺潺的水聲,眼睛看到紫氣東來,平靜的海面被狂風吹皺,朝陽緩緩升起,璀璨奪目,如情緒疊加,某一刻,時間彷彿靜止,天地間只剩下無邊的溫暖……劉紅燕的第一個孩子小瑪麗亞出生了,7磅連11安士重,18英寸長,這嬰兒被白瑞德捧在手裡,喜不自禁,他不停地跟自己的媽媽辛蒂說:“不可思議,不可思議,我有孩子了。”按照事前的計劃,這個孩子跟著母親劉紅燕叫“瑪麗亞”,辛蒂為了紀念自己的母親,把母親的名字放在瑪麗亞的後面,這個女兒的全名是:瑪麗亞.凱若蘭.白瑞德。
這個小女兒有大大的腦袋,淡黃色的毛髮,深藍的眼睛,把劉紅燕給驚喜壞了。醫生跟她說:“別太高興了,三個月以後她的藍眼睛就會變成黑眼睛。”
醫院僅僅讓劉紅燕呆了24小時就讓她出院了,因為一天的住院費高達1700美金,保險公司是不付的,除非醫院通知保險公司產婦有危險,可以再多住一兩天醫院。美國醫院,除了病危,其他都不是事兒。
剛生產完僅24小時的劉紅燕,被丈夫推著輪椅走出醫院的大門。附近的停車場上,辛蒂將嬰兒塞進一堆大毛巾環繞的嬰兒安全椅,繫結安全帶後,白瑞德和劉紅燕上了車,辛蒂就開車將三代人拉回家去了。
剛回到家,辛蒂就說她要去趟辦公室,說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她還要靜脈注射化療,不一定有力氣來照顧劉紅蒸。劉紅燕大吃一驚:“那誰來照顧我坐月子?”
辛蒂皺著眉頭反問:“什麼叫坐月子?”
劉紅燕說:“就是30天之內不能洗澡,不能刷牙,不能吹風,不能碰涼水,不能洗頭,不然就會落下終身的頭痛和腿風溼。”
辛蒂丟下一句:“沒聽說過,我沒做過月子。”就走了。
劉紅燕抱著嬰兒坐在大床上。
她學著給嬰兒餵奶,這點倒不難,寶寶的小嘴碰上媽媽的奶頭就使出吃奶的勁兒開始吮吸起來。劉紅燕陶醉在做母親的快樂與身體的痛苦中。白瑞德不會做飯,開了兩個雞湯罐頭熱一下給劉紅豔喝下去。
這個時候家裡來了一個人,就是賈斯汀的媽媽。她本來只是來看望一下劉紅燕,不料劉紅燕又問她坐月子的事情。這個高大魁壯的白人女子說她沒聽說過,也沒做過什麼月子,該去冰箱裡拿東西就去冰箱裡拿東西,該下樓去取報紙就下樓去取報紙,該洗澡洗澡,該刷牙刷牙,從來沒聽說過什麼不做月子會落下終身殘疾。
劉紅燕聽了以後若有所思,但是她還是很害怕。她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封她媽媽寫給她的來信,說不坐月子,以後有很多後遺症。賈斯汀的媽媽說:“我可以來照顧你幾天,但是你不要被你們國家的傳統所束縛。試試看,不坐月子你也能活,說不定恢復得更快。”
賈斯汀的媽媽真的來照顧了劉紅燕一週,白天來晚上就走了,賈斯汀很喜歡小妹妹,就在這一週內,15周大的賈斯汀學會了走路,他在媽媽和劉紅燕的鼓勵下,邁出了歪咧歪倒的第一步,兩個女人哈哈大笑,興奮至極,又鼓勵小賈斯汀走了兩圈。就這樣兩個母親見證了這個小男孩的人生第一步。
兩週後,劉紅燕基本上恢復了體力,腹部的傷口也不那麼疼了。白瑞德天天開車去柏克利上學,辛蒂要負責他的學費,要繼續工作,還要抗癌,家裡還是缺錢,於是劉紅燕一邊照顧著嬰兒,一邊又把小賈斯汀接了回來,每天出門都是嬰兒車上推著賈斯丁,胸前的嬰兒兜裡掛著瑪麗亞,她心中萬般失落,在中國,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一個未滿月的產婦已經這樣走在大街上,吹著風照著太陽,帶著兩個孩子去公園裡玩。一面覺得悲哀一面覺得堅強,好像自己成了一個美國女人。她每天堅持喝牛奶,吃乳酪,吃清菜豆腐,雞湯都沒有怎麼喝,就強壯起來了。
到了夏天,小瑪麗亞半歲了,人家都說七坐八爬,結果她六個月就坐了起來。她圓圓的眼睛,像爸爸一樣的淡黃頭髮,往往是自己一坐起來,就會對著媽媽露出一個“叮”的笑聲,賈斯汀也非常喜歡妹妹,兩個一起爬一起玩。
就在一切都進入佳境的時候,辛蒂的身體越來越弱,她經常睡覺,醒來一點點,又睡過去好一陣。白瑞德焦頭爛額,要應付學校的功課,又要照顧母親,還要照顧家裡的妻子和孩子,他變得非常脆弱和易怒。沒想到更大的災難正在來臨,小賈斯汀的爸爸去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玩穿翼衣跳崖,出事了。他跟幾個同伴從酋長巖頂上穿著翼衣往下跳,他們一共五個人,那天風向不對,前面的兩個人跳下去以後非常吃力飛出峪谷。
第三個人跳的時候就很猶豫,到了第四個第五個剛跳下去就被勁風吹回來,撞在崖壁上掉下去了。賈斯汀的爸爸脖子扭斷,脊椎骨從背後戳出來,胳膊撕裂,十指扭曲,就這樣死在了草叢裡。賈斯汀的媽媽受了刺激,得了默語症,終日坐在一個椅子上,小賈斯汀跌倒在她腳邊,她無動於衷。那天,她突然清醒過來,開車把小賈斯汀送去了劉紅燕家。
小賈斯汀的媽媽被人發現時,兩隻手的手心是黑的,她餓了幾天,在地上爬了幾天。小賈斯汀的媽媽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小賈斯汀留在了劉紅燕家,既沒有人來接他,也沒有人付錢,這個孩子莫名其妙地成了劉紅燕的孩子。
1991年,劉紅燕變成了兩個孩子的娘。
在劉紅燕忙成一團自顧不暇的時候,她終於向朱九呼叫,求朱久過來幫忙。朱久正好也辦好了轉學手續,停掉了在波利尼西亞文化中心的導遊工作,告別了安妮媽媽和小曼卡,第二次飛到加州正式與馬克同居試婚。
朱久離開夏威夷的最後一夜,凌晨兩點時分,窗外的阿拉威運河上傳來運動劃舟人的叫聲,整齊又雄壯。平時朱久覺得這些人就是神經病,他們並不是專業的運動員,卻比專業運動員還積極,每天起這麼早,練划船,天天如此,無一日缺。平時覺得煩,吵人,此時此刻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頓時眼眶溼潤,捨不得這些劃舟人的叫聲。
返回帕羅奧圖,朱久和劉紅燕姐倆兒就住在兩隔壁。朱久除了去聖和塞州立大學上課,她花很多時間幫劉紅燕照顧孩子,讓她白天能夠至少睡1小時。有時候劉紅燕累得倒在沙發上,說自己得了美尼爾士綜合症,天旋地轉,眼睛都不敢睜開,怕吐。朱久就使勁地掐著她鼻孔下的人中,幫她平衡暈眩, 做飯給紅燕吃,還照看賈斯汀和瑪麗婭。
她們都在人生最艱難的階段,彷彿一條大風浪中的小船,上面載著白瑞德、劉紅燕、賈斯汀、小瑪麗婭和朱久。而那個最給力的掌舵人,卻是鄰居先生馬克·穆勒。
馬克非常能幹,會做飯,會修車,會買菜會打掃衛生,他因為剛剛開業,病人不是很多,所以他也加入了幫助隔壁這家人的行列。他細緻入微的各種做事方式,讓朱久漸漸愛上了他。有一天他們倆傍晚散步的時候,走進斯坦福大學校園的一條林中小徑,一隻松鼠突然橫穿而過,在他們面前飛快爬上一棵楓樹,然後轉頭用眼睛盯著他倆。馬克突然說:“ June, 你願意嫁給我嗎?” 
朱久大笑。馬克也笑笑。無果。
一週後,他們又在散步,在同一個地方又碰到了同一只松鼠,馬克又問她:“June, 你願意嫁給我嗎?”
朱久搖搖頭,馬克只是笑笑。
又一週後,又是同樣一條小路,在斯坦福大學靠西南邊的校園裡,又是同樣一隻松鼠,馬克第三次問:“June Zhu? 你願意嫁給我嗎?”
朱久還是搖頭。
馬克變臉了,他百般不解,他在失望中沒有再往前走,轉身走回了家。他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
朱久回到家,看見門窗緊閉,用自己的鑰匙打開了門,發現馬克縮在一個角落裡,緊緊地抱著頭。她走過去撫摸著他的頭髮和後背,說:“你為什麼這樣?” 
馬克說:“我剛剛給我的父母和弟弟都打了電話,他們說你是一條蛇,我就不應該找亞洲人,你們非常詭異,我們不知道你們找我們的目的……”
朱久噘著嘴說:“我只是想多聽幾次你的求婚而已,要是我一下子就答應你,以後就再也聽不到你求婚了……人家當然願意和你結婚嘛,我現在要你抬起頭來,看著我。”
馬克不願意,她就使勁地把他的頭,把他的臉扳起來,把他的眼皮剝起來,讓他看著自己,然後她慎重地說:“Yes, I do”,
馬克含著眼淚笑起來,朱久把他拉起來,兩個人在客廳裡跳起舞來,沒有音樂,他們緊緊地抱在一起,朱久開始撒嬌,不斷地“嗯、嗯、嗯……”往他懷裡鑽,馬克嚇得問:“你怎麼用這種聲音說話,你肚子疼嗎?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朱久貼上他的臉頰,湊近他的耳朵:“相親相愛的人就是這樣說話的,在中國,這叫撒嬌。”
馬克:“哦,不行不行,以後不要再撒嬌了,太肉麻了,我以為你生病了。”
他們緊緊地擁在一起,吻在一起,然後馬克說:“我也想要一個像隔壁那樣的小娃娃。”
朱久說:“那我的學業怎麼辦?”
馬克說:“哪個,你可以一邊帶孩子一邊上學。”
朱久說:“不行,我想讀書,我要讀書。”
馬克:“隨便你,你做出的選擇,你就要負責任。我會支援你,我不會告訴你怎麼做。”
聽到這句話,朱久大受感動,她將馬克按倒在客廳的地毯上,騎在他的身上,顫抖著雙乳,跟他做了一次永生難忘的愛。
夏天結束的時候,白瑞德的媽媽辛蒂因乳腺癌復發,去世了。這個一生都精力旺盛的人,這個熱愛社交的人,每次為房地產公司舉辦200人派對的人,虛弱地死在了醫院的病床上。
白瑞德埋葬了自己的母親,他站在奧特梅沙公墓的母親的安葬處,想起自己從八歲起就跟著媽媽一起去做Open House, 去參加那些由媽媽主持的, 佈滿了鮮花氣球, 香檳酒和蛋糕的房地產公司派對和晚宴,媽媽開車接送他上小學初中高中……他們相依為命, 媽媽慈愛的臉在他的腦子裡揮之不去。現在媽媽走了,他失去了自己在大地上的支撐。他突然覺得人生毫無意義。
劉紅燕說:“你想幹什麼?”
他說:“我不想繼續上伯克利法學院了,我想回老家。”
劉紅燕說:“你老家在哪裡?”
他說:“在瓦爾登湖,我小時候一直在裡面游泳,我們是因為我來斯坦福大學唸書才搬到加州的。”
劉紅燕:“你沒想過要對我和孩子負責任嗎?”
白瑞德:“我非常愛你和兩個孩子,但是我沒有心情活下去。我想媽媽!”說完嚎啕大哭。
劉紅燕沒有再說話。第二天她請朱久和馬克幫她找工作。
她說:“朱久你英語好,你去那些大街上的廣告柱子上看看,去公共場所的招聘大板上看看,有沒有什麼工作可以帶著兩個孩子上班的?”
朱久慎重地點點頭就出門了。
結果是馬克找到了一個全鎮唯一可以帶著孩子上班的工作,就是健身房YMCA的託兒所。所有的爸爸媽媽去YMCA健身的時候, 都會把孩子留在託兒所,託兒所就在健身房內的一個角落,分室內室外兩部份。這些孩子在兩個小時以後就會被爸爸媽媽接走,新的小孩兒又會被送來。
劉紅燕二話不說就走馬上任了。她帶著將近兩歲的賈斯汀和七個月的瑪麗亞在YMCA開工。這是她在美國的第二份工作,這份工作是正兒八經的,每個月拿工資的,雖然工資很低,1小時才12美元,但八小時內她都能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這種工作真是天堂,她不但認識了一起工作的幾個阿姨,也認識了很多孩子的爸爸媽媽,她的朋友圈關係網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劉紅燕開始用英語跟人交流,又照顧著自己的孩子,又照顧著別人的孩子,自己的孩子也交了很多朋友,經常被邀請去參加很多小孩兒的生日派對,這些派對在公園裡、在人家的家裡,或者就在託兒所的外面露天的地方。
劉紅燕被評為YMCA的五星職工。年輕時的劉紅燕是火焰,當了母親之後的劉紅燕是火熄了卻留下了溫暖。
有一天,她把賈斯汀和瑪麗亞放在車裡,帶他們去Costco買賈斯汀最愛吃的那種撒鹽的麻花餅。車子開到Costco門口, 賈斯汀和瑪麗亞都睡著了,她抱不動兩個孩子,也不忍心把他們叫醒,就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床毯子,把車子的窗戶遮住,因為陽光正好曬在兩個孩子胖嘟嘟的臉上。用毯子遮住陽光後,她進去買麻花餅,排隊的人很多,令她心情慌張。
等終於排到了,她匆匆交錢拿到麻花餅,匆匆衝岀了Costco大門。從進去到出來,大概15分鐘不到,她發現停車場上自己的車已經被四輛警車團團包圍,大白天的那強烈的警燈閃瞎了眼。劉紅燕被嚇得幾乎尿褲子,以為自己的兩個孩子被偷了,結果過去看看,兩個孩子還是睡得很香。一位女警官把她攔住,不允許她開啟車門,讓她出示駕駛證,她給了女警官自己的的駕駛證,兩條腿真的軟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罪。
“你爬在車上不要動。”女警官說,然後自己回到警車裡去吊劉紅燕的資料。
劉紅燕看著其他警車上強烈閃爍的燈光,還有坐在車內對她虎視眈眈的那些警察,她第一次感到害怕,怕自己的兩個孩子被他們帶走。她接觸到美國的法律和這種威懾,是第二次。在夏威夷的那一次入獄,她根本不當回事兒,無知者無畏。
正當她內心狂跳之時,女警官回來了,說:“你知不知道把孩子留在車上是犯法的?”
她說:“我不知道,這是第一次。”
“這兩個孩子是你的嗎?”
“是我的,你可以打電話給我的丈夫,他可以證實。”
女警官又問:“請問你為什麼要把孩子放在車裡?”
她說因為她要去買餅。
警察嚴厲的聲音突然放大了:“讓我再問你一遍,你為什麼把兩個幼小的孩子放在汽車裡?”
劉紅燕突然想起來自己在YMCA工作的領導,託兒所所長維軟妮卡,她是一個哥倫比亞女人,個子矮墩,帶孩子是一把手,為人更是有禮有節,熱情又不失公正。這個人對自己非常好,也許這個人可以救自己,證明自己不是一個疏忽隨意, 隨便把自己孩子留在汽車裡的壞媽媽。
她終於淡定下來,跟警察說:“我在YMCA託兒所工作,我自己就是看孩子的人,我不會疏忽自己的孩子,更不可能惡意對待他們,你可以打電話去給我的領導,他們可以證實我的話。”
她把電話號碼給了警察,警察還真的打了一個電話到YMCA 託兒所,警察跟託兒所的所長說,我們在車上發現了兩個孩子,我們必須把孩子帶走。有一個女人自稱是他們的母親,她把電話給了我們……”
所長聽到警察的問題,馬上警惕起來。問清名字後,她跟警察解釋,這是一個最優秀的職工,對孩子非常有耐心,她也許是不瞭解,不能把孩子留在車上的法律,你們放了她吧,她的丈夫也可以作證。
警察又給白瑞德打電話,但他沒有接,他已經離開加州了,回去了麻薩諸塞州。
就這樣,警察終於把駕駛證還給了劉紅燕,給他開了一張罰單,劉紅燕手抖著接過來,一看只是警告,沒有罰款,以後不許再犯。
就這樣,劉鴻燕逃過一劫。當四輛警車閃著燈離開停車場,劉紅燕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在駕駛座上,雙腿發軟,休息了10分鐘才緩過來。
她剛要發動車,突然聽到後座上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了一聲:“媽咪”,她看見小賈斯汀已經醒了,她趕快把麻花餅遞進他的小手。
轉過身,她哭了起來,哭了好久。
她想著,“美國太恐怖了,我必須把兩個孩子帶回中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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