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工智慧時代來了,但並不是人人都進入了人工智慧時代。尤其我們的學校,大多還在工業時代。
在林小英老師作為嘉賓的那期《十三邀》中,一位高三學生說:“我苦讀十二年,最後八十天,我的想法是,‘坐牢生涯’終於要結束了。”這個說法一齣,臺下和彈幕一片附和。上學如坐牢,而許多人並不能挺到把牢底坐穿那一天,或許在之前就已經陷入抑鬱、焦慮或者嚴重的睡眠問題中。

根據《清華大學教育研究》釋出的一篇文章顯示,我國小學、初中和高中學生“抑鬱”狀況檢出率在小學、初中和高中分別是14.6%、24%和28%。¹ 如果再考慮到焦慮情緒、睡眠問題等,這些數字還將更大。(¹俞國良,中國學生心裡健康問題的檢出率及其教育啟示,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22,43(04):20-32)
科舉的遺毒也好、教育工廠的擴張也罷,整個社會和教育制度已經交織成為一張大網,個體的悲劇與呼喊聲淹沒其中。任何一方面的改革都將牽一髮動全身,交織的利益和慣性思維難以徹底打破,難道我們的孩子到了年紀除了“坐牢”就沒有出路了嗎?

父母之愛子女,則為之計深遠。放在古代的孟母,就是一次又一次搬家,放在今天,有這麼一批父母選擇親手為自己的孩子辦一所學校。無法改變整個局面,就躬身入局,耕耘一小方試驗田。
在北京的五環內外,有這樣一批學校,他們的“出身”大多是父母為孩子辦學,也有英雄少年反思教育經歷,預判未來趨勢後,重新定義了“學校”。
12月9日-11日,21世紀教育研究院邀請了三十餘名家長、教育行動者和研究者對六所創新學校進行了探訪。每一所學校的背後都有創辦者對教育的理解,對生命和文化的理解,對時代和未來的理解。所以,每一所學校都呈現出不同的樣貌與氣質。同時,好教育的底層邏輯又是非常一致的,人被放在非常重要的位置,兒童成長的規律和學習的規律被作為重要的依據,所以六所學校在課程與學習形式上,又呈現出許多相似的地方。
這些學校有的經歷13次搬家,有的被髮出過12天內清退的最後通牒,有的在酒店辦過開學典禮,也有的經歷斷水斷電與家長一起度過難忘的春節。每一所小微創新學校都能說出許多艱難的創業故事,但每一個困難對於創校者來說都是陣痛,並在陣痛過程中,螺旋上升,直到淡然說出: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孩子教會我們做自然而然的教育
(@日日新)
參訪車駛入渥丘園的時候,正好是日日新的課間,標誌性的“隕石坑”裡幾個孩子在追逐,也可能是“探險”,單槓上吊著的、站著的孩子,也有踢球的、盪鞦韆的,還有剛巧在地上打滾的,校園裡到處是“土”地。在“工業化”、“城市化”之後,大多數學校都在極力擺脫“土”,包括鄉村的學校,努力讓孩子保持清潔、文明剋制、彬彬有禮,校園也推崇地面硬化無土化,而“日日新”卻如此“復古”,保持大面積的“土”地,活動與一些勞動實踐設施也建於土地之上,與周圍的果園環境融為一體。

日日新的創辦者大車老師和冬青老師認為,自然是對人來說最好的環境,能讓人安心、給人能量,當孩子有了足夠的安全感,才能夠對同學、對課程感興趣,才能全身心投入學習。如果一個孩子逃避學習,多半是自我保護機制在起作用。辦學18年,目前在校生400多人,日日新有“形形色色”的孩子,“有些孩子正是其他學校認為‘有問題’的孩子,但正是這些孩子教會了我們怎麼做教育”,冬青老師說,“因為這些孩子每天都給你出難題,這些難題只是表象,底層是自我認知、自我發展的問題,是認識自我與他人、自我與世界關係的問題”。所以,日日新以親近自然的環境,自主、多元選擇的學習方式,注重審美、科學與未來的課程體系來回應學生的認知與發展問題,構建一個日日的課程與學習體系。

日日新的課程基於國家課程但又遠遠高於國家課程的要求,既有吸納國際已有課程經驗的部分,比如科學類課程,也有直接使用國家教材的部分,比如數學類課程,同時也有自主研製的教材,比如語文和英語類。以語文為例,日日新希望透過語文教育達成工具、審美和人文理性三重的目標,尤其是審美,冬青老師說,語文就是要讓孩子學習最美的東西。在具體設定上以文言文、白話文和閱讀理解為主要內容。文言文側重讓學生體驗文言的精妙,低年級培養語感,不求甚解,高年級再逐漸理解意思;白話文則為載體鍛鍊思辯能力,帶領學生理解世界。此外,日日新還有非常豐富的選修課,以專案式、主題式的方式開展。在真實的問題探究中理解世界,學會解決真問題。
大車老師認為,人工智慧時代已經來了,標準答案的思維是要命的,重要的是解決問題的能力。因而,絕對應試的教育一定會瓦解,就像100年前科舉制度被廢除那樣。面對這樣的時代,日日新也已經開始進行更大膽的教育實驗,基於人工智慧技術、以顛覆性的課程和混齡開放的學習方式來回應這一時代課題。技術發展的速度超乎人的想象,人工智慧比人“聰明”一萬倍,因而更需要重新理解人的價值,思考教育的本質目的,培養人具有更高階的思維方式、高階的品質。
今日“愛搞事”明日“有擔當”
(@愛哲安民)
在愛哲,為我們做參觀導覽的是“愛哲大使”,他們從四年級到七年級不等。讓學生為來訪者做導覽並非稀罕事,但幾位愛哲大使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許就在於他們超級流利與自信的表達,以及介紹自己“家”時的主人翁感。在他們的介紹下,我們瞭解到愛哲有自己的“熱搜榜”,而本次探校活動也是上了愛哲熱搜;愛哲的學生酷愛“玩兒”,推門即操場,不論是一般的課間,還是體育課,操場上總是很熱鬧,每個孩子都有一兩項自己參與和熱愛的體育運動;不同年級的藝術課目標與主題不同,七年級的藝術課正在進行野獸派作品的欣賞與創作;在班級教室裡,正在上導師課,一位老師和幾名同學圍坐交流,愛哲大使向我們介紹了教室的功能佈置設計,以及學生的作品與風采,我們也看到了小白板上大使們特別設計的歡迎詞。

用愛哲創辦者馬志娟校長的話說,愛哲的孩子愛“幹活兒”,愛“搞事情”。愛哲校園裡有非常多學生自主發起的社團活動、發起桌遊活動、發起一些遊戲,比如堆雪人比賽、拔根比賽,發起一些快閃活動,比如音樂快閃、閱讀快閃,學生擔當體育比賽裁判員、策劃組織開學典禮、主導學校影片直播活動……學生搞的事情多到連校長有時都不清楚某時某地學生又搞出了一個什麼。在這個校園裡,學生相信自己可以發起一個活動,可以連結小夥伴,傳遞自己的想法,源自於學校真正以學生為本的文化,這樣的文化讓學生有充分的安全感和信念感,在愛哲自己就是主人,這樣的孩子在未來更有可能成為一個有擔當的人。

總有人問,愛哲的“特色”是什麼?讓馬志娟校長覺得難以回答,原因或許是愛哲把每一件教育的事情都當作理所當然,而非“特”事。如果非要表現一些與眾不同,可以說的非常多,除了上面學生愛自己“搞事”外,不得不提愛哲的樂隊和樂團,愛哲每個班級都有樂隊和樂團,也就是每個同學要麼參與樂隊要麼參與樂團,這些樂隊和樂團會在各個場合組織表演,除了上面說的快閃,他們也曾去參加音樂節、參加釋出會表演等等,更重要的是,每個孩子都參與。愛哲的孩子每個期末都用答辯的形式完成“期末考試”,以孩子自己為主去回顧和總結自己一學期的學習與收穫,邀請家長參與“答辯”,從一年級就開始做這樣的彙報,或許這也是每一位“愛哲大使”面對客人可以侃侃而談的基礎吧。

愛哲校園處在將府公園環抱之中,幾排平房掩映在樹木之間,日常很安靜,經常聽到的是風聲和鳥鳴;每間教室都有玻璃天窗,在教室中抬頭即可看天看雲,甚至看星星;有種滿奇花異草的試驗田,也有堪比“秘密花園”的“愛哲秘園”。愛哲的一百多名學生和幾十位教師在這樣自然而舒適的環境裡,“師生相識”,親密有愛,有意義的學習真實地發生,學生在愛與智慧中成長。
人工智慧時代已來,週五下午先“留白”
(@博雅明悅)
“人工智慧時代來了,孩子的教育何去何從?”,許多人是從這條影片瞭解到明悅學校。我們走進學校教學樓被介紹的第一個詞叫“留白”——每週五下午兩節留白,讓學生自主發起活動,“以靜制動”,跟人工智慧“打太極”。謝康校長認為,在強大的人工智慧面前,人最重要的是尋找到自己的熱愛,找到自我存在的意義感,所以要給學生充分的時間和空間“留白”。智力上和體力上,人終究會被人工智慧和機器遠遠超越,而有些能力能夠讓人類不被“更聰明”的人工智慧所駕馭:一是提出好問題的能力,這是人類一切進步的基礎;二是自學的能力,工業時代,老師帶著知識走向學生,人工智慧時代,需要老師帶著學生走向知識;三是資料能力,使用有公信力的資料,分辨資料的有效性,分析資料解釋世界;四是邏輯能力,能夠在紛雜的資訊中辨別真偽,把握事物的本質和規律。

當然,“留白”以外,明悅有一套獨特且完善的課程內容,是按照中國人看世界的方式,將課程與生活的衣、食、住、行緊密結合,每個年級確定不同的主題進行編排。小學一年級探究植物和天氣,學生學習24節氣,每天測量太陽的影子,記錄天氣和風向;二年級探究動物與生態,學校處在溫榆河溼地中,正是探究動物與生態的天然場域;三年級探究中國人的衣食住行,學生們將探究的成果做成撲克牌;四年級探究世界上的國家,做中外歷史長河的對比,去大使館調研訪問;五年級探究宇宙與人體,上至飛行器下至微生物都在探究範圍內。為了完成上面的主題學習,學生們要自己提出問題,並且進行正式的“開題”,並用一年的時間去尋找解決方案,為了找到解決方案,學生們要不停地“出走”,到真實的世界中去觀察、詢問、探究,明悅的學生在小學五年時間內至少要去到北京範圍內的127個場館。什麼時間去呢?在明悅,並沒有一門課叫做“探究課”,探究只是一種學習的形式,各個學科都運用的學習形式,所以上面所提到的主題式學習是滲透在各個學科學習中的。

對於中學生,明悅認為進入青春期的孩子,最需要培養的是能獨立,會學習,樂交往,善選擇的能力,以及文化自信。對應的重要學習方式是遊學,尤其是高年級的遊學,學生自己確定研學的主題和地點,自己設計研學路線與內容,自己管理預算,並召開答辯會,由校長出席答辯會提出問題。經歷自主遊學的孩子回來總能讓家長刮目相看。

可持續發展也是明悅的一個重要理念基礎,學校位於溫榆河溼地中,校舍剛搬到此地時,學生髮現周圍施工有大量的塑膠製品未被處理亂扔或者掩埋,於是他們製作了一幅“清明溫榆河圖”表達了對這片河流汙染的擔憂,還設計了一套治理汙染的解決方案,並找到施工方和物業溝通,最終雖然沒有獲得很好的回應,但是他們對問題、自我與世界的理解更加深刻了。正是學校給了學生足夠的“留白”,才讓學生能夠發現真實的問題,找到作為人的價值與意義。
你好啊,內心充盈的行動派
(@一土致知)
一土學校的參訪從喝咖啡、吃點心和《你好啊,小孩》活動開始,鬆弛感先拉滿。在一土的教育理念裡,鬆弛是身心健康的表現,也是高效學習的基礎。對於孩子來說,首先感到安全,才能自信且舒展,內心充盈;在此基礎上培養學生的自主性,比如從一二年級開始,鍛鍊自主穿衣和吃飯,三年級開始以“作業銀行”的形式實施作業自主,總之在小事上慢慢放權,最終把權利都放給孩子;在第三階段孩子才能找到目標與使命感,並且高效學習,理性創新。

“內心充盈的樂天行動派,理性創新的高效學習者”是一土的育人目標,在這一目標下面,構建了包括“心-腦-手”的培養體系,“心”的部分構建了一土的核“心”素養,“腦”的部分對應一土已經非常完備的學科課程,包括語數英體四大課程,以及綜合學科課程;“手”的部分包括一土貫穿K-12的專案制學習。
一土的教學樓是一個“回”字形,同一層的走廊是貫通的,參觀的時候就沿著走廊一直走,有一種打通經脈的暢快。為我們做介紹的小學部王墨校長反覆強調一土剛搬來這個校區不久,還在“過渡”階段,但是從教室陳設與長廊的展示牆上看,已經積累了非常豐厚的學生作品,背後是一土豐富的課程與學習在落地實施的體現。在STEAM教室老師自豪地介紹一土是為數不多開設人工智慧通識課程的學校;在“跳坑吧”繼續看到一土的“鬆弛”,以及對人內心的體貼關照;在“一場”看見一土竟然在幫轉型期的成年人回到孩子般的本能狀態。一土的參訪,不斷有驚喜。

在資深媒體人鐘磬組織的對談交流中,21世紀教育研究院名譽理事長楊東平教授表示,一土的參訪讓人振奮,經過多年創校,一土做出了非常個性化的選擇,令人感動和震撼。在同一個時代背景下,對於創新學校來說,理念、模式、目標、課程等表述,往往是類似的,一所學校好不好,還要看學生是否真的受益,是否身體健康,眼睛有光,頭腦充沛。我們看到一土學校在人工智慧教育方面很其他學校有很大差異,我知道一土的創校團隊中包括家長、老師和工程師三大團隊,尤其是創始人華章帶領的工程師團隊,這或許也是一土與眾不同的原因之一。

好的教育總是很“貴”的,參訪者中有許多家長,教育的“價格”也成為繞不開的話題。湛廬文化總編輯季陽的觀點是,最貴的不是學費,比學費更貴的是時間,是試錯的成本,是投入的精力。王墨校長也表示,在這個時代有很多幼兒養育的技術和產品,但是我們的孩子並沒有越來越健康越來越好,反而更多問題,這是因為我們被“上線”思維困住了,或許我們可以退回到“底線”思維,即做到什麼就夠了,或者至少做到不把上線當底線。給孩子空間,讓孩子才能回到“自主”,他們才會開始慢慢生長。
我們和父母最大的不同,是對成功的定義不一樣
(@北京赫德)
在北京赫德學校九年級全球視野課上,老師提出了一個問題:你們認為你們和父母最大的不同是什麼?一位赫德的創校學生說,我覺得我們和父母最大的不同是對成功的定義不同。在赫德的高中部,有一位攝影愛好同學,在疫情三年堅持拍攝,拍古建築、拍留守兒童,然後到赫德以及其他學校去巡展,為留守兒童募捐。在大學申請裡面他寫道:攝影不僅僅是發現美的窗戶,也是我改變世界的方式。

赫德做了哪些事塑造了這樣的學生?赫德的老師為我們介紹了下面這些細節和數字:赫德小學生的閱讀量是600萬字,10倍於部編閱讀量要求;赫德小學數學期中測試用一對一口試的方式,讓學生講出題目背後的數學思維;在赫德在外教和家長會一對一直接溝通;赫德是森林裡的學校,並且開設有森林課程,真的讓孩子在森林裡翻滾;赫德開設有生命課程體系,把情緒管理融入到課程當中;赫德是讓每個孩子都登臺的學校,過去一年有455人次代表赫德征戰國內外大大小小的舞臺;在赫德做家長很忙,家長社團比學生社團還要多。
赫德學校是以紮實的學術成就聞名,全人教育獎得主常麗華校長認為,最極致的學術,是幫助每一個孩子,在他遭遇的、挑戰的領域當中獲得成就感,幫助每個孩子發現天賦和熱愛,也認識到有限和責任,從而找到自己的方向和使命。

赫德作為國際學校,但其實非常重視中文課程系統,重視讀寫和中國文化。一年級讀繪本,二年級讀橋樑書,三年級“刷”書,就是開始海量閱讀,從國際大獎小說開始,四年級讀《哈利波特》和《射鵰英雄傳》,看中西方塑造的不同英雄旅程的故事,五年級課堂共讀《上下五千年》《西遊記》等。寫作從一年級的讀寫繪開始,到故事創作,再到自由創作。
比如四年級是寫現代詩,寫詩並非是要培養“詩人”,寫詩背後是對世界的觀察,是釋放心靈,是一種浪漫,讓心靈與想象成為學生一生的滋養。五年級每個孩子都要寫小說,寫英雄小說,完成英雄之旅,他寫的故事,就是他自己。常麗華校長講了一個學生的故事,有一個非常“費”老師的學生,他在小說的前十章一直在遊戲中打怪升級,直到第十一章,小說主人公從遊戲中走出來了,而他自己也從現實的遊戲中走出來了。孩子們是在寫作中獲得自我聆聽和觀察的能力。

赫德的中文課程體系中讀寫僅僅是基礎,主題學習、中國文化課、部編教材和班級課程共同構成一個完整的中文學習生活。赫德的數學教學重視培養學生的思維和問題解決能力,透過“問題-對話-解決”的模式鍛鍊學生的數學思維,在實踐與遊戲中激發學生的興趣。赫德中學部的課程設計注重貫通性、融合性、個性化和國際化,旨在培養學生的全球競爭力。
赫德創校七年,學生人數從130人到1300人,背後除了穩定的物質基礎,重要的是實力雄厚的國內外師資力量迅速搭建了完備的課程系統,而正是這樣一個課程系統,讓學生在學習中學會了學習,並塑造了與父母一輩不同的成功觀、價值觀。
每一屆都要有一個王熙喬
(@探月)
探月學校是這次探訪中唯一一所從高中開始辦學的學校,創始人王熙喬創辦探月時剛剛從北大附中高中畢業。現在探月有中學有小學,校址位於國家網球中心蓮花球館,教學區天然環形,繞球館一週,中間的網球場彷彿是探月的天井,天氣好的時候學生們喜歡到看臺上閒坐聊天。在寬敞的環形走廊裡,兩側是各種開放、半開放的教室、工作室,老師和學生穿梭其中,“不像老師”,“不像學生”,都像是“工作者”,總之探月和傳統的學校太不像了。

資深教育媒體人鐘磬在嘉賓訪談時問王熙喬校長,探月的空間感覺很像美國的High Tech High學校,探月在創辦的時候,有向這樣的學校學習嗎?王熙喬校長回答說,在創新方面,探月是“百分之百借鑑”。因為覺得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麼絕對新鮮的事情,如果我們覺得別人已經做得足夠好就去學來。重要且難的是我們要知道探月要培養什麼樣的人,需要什麼樣的方法,然後用探月的組織形式來組織這些內容。

校長王熙喬橋認為,教育在理論上應該模擬的是人類社會的未來。於是2017年創校招生宣講時,就講到人類面臨的五個重大挑戰:生態崩潰、氣候變化、傳染病大流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和人工智慧失控。那時候絕大多數聽著還覺得事不關己、不可思議,到今天我們親身經歷了新冠疫情,看到了戰爭,人工智慧已經飛速發展,當探月宣講時再提到這些挑戰,已經能夠獲得很多共鳴了。人類的文明就是要和這些災難競賽,這件事情關乎每個人,解決已有問題,減少新生張力。而回觀人類個體,抑鬱、焦慮等精神障礙在人群中尤其是青少年人中的比例節節高升。所以探月的教育一方面從人本身出發,希望培養內心豐盈的個體,另一方面著眼人類文明,培養積極行動的公民。

在探月的高中課程體系中,雙語教育、差異化教學和表現性評價是三個重要工具,其中表現性評價是指透過真實情境中的任務和活動來評估學生的核心素養,不僅關注知識記憶和技能操作,更注重學生在複雜情景中解決問題的能力,這樣的評價能更好反映學生的核心素養。這一方法在斯坦福測評研究中心被研究了二十年,並在美國許多社群和學校實施,被探月“全盤借鑑”並在做了整校設計,貫穿於所有的課程之中。
以面向9-10年級學生的跨學科專案式學習的登艙課程中的“家書萬金”為例,這個課程包括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學生作為記者,去採訪家人;第二個階段是作為歷史老師,把採訪到的故事講給大家;第三個階段是設計師,把收集到的所有資料設計成書;第四個階段是策展人,所有人一起把收集到的所有資料變成一個展覽。設計這門課的老師希望青春期的孩子能夠和家庭有溝通,去了解家人尤其是老人們都經歷了怎樣的生活,進而去了解我們的國家近現代的歷史。在這個課程中,學生被置於真實的問題情境和生活場景中,自己去探尋和構建家庭與國家的歷史。
雖然探月自己人都坦蕩地說探月是百分之百借鑑,但其實探月的學習和評價方式對比與國內大多數的學校是顛覆性的創新。校長王熙喬表示,探月其實在努力做這樣一件事,就是讓探月每一屆都有超越王熙喬行動的畢業生,如果能做到,說明新的五四運動就開始了,那麼探月就有可能為中國乃至為人類找到一條持續文明的通路。
後記:
楊東平教授說,創新學校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價值觀上非常樸素,回到關注學生的;另一類就是依靠新技術建立一整套體系,培養面向未來的人。人工智慧時代已經來了,幾乎所有的創新學校都在積極思考和回應這一課題。但歸根結底,好教育的一致性還在於回到人本身。本次拜訪的多位校長都提到教育的第一性原理,每個學生都是獨特的,教育要為他們的獨特性和個體生長而重新設計。
本次的參訪者有為自己孩子教育問題困惑的父母,有在公立學校執教的校長老師,有正在教育創新學校工作和打算創辦教育創新機構的行動者,也有為貧困地區留守、流動兒童教育提供支援的公益人。上述六所創新學校從個體和時代出發,為人們呈現了不同的教育創新理解與答案,相信也啟發到了每一位參訪者。好的教育很“貴”,但貴的又不止是錢。
上述六所創新學校,每一所學校都經歷過搬遷,謝康校長調侃說,現在沒搬過幾次家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新教育。人工智慧時代來了,我們的教育創新環境更好了嗎?在過去的一些年裡,也有一些創新小微學校消失了,而本次走訪的創新學校大多已經獲得穩定的校址和辦學資質,逐漸走向正規化,也算是教育創新領域的螺旋上升吧。

人工智慧時代來了,肯定會給教育創新者更多勇氣與機會,只是創新的路註定不會一帆風順,但是如果走的人多了,如果中國有一萬所像日日新、愛哲、明悅、一土、赫德和探月這樣的學校,那麼現在鋪天蓋地工業時代的學校、那些禁錮人思維與身心的教育體系可能自然就瓦解了。
教育變革,只能先立後破。
撰稿人:原點力行教育公益創辦人 王麗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