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長篇小說:《14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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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張慈‍‍
編輯|渡十娘 
作者介紹:張慈,雲南大學中文系畢業,現居美國洛杉磯,紀錄片製作人,華裔作家。出版有長篇小說《浪跡美國》、短篇小說集《慰籍》、紀實文學《1968,矽谷的口袋》《美國女人》等。張慈是美國Avo Media 電影公司創始人之一,投資、拍攝和製作了多部紀錄片、電影短片及豎屏短劇。
《14種》是一個關於兩個女人在夏威夷及北加州相嫉相殺相愛的故事。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她們從東半球的中國重慶、武漢來到西半球的美國,舉目無親,在這片陌生的國土上,她們經歷著情感的掙扎,體驗著美國文化的獨立性與挑戰性,這個國家深刻地改變著她們,她們也改變著這個國家,她們與白人建立家園,生兒育女,在不完美的環境中尋找幸福感,經歷著人生的低谷與巔峰,驅使她們前行的永遠是那上天賦予人類的溫暖著命運的愛。這是一部黑色喜劇,描述從未見過的地方,提供從未聽說過的故事,投餵讀者從未嘗試過的閱讀體驗。
出於對生命真正的懷疑與問詢,我創作了這部小說;基於中國海外移民揹負的使命,個人內心的信念,寫作是否也算偉大的創舉?——張慈
第一種 相遇
回想起來,那是夏威夷的一個炎熱得令人窒息的下午。朱久坐在威基基海灘的一塊大石頭上,瞪著空洞的眼睛吸著一支春城煙。
那是她帶到美國來的最後一支菸了。吸到一半,她就看到了白沙海灘上的一個女人,在色彩斑斕的泳衣戲水遊客中,她背對著她,扶著一棵彎腰去海面的椰子樹,站在那裡,渾身散發出白水晶的光暈。
她是多麼奇怪呀,彷彿要與環境隔絕:她穿著白羊毛衫、繡花長裙,還穿著白的高跟鞋,鞋跟一大半插在沙裡。她的頭髮披到腰際,這黑長髮還被燙成了大波浪。朱久琢磨著這是一個什麼神經病吶,在四周都是戴著泳鏡、穿著彩色泳裝、拖著夾趾鞋到處跑、拚命與環境融為一體的的遊客裡,她象是從宋朝穿越到威基基海灘的一個不合時宜的物種,站在那裡,孤獨地望著太平洋對面那虛無的彼岸。
朱久那春城煙吸到最後一口,菸頭的火花燙了她的手,就那麼出神了一小下,出現在她視線中的宋朝女人突然不見了。
那女人站在水中,那瓦胡島上絕無僅有的海水上飄著她的繡花大長裙,她的下半身已被海水淹沒,朱久能看見的只有女人的上半身背後。女人沉重地拖著裙子挪動著往海中走去。
朱久將菸頭捺進沙裡,站起來就朝女人的方向飛奔。她的拖鞋跑掉了,光腳踏在燙腳又軟綿綿的沙上。她邊跑邊叫,隨著她的大腿不停地移動,嘴裡的叫聲也越來越響亮:“Life Guard! Life Guard……
亭崗上的白人小夥子也看到海水中的那個人了,他光著膀子,穿著紅短褲,扛著救生圈,從亭崗上一躍而下,眼見那個女人被一個大浪打過頭,被淹沒了。
朱久一生從未跑過這麼快,心都要從嘴裡跳岀來了,她怕只要慢一絲一毫,一條命就會在她眼前消失。她和救生員同時衝進海里,奇怪了,望著那麼近,她卻那麼遠,浪一來,她就被淹沒在海水和游水的人中。似乎大家都意識到有人溺水,所有人都停下來,不言不語地望著救生員向遠處撲去,他飛快地划著雙臂,背後用白繩拖著一個紅救生圈。
劉紅燕被救上岸後,溼漉漉地躺在沙灘上,象一條美人魚。她艱難地露出晧齒,望著救生員,用誰都聽不懂的語言說:“你救我做啥子嘛,多事!”
朱久從人群中擠岀來,跪在她面前,大聲嚷著:“我是中國人,你有話跟我說!”
女人嘀咕著嘴,又說了幾句話。
朱久告訴救生員:“她說你破壞了她的計劃,她並不感謝我們。”
小夥子聳聳肩:“我感謝她還活著。”他問:“你認識嗎?”
朱久:“不認識,但我可以帶她回家。”
朱久把劉紅燕扶起來,眾人散去。救生員也小跑著回去亭崗上了。
朱久與劉紅燕坐在椰子樹的影子下,展開了第一次對話:
劉紅燕:“我餓囉,沒錢買東西吃。”
“你從哪裡來?”
“這裡的人真不象話,一個個穿得那麼暴露、奔放,沒有羞恥,天又這麼熱,我不想活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要語言沒有語言,要錢沒有錢,我來這兒幹啥子嘛!”
朱久:“你是從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的嗎?”
劉紅燕:“監獄,我從監獄來的。你陪我回去,我有事情要辦。”
朱久心懷忐忑,帶她去警察局。路上,她買了一個香蕉給劉紅燕吃,劉紅燕嘟囔了一句:“吃香蕉?好寒人。” 吃完了,隨手把香蕉皮丟到了路邊站立的郵件箱裡。
朱久:“你太壞了!你幹啥把香蕉皮扔進郵件箱?”
劉紅燕:“哦,不是垃圾箱說?”
朱久:“旁邊那個才是垃圾箱。”
劉紅燕:“糟囉,我給我媽寫了兩封信,都扔到垃圾箱裡去了!我就說,我媽咋不給我回信嘞,一個多月囉。”
瓦胡島上的郵件箱和垃圾箱確實一模一樣,顏色都是深綠色,郵件箱的口是一條縫,垃圾箱的口是長方形,兩姐妹站在一起,混淆是非。
劉紅燕是嫁人來到美國的,在火奴魯魯入境。那個白人是一個護士,在重慶的大街上,他碰到了劉紅燕,驚為天人,頓悟自己來諾大的中國旅遊,就是為了她。他跟蹤了她好幾天,發現她一直在與很多人一起,去解放碑廣場上給學生們送飯。
那天凌晨,在混亂的喊叫聲中,他尾隨著她一同逃跑。前面一個男孩倒在地上,流出一灘血,這血令她尖叫,渾身發抖。他背起男孩奔跑,她帶著他,跑去了醫院,他們就這樣認識了。
第二天,她慎重地跟他說:“經過大家的討論,同志們同意讓你和我結婚,帶我去美國,暫時避避風頭。”
他們用半個月時間,體檢,查無犯罪記錄,籤家長同意書,最後在民政局註冊登記結婚。
來到火魯奴奴後,他們租了一個公寓住下。男方投簡歷找工作,他給劉紅燕報名去上免費的成人學校學英語,但劉紅燕從未去上課,她象一個找不到舞臺的演員,一個月都在大街上游蕩。
兩天前的一個夜晚,男護士要跟劉紅燕同房。她不從,奮起反抗。兩人扭打起來,劉紅燕衝去廚房拿刀,他也跟著追到了廚房。她的尖叫聲和他吼叫的聲音驚動了鄰居,鄰居飛快報警。
警察到來以後,發現劉紅燕身上的睡衣破損不堪,渾身是血,胸部、大腿還在流血。他們立刻把男護士銬上,將劉紅燕送進了卡皮尤拉尼醫院。
劉紅燕說:“他現在被關在裡面,我要去把他救出來。”
她們站在火魯奴奴警察局大門口,外面的馬路上烈日灼人,那輛把她們載到警察局的公共汽車己緩緩駛去。在美利堅國旗的影子下面,朱久問:“你為什麼要救他?這種強姦犯應該讓他在牢裡面被人弄死。”
劉紅燕眨了一下眼睛:“錯囉,他沒有強姦我,他只是想睡我,我不想和他睡,他渾身都是汗毛,我有點害怕,我也沒有愛他,我是真的不想和他睡。一個月了,天天如此。我不想讓他失望,我也不願意為難他,我只求自己了斷。我去廚房是去拿刀自殺,他來搶我的刀,我使勁地不投降,我執著,他又不夠明白我的話,我們倆搶來搶去的把我胸上腿上劃傷了,我的大腿流了好多血,我跟警察講,他們又聽不懂,他們要給他定罪,這樣他就完了,他跟我說他花了五年才考到這個護士資格,如果定罪他一輩子就完了,執照吊銷,再也找不到工作,他怎麼活下去?你懂英語,你去幫我跟他們說,叫他們把傑森給放出來,還他一個清白。”
朱久在警察局裡,把劉紅燕對她講的話,用英語跟警察講,警察給了她們一個號碼,說那個人是傑森的律師,讓她們去找他。
她們從警察局出來,路上朱久問劉紅燕:“你為什麼要來美國?你又不喜歡你嫁的這個人。”
劉紅燕說:“國內的情況變了,當時我們的公司做得很好的,我們做毛衣、皮夾克、絲綢工藝進出口,國內的情況你可能不清楚,學生鬧事,他們需要派我出來,在美國開一個分公司,把國內總公司的錢轉移出來,因為中國現在的人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但是美國比我想象的要糟糕,沒有英語寸步難行。現在我碰到你了,我有點希望了,我們要商量一下後面怎麼辦。”
朱久說:“我在讀書啊,也在工作啊,養活自己先。”
“你做啥子嘛?”
“我在波利尼西亞俱樂部跳舞。”
“啥子舞嘛,孔雀舞?”
“脫衣舞。”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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