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麼不情願,時代總是掉頭向下了。”
天寶四載(745),宜芳公主被送去與奚人和親。三月出嫁的她,九月就被奚人殺死。邊境的軍事擾動,令出嫁的公主也成為犧牲品。
再過十年,“安史之亂”就要爆發,盛世掉頭直下,平等地砸向每一個人。那些千載留名的大詩人也不例外。
時代的巨浪,把詩人們拋到四面八方,幾乎每個人都被命運迎頭痛擊。
“詩佛”王維,佛系不成,流離中被叛軍逼做偽官;“謫仙人”李白,站錯隊投靠永王,被口誅筆伐、流放夜郎;“京漂”十載的杜甫,沉浮多年喜提“倉庫管理員”,沒來得及好好上班就遇到戰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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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之後,給大家帶來“唐詩三部曲”第二部之《唐詩光明頂》。
從唐玄宗開元元年(713)北固山下王灣的一艘小舟寫起,寫到唐代宗大曆五年(770)杜甫病故的小舟,我努力將張九齡、王維、李白、杜甫等大詩人經歷過的高光暗谷都寫入書中。
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字,在一個壯麗的歷史時刻漸次登場,將詩歌推向輝煌的頂峰。而他們的人生際遇,也回答了這樣一個問題:
從充滿希望的盛世,到掉頭向下的時代,怎麼辦?
如果生活在現在,張九齡大概會被稱作“小鎮做題家”。
來自嶺南的他,憑藉一身才華,征服兩任考官,在貴胄如雲的京城,硬是靠做題闖出了自己的一條路。
考一次不行,那便兩次;上一位考官認可了不算,那就再征服下一位考官,一直考到大唐再沒人能主考為止。
官場難免起起伏伏,即使燕居嶺南老家期間,他也沒有消沉,而是主持做了件造福後世上千年的事——開鑿大庾嶺路,打通這嶺南出入中原的要衝。
一個國力蒸蒸日上、士人大有可為的時期,給了張九齡足夠的自信。
他也憑藉自己的才華和努力,拼到了做題家的極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繼姚崇、張說等人之後,成為開元時期最後一位賢相。
自信和堅持,是作為做題家的張九齡,人生中兩個重要的關鍵詞。
自信,乃是對人生高度的想象力;而堅持,則是在人生低谷裡的爆發力。
只要碰上一個上升通道明朗的時代,小鎮做題家就可憑藉自己的能力與努力,完成人生版圖的繪製。
然而,當歷史的拐點到來,遇到個人無能為力的時刻,又當如何?
人生最後幾年,張九齡被罷相貶到荊州,在官場上,作為人生方法的“做題”全面失靈。
張九齡以最有態度的一組《感遇》,回答了一個恆久的問題:作為詩人,乃至作為人,該以何種態度,立身於時代面前?
總結一下就是:一、永遠保持內心的高貴;二、永不放棄感受和思考;三、功業可以有盡頭,而藝術沒有盡頭。
上一輩的詩人張說、賀知章風流未沫,中生代的張九齡等又已強勢崛起,寫的詩動輒風靡京師。
在競爭如此激烈的環境中,王維的家世背景或許能幫助他干謁到一些達官貴人,但也僅此而已。
據說,一曲《鬱輪袍》,讓他成功獲得唐玄宗胞妹——玉真公主的舉薦。他順利在分量極重的京兆府試中一舉奪魁,後來又擢進士第,任太樂丞。
才華是會被尊重的,天賦是可以兌現的,階層是能夠跨越的,王公貴族們是靠譜識貨的,失意者是會被安慰的,時代是不會辜負個人的。
然而,時代不會一直這樣的。太過完滿的童話無法永續。
王維擔任太樂丞時,因有伶人表演了一種只允許皇帝觀賞的樂舞——“黃獅子舞”,不幸坐罪被貶。
從“前途無量的首都文藝明星”,到“山東管倉庫的小王主任”,前後不過幾個月。
早早收穫的認可,讓他培養起了自尊和自重,內心已然達到富足、豐盈的狀態。
哪怕今後遭遇惡意、貶損、誤解、輕蔑,哪怕一度失落彷徨,他也能大體上平靜溫和地度過。因為他知道自己是誰、對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麼。
在貶逐、漂泊中度過了十幾年的王維,活成了“盛唐情緒最穩定的詩人”。
官越做越沒意思,他乾脆淡出職場,寄情于山水。他用畫家的眼睛,描摹著朋友、鄉情、山川、市井……這些詩看不出一絲倉促,也半點不惶急。
這是詩人王維和畫師王維攜手,共同對抗著失意者王維。
這也是他一直走來的方式。即便在黯淡的年頭,他也能調整好心情。
斗酒詩百篇,天子呼來不上船,一年散金數十萬。有才、有個性,還很有錢。
不過,世人眼中的“謫仙人”,回到歷史現場,卻成了通不過“政審”的考公無緣人。
唐朝別的頂尖詩人王維、杜甫、白居易、李商隱,說起來至少都有個身世籍貫,李白卻是個謎。
一會兒隴西一會兒峨眉一會兒金陵一會兒山東,講不明白自己的來歷,正常“考公”之路走不通,唯有寄希望於“保送”。
“當年張良、司馬相如不都是靠蓋世的才情博得聖明青睞,直接保送的嗎?我要像古時的賢士那樣,以白衣而取卿相。”
他相信,現實和夢想之間只隔薄薄一層紙,用他磨的繡花針,一捅即破。
終於,他靠著耀眼的才華迎來了高光時刻。體制裡的高位,似乎觸手可及。
天寶元年(742),已過四旬的李白奉召進京,被召見於殿上。
被後世筆記小說、影視作品演繹過不知多少次的這次召見,僅過了兩年,就以玄宗的賜金放還而告終。
此時的大唐王朝,根本沒有人像李白夢想的燕昭王,不會真正器重他。
從本質上說,他們反而厭惡平民飛揚跳脫、不安分,厭惡平民企圖跨越階層卻又不肯走正常渠道,厭惡平民沒上沒下、無視秩序尊卑。
李白恰恰是作為對照的反面——狂放自負,莽撞幼稚,又時而情商欠費地擰巴、唐突、矛盾。
最要命的是,在職場站隊上,李白也幼稚得像個小學生。
“安史之亂”爆發,李白以為經邦濟世的機會來了,跑去投了肅宗的弟弟永王李璘,結果李璘叛上,兵敗被殺,李白連帶成了附逆的反賊。
縱情狂放的“詩仙”,就在顛簸直下的人生中,被剝除掉奇彩的光暈。
時隔千年,再讀《將進酒》,震撼這樣一個不羈的靈魂:
儘管“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儘管遍地是白眼和冷漠,但李白相信: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那美好的明天,會來的,會有的,會到的。
酒作為一種燃料,點燃了他的鬥志,以掙脫俗世那千鈞重的羈縻,來到絕對的自由之境。
在人生那永恆的絕望中,一個李白扶著另一個李白站起來了。
那個高舉金樽、痛飲一醉的自己,扶著那個中年失意的自己、有志未酬的自己、感慨傷懷的自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
永遠有熾熱的生命能量和自信心;可以單純幼稚、天真胡鬧,但永遠不邪不佞,渾金璞玉;雖然也曾努力學著去世故,模仿著去鑽營,但骨子裡的那一份自由傲岸,始終熠熠發光。
如果說李白人生坎廩,杜甫有過之而無不及,狼狽落魄之處還要超過李白。
多年遊歷之後,奔四的他又進長安,開始“京漂”。但長安生存很難,物價又貴,慧眼識才的人並沒有想象的多。
天寶六年(747),曾有一次透過考試上岸的機會。朝廷發出通知,宣佈要搞一次特別考試,量才授職。等到榜單終於公佈,結果是:一個都不錄取!
這十年裡,他到處干謁,求爺爺告奶奶。白天敲開達官貴人的門,得到的往往只有敷衍的承諾和一些殘羹冷炙,晚上只能懊喪地回家。
終於在755年,杜甫得到一個“右衛率府胄曹參軍”的職位,負責管理兵甲器仗,也被後世調侃為 “倉庫管理員”。
工作定了,他回家探親,到家時就遇到小兒子被餓死了。
連這個小官也沒做上幾天,“安史之亂”便即爆發,他倉皇奔亡。流落同谷,窮厄交加;寓居成都,風破茅屋。人生最後幾年更是老病纏身,最後死在一條船上。
但是,從七歲開始詠鳳凰開始,杜甫就沒有停下手中的詩筆。
755年這次回家探親,他把一路上的見聞寫成了《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他從一個行路人的視角, 探查到“盛唐”的真實情景,隱隱預言了大唐盛世下掩蓋的危機。
大爆炸的前夜,盛世掩蓋下的“凍死骨”、 滿腔的憂憤,都被他凝結在這短短的十個字中。
他一首一首地寫。《北征》《壯遊》《憶昔》《兵車行》《麗人行》《新安吏》《潼關吏》《石壕吏》《新婚別》《垂老別》 《無家別》《洗兵馬》《悲陳陶》……
在公元八世紀,那波瀾起伏、地崩山摧的數十年間,中國發生了什麼?經歷了什麼?
從京兆到洛陽,從秦州到蜀州,從泰山到汶水,從夔州到洞庭,那個時代的一個個正面、側面、高光、暗谷, 各色人等的嗚咽、號泣,希望的燃燒和泯滅,都被他寫進詩裡。
他用一個人的力量,昂然站在了時代的面前,完成了一次偉大的逆襲。
大時代如同投石一般,將李白、杜甫、王維、張九齡這些享有“千秋萬歲名”的大詩人,拋擲入各自的命運軌道。
盛世的風雲湧動、普通人的鬱結起伏,盡數成為詩人筆底波瀾的養料。
這本全新寫好的《唐詩光明頂》,會帶大家切身去感受詩人的個人命運與情感勾連,解讀他們的名篇佳作,攀登中國詩歌的“光明頂”,也一起經歷他們人生的高光和暗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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