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小說:何以言愛(四)

做公眾號裡的《紐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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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陳茶
編輯|渡十娘 Eric.T

是啊是啊,我是打過的,你不在,就沒有留話。勤威在那端興高采烈地說。錢瑩的心沉下去,不由自主地想到咪咪那些原本讓自己覺得是瘋瘋癲癲,一派胡言亂語的話。可轉念一想,是自己先說的謊,倒是給勤威出了難題,難道讓他去戳穿一個女孩子的小幌子、讓她難堪嗎?這樣一來,竟又是勤威佔了理。當然後來,勤威解釋過他原本是想好送走了完玉再給錢瑩打電話的。
接下來的話就很自然了。勤威在那端對錢瑩說,也沒有什麼事,只是想跟她聊聊天兒,挺想她的,這樣的話,如果沒有那天勤威那決定性的一握,一定會讓錢瑩覺得肉麻兮兮。可他們的關係,因有了勤威那天的行動和表白墊了底,這時聽起來倒是非常自然了。很多年以後,錢瑩在美國參加查經班,聽人們談有關男女關係時說,上帝對男女交流時每一個肢體層次的動作,都在精神層次上賦予了對等的意義,她的心裡總是非常感動。他們舉例說,當兩人開始有肌膚的撫摸和接觸時,就是反映了我想要接觸你的生活那樣的精神意義,而男女雙方性活動最高層次的相互間肉體上的進入,便是精神上渴望合二為一在肉體形式上的表現。每到這時,錢瑩總會想到勤威,對比著那樣的解釋,分析起這樣的理論在哪裡可以將她和勤威的那一段解釋通了,在哪裡又解釋不通。雖在總的意義上講,她總是一時清醒一時糊塗,但她必須承認,在勤威拉過她的手之後,她被誘發的那種心情和行動,絕對是使他們的關係有一種突變的效果的。
勤威接著彷彿是漫不經心地提到了完玉,說完玉這個週末就要啟程去廣州辦理簽證。她奶奶跟她一起去,因為完玉還有個伯父在廣州,老人打算到那裡住一陣。再後來,勤威就說,他週日上午送走了完玉她們,要到省紡織品進出口公司朋友那裡看看他們有什麼新東西,你要不要一起去?他在那端問。沒等錢瑩答話,勤威又說,噯,你應該去。你得改改你的著裝風格,那些精緻拘謹的衣裳,不合適你的,你知道嗎?你那天跟完玉認識時穿的那件衣裳,簡直就像是白金漢宮前面皇家衛隊的制服。他這樣的話,不經意地讓錢瑩知道了他那天遠遠地注意到了自己。所以錢瑩後來想,自己會在完玉家裡碰到他,大概就不完全是偶然。
勤威對錢瑩衣著的評語,讓錢瑩想到咪咪笑她是謝芳演陶嵐時的誇張的表情和語調,心裡竟有些自卑起來。這在她是從來沒有過的。如果不是因為勤威,她根本不會在意咪咪怎麼說。她著裝的品味在她的圈子裡,是有口皆碑的。因為她喜歡黑、藍、灰色調的東西,而它們穿在她身上是那樣的典雅,曾一時讓她的女友們趨之若騖,她們一道出行時,還被人笑話像群烏鴉似的。可現在因為勤威的異議,錢瑩的自信竟動搖起來。
你在笑話我嗎?錢瑩不快地說。勤威便在電話那端哈哈地笑了幾聲,然後說,怎麼會?我說的不是你的品味,而是你的風格。這樣跟你說吧,那樣的衣裳穿在你身上,就好比是用厚重的呢料來包裹一件精美的磁器,有點殺雞用的牛刀,也出不了錦上添花的效果;包裹精美的磁器,應當用的是絲綢,就是那種意思,你知道的啦。錢瑩給說得笑了起來,心裡真是覺得跟勤威說話,好舒服。
於是他們約好,週日下午在七星路中段的的二路車車站碰面。因為是雨季,就說好要一起乘公車去。
就要掛上電話的時候,勤威突然說,啊,恨不得明天就是週日了呢!錢瑩的臉,一下熱起來。勤威又說,你想知道是為什麼嗎?錢瑩心突突地跳得更快,聲音尖起來說,為什麼?勤威說,因為完玉要走了呀!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可以理解成完玉終於要去簽證了,出國的事很有些眉目了;也可以理解成別的,比如說跟錢瑩的交往有關的。錢瑩一時想不到怎麼回話,就停在那裡,是勤威興高采烈地說了一聲“不見不散”,電話才掛上了。
週日來得很慢,但謝天謝地它終於來了。等到了要出門的下午,錢瑩早早按計劃拿出想好要穿的衣裳。那是一件錢瑩的姐姐以前送給她的毛線連身裙,白色的上半截寬鬆,下半截是黑白相間的橫條。那衣裳的織法是到了裙子的部份,突然收了針,將裙子織得很緊很短,穿起來幾乎就是剛剛及大腿的二分之一。她以前因為嫌裙子太短,覺得穿上身顯得輕浮,不“淑女”,就從來沒有穿過。可這時她覺得,要讓勤威有一種震驚的感覺,要甩掉自己頭上那頂他們見了就要取笑的“淑女”的帽子,就非穿它不可了。
錢瑩將那裙子套上身時,站到衣櫃門上的那面穿衣鏡前,注意到那裙子那樣好的質感,將她身體的線條表現得異常的清晰柔美。她自己看著都有要被點燃了的感覺,由著一股不可名狀的衝動,手就從脖子上開始,經過韻味十足的雙臂,到前胸,然後滑到了腰後,又逆反著方向劃上來。她半睜半閉的眼睛,瞄到鏡子裡自己的臉色緋紅,眼睛慢慢眯起來。她開始回味起勤威看她的目光,他拉著她的手時她身心體驗過的那種快感,忍不住軟軟地靠到鏡子上,不由自主地發出一兩聲輕輕的呻吟,欲仙欲死靈魂出竅殺千刀的我死給你看等等這些稀奇古怪亂七八糟的字詞在她的腦子裡閃來閃去,她的頭後來就勾下去了,好久,才醒過神來。她覺得非常羞愧,她意識到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男人做了這麼低層次的幻想,便覺得還很有點破身的意義,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駭然。她還非常驚訝地發現,原來符號對人心理會有這麼強烈的暗示和牽制作用。
錢瑩後來就坐下來,套上褲襪,穿鞋。那是一雙黑色的長統皮靴子,她將它一套上腿去,抬頭看到自己在鏡子裡的樣子一下就出了幾分的妖豔,自己那頭樸素的直髮就與這身打扮明顯地不配了。她馬上拿來發夾,將長髮往頭頂上盤。她故意盤得很鬆,鬆散到讓人聯想到慵懶、聯想到醉眼朦朧這類詞兒的程度。又拿來電熱捲髮器,將額前故意留出的幾縷長長的散發微微地捲上。當描完嘴唇上那暗紅的一抹,她讓鏡子裡的自己驚出了一跳。這時,她心裡有一種學壞越軌的快感,她覺得她自己都不能拒絕自己了。勤威,勤威,她喃喃地在心裡叫了他的名字,身體便有些酥軟的感覺,面目都在發熱,她只好停在那裡好一會兒,讓自己慢慢靜下來,然後才披上那件乳白色的風雨衣,趁家裡人沒注意,一溜煙似的溜出家門。
果然就如錢瑩預期的效果,勤威一見到她,眼睛就眯起來,好像雙眼是突然直視了耀眼的強光,竟有幾絲痛苦的樣子,好一陣都沒有說出話來。錢瑩有點不自在地收了收肩膀,下意識地用插在風衣口袋裡的兩隻手將風衣攏了攏,好像有點羞羞答答。勤威笑著靠上前來說,嗨,怎麼都成了咪咪啦?手隨即自然地搭上來,很疼惜地摟了摟錢瑩的肩。
勤威看上去神清氣爽。他穿一條淺橄欖色燈芯絨面料的褲子,那是潮流之外的選擇。錢瑩知道那一定是他自己的手藝。上身是一件同色調的織有暗花的毛衣,外面隨意地披件淺沙色的夾克,左手撐了一把傘。錢瑩看他激動得就要發抖,便立下來,表情裡有一種暗示。
勤威這時說,他的朋友今天突然有事,只好改天再去了。錢瑩的心格登了一下,第一個反應就是勤威是不是在說謊,這想法讓她很沮喪。可一抬眼,看到勤威滿臉無邪的表情,心裡就不忍深究了。
這時雨開始密起來,讓人覺得特別寒冷。兩人站下來,一下沒話說了似的,聽著雨點細膩地打到頭頂濃密的枝葉上,兩人心頭都生出一股溫柔的情愫。這樣的雨天,暗暗的天色,馬路上車輛的輪子將路面的流水壓出低低的響聲,所有目力所及的人間景物,都在迷迷朦朦的雨霧裡提不起放不下似地滴著水,真是讓人要生出相互體恤彼此敬愛的心情。在這樣的氛圍裡,想要談一段情感是多麼順理成章的事情。兩人大概都是這樣想著,四目相望。最後還是勤威說,要不要找個地方坐坐?錢瑩就興奮起來,說,好呀好呀。兩人就沿著馬路,沒有目標地走。勤威打著傘,錢瑩走到勤威的傘下,便將風雨衣上的帽子取下來露出了鬆鬆盤在頭上的髮式,勤威突然在她的背後狠狠地掐了一把,說了聲,我真有點頂不住了。任錢瑩再沒有經驗,她也聽出了話裡的意思,她的心急速的跳起來,臉上一片紅雲。
她的手,一下子就摟住了勤威的腰。勤威站下來,放開拿著雨傘的手,回身抱住了錢瑩。雨傘滑落下來,由勤威的肩撐著。錢瑩開始有點昏亂,可是勤威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他的頭低下來,下巴頂在錢瑩的肩上,頂得她有點痛;他的擁抱也是下了死勁的那種,就像他剛才捏的那一把,都是很有勁的,讓人感覺不到溫柔的意思,弄得錢瑩都有種生疼生疼的感覺,但出乎她的意料,她竟然覺得這樣很有點粗暴的接觸,讓她感到很愜意。這是出乎她意料的。就像她剛開始換上這套衣裳時,她並不是很高興的。可她很快就找到了心理上的依據,不做淑女,原本是有點要學壞的意思,學壞這個詞,讓她震驚之後,有一種快感。勤威這樣的舉止,正是符合那種心境的。她開始小聲地在那裡叫喚,勤威,勤威。
這時,勤威一下就鬆了手。他歪頭看著錢瑩說,要不要到我那裡坐坐?錢瑩這時已是神情恍惚,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然後亦步亦趨地跟在勤威身後,已經完全喪失了自己的意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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