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用妖魔化集採吧

最近,上海瑞金醫院的鄭民華教授成了醫保集採藥的吹哨人。
前不久,他在接受採訪時,向記者反映:
藥品集採的政策讓藥價變低了,減輕了醫保和老百姓的經濟負擔,但也帶來了新的問題。
“在這麼低價的情況下,藥物質量可能不穩定。”
臨床上,醫生們頻頻看到病人用了抗生素過敏;
吃了降壓藥,不降血壓;
打了麻藥不睡;
用了瀉藥不瀉的情況。   
這段採訪一石激起千層浪。
很多網友寫下親身經歷,跟著鄭教授一起質疑集採藥的療效。
帶娃看病的寶媽說,孩子支原體感染,醫院只給他們開國產阿奇黴素,可國產阿奇見效慢、副作用大,她根本不敢給孩子用。   
一些高血壓患者反饋,自己換用國產集採藥後,身體出現種種不適。
得過甲流的同學則吐槽:
進口奧司他韋,藥到病除。
國產奧司他韋,得吃一週才見效。
你甚至分不清是自愈了,還是藥起作用了。   
質疑集採藥之餘,大家很懷念以前的就醫環境。
那時候,醫生可以讓你自主選擇自費買進口藥,還是用醫保買國產藥。
可如今,去公立醫院看病買藥,“好像完全沒有選擇權”。
自費都買不到進口藥。   
被剝奪感最強的是中產階級。
他們感慨,自己繳了好多五險一金,也算為醫保統籌賬戶做了貢獻。
可如今卻根本無法在公立醫院享受原研藥自由。
對此,《三聯生活週刊》專訪了一位56歲的乳腺癌患者徐女士。
身為醫學院教授的她,原本打算給自己用進口原研藥治療。
因為深諳藥理的她明白,自己需要的藥物進口原研版的純度更高,比集採仿製版的副作用小一些。
然而,她託了各種關係,都買不著藥。在三甲醫院當院長的同學,也幫不上忙。
無奈之下,徐老師只能去一家有藥的高階私立醫院接受治療,除了掏藥費,每天還得支付上千元床位費。
她抱怨道:
“我交了一輩子醫保,一直沒生過什麼病,為集體賬戶做這麼多年貢獻,老了生個病,發現醫保全都用不上了。
去私立純自費,個人賬戶這錢還得在這兒白白放著。”
類似的報道不斷刺激著公眾的情緒,也讓集採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巨大爭議。
有人指責集採,只懂殺價,不考慮藥品質量。 
更激進的評論者甚至玩起了陰謀論。
咒罵集採是“人類清除計劃”。
我理解大家對現狀有所不滿,但這樣一棍子把集採打死,有失公允。
要知道集採確實把老百姓拉出了看病難、看病貴的困境。20年前,我們常常會在報紙上看到“農村老漢摔傷,為給兒子省彩禮,放棄治療”之類的故事,現如今幾乎聽不到這樣的慘劇了。這就是醫改和集採發揮的正面作用。
早年間,藥企賣藥都是透過藥代表進行的。
只要藥代和公立醫院的領導搞好關係,公司就不愁賺不到錢。
利益勾連之下,某些醫生和藥企私相授受,逮著病人就拼命薅。為了拿提成,拼命給人家開藥、做檢查……
過度醫療,比比皆是。把病人折騰窮了,還浪費了不少醫保基金。 
(《中國報道》中的採訪)
為了改變當時的情況,國家才搞起了集採。
力圖打掉藥品的營銷費用,還有醫生的回扣。
集採省下來的錢,也回饋給了廣大病患。
按照官方給出的資料,自2018年集採試行以來,共節約醫保基金4400億。省下來的錢80%騰給了創新藥,其中還包括不少進口藥。
某些治療腫瘤的高品質進口藥,還有治療精神類疾病的優質原研藥,都被集採納入醫保報銷範圍。
換句話來說,集採藥品並非像一些網友說的那樣,都是國產廉價藥,其中仍有不少進口品種。
只是這些救急救命的進口藥,一般家庭通常用不到(也不想用到),所以大家對它們納入醫保並沒有直觀感受。
退一步說,即便是便宜的仿製藥,也不一定就比原研藥療效差。
現實中,也有一些患者吃了集採藥,反應良好:  
所以,我們還是應該理性看待集採。
過度的妖魔化,甚至惡魔化醫保集採,無助於問題的解決。
說到這裡,有人可能要提了,既然集採藥存在爭議,那能不能推進一下雙軌制——
“讓那些常用的、優質的進口原研藥迴歸公立醫院。即便不進醫保,也可以自費使用。”
這樣,底層窮人的醫療需求可以靠集採藥滿足。
中產們則能多些選擇權,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罵罵咧咧。
而醫生在用藥時也能多些自主權,綜合考慮病人的需求及其耐藥性,為之選擇更適合自身體質的藥品。   
坦白說,這個設想說起來容易,實踐起來挺難的。
因為目前的情況是,公立醫院並沒有足夠的動力去採購集採藥的進口版本。
眾所周知,我們整個社會已經步入老齡化和少子化的階段,未來能給醫保資金池注水的年輕人越來越少,而需要從池子裡取水的老年人卻會越來越多。
在這個背景下,醫保就必須節約開支,才能保證資金池的穩定性。
為了節流,我國向歐美國家汲取經驗,推行DRG改革。
醫保按病種向公立醫院付費,每種疾病,費用固定。   
節流任務傳到基層公立醫院,就會變成具象的考核指標:
一方面,醫院要考核醫生的控費能力。
如果你讓病患在醫院多花錢了,輕則叫你自掏腰包補差價,重則影響績效、晉升。
當然,你推薦他去外面買更好的藥,那就沒事了。
另一方面,醫保要考核醫院的控費能力。 
落實到藥品採購上,就表現為:
“對於集採藥品,醫院需按照不低於上年度藥品實際使用量的70%-80%採購,完成不了會影響下一年的醫保基金撥付”。
也就是說,公立醫院大頭的買藥配額要用於採購便宜的集採藥,剩下配額可以自行決定買什麼。
通常情況下,院方管理層買了集採的仿製藥,就不會再去買同類型的進口原研藥。
一來不利於集採藥的去庫存,二來白白擠佔了本就有限的自主買藥的份額,怎麼想都不划算。
因此,除非改革控費體系,否則醫院的購藥邏輯不可能改變。
那該怎麼辦呢?
有一條思路叫作“讓醫生說話”。
以前碰上集採藥不管用的情況,基層醫生根本沒有向上反映的渠道。
要麼上網寫帖子吐槽:
要麼硬著頭皮上手術檯。
如果能為他們建立一個上報渠道,情況或許會好很多。
一旦發現集採藥有明顯的不良反應,他們的及時吹哨,不僅能挽救病患,也能讓醫保部門及早發現集採藥品的缺陷。  
還有一條思路叫“抓好一致性評價”。
所謂“一致性評價”,就是仿製藥上市前要透過系列實驗證明自己的功效和原研藥一致,才能獲得批號進入市場。
可從科學上來講,試驗等效不代表臨床等效。
一致性評價試驗中,實驗方通常會選擇18到40週歲的青壯年進行測試。
而在醫院臨床治療中,要用這藥的,可不止這些身體底子好的青年人,老弱病殘孕都要用到的。
面對更龐大的受眾,藥品可能就會呈現療效上的偏差。
所以,不能讓一致性評價變成一次性評價。
集採關乎大眾福祉,對於藥品質量,應當有更為嚴謹的把控。
一些藥企的心聲,也值得聽聽。
有人說,集採是好的,它確實能解決醫生和藥代表一起抬藥價的問題。
但規則可以進一步細化,“在為行業擠泡沫的同時,不傷害行業本身”。
成本80、定價1000的藥,當然要壓價;
可那些成本8元、定價10元的藥,再使勁壓價,真會讓藥企舉步維艱。   
所以,業內人士建議集採以後可以設定紅線價,讓各個競標者在底線上競爭,比一比誰更物美價廉,而不是一味卷低價。
盲目地打價格戰,對於行業的高質量發展,沒有太大的助益。
另外,還有網友還提出了一些務實的省錢方法。
比如,把某些形似安慰劑又價格昂貴的中成藥,剔出醫保;
再比如手錶之類的日用品,也別用醫保報銷了吧。
既然資金吃緊,就該把每分錢都用在刀刃上。
其實,每個國家在推行全民普惠醫療的時候,都會遇到自己的問題。
即便是歐美這樣的發達國家,也會透過集採仿製藥量入為出、節約醫保資金。當然,他們也會在集採中遭遇各種bug。
但這並不代表集採這件事本身是不對的。
沒有國家能找到過一勞永逸的醫保方案,最好的辦法就是及時發現問題、查漏補缺,然後儘快解決問題。
就此而言,我覺得瑞金醫院的鄭醫生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
他讓問題得以暴露在陽光之下,讓利益相關方可以進行討論乃至辯論,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也是化解風險的關鍵一步。   
希望現狀在不久的未來能有所改變。
畢竟治病吃藥是件大事,為藥品質量好好把關,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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