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比較文學學科的拓荒者”樂黛雲逝世,享年93歲 2025-05-10 07:47 文化客廳 據天津社科院研究員趙建永訊息,著名學者、中國比較文學學科的開拓者、北京大學中文系博士生導師樂黛雲教授於7月27日逝世,享年九十三歲。 摘編丨張進 樂黛雲像。 樂黛雲1931年出生於貴陽,1948年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84年建立中國首個比較文學研究所,1984年到1998年間,任北京大學比較文學與比較文化研究所所長。她於1987年出版的《比較文學與中國現代文學》奠定了中國比較文學的基礎。 在樂黛雲主持下,短短幾年間,中國比較文學相關專著便出版數百部,在國內比較文學研究沉寂多年後,她開風氣之先,成為這一領域的拓荒者。 除了在學科領域取得了開拓性成就,樂黛雲教授也是一個擁有人生智慧的人。在其自傳《九十年滄桑:我的文學之路》中,有一篇隨筆《我的五字人生感悟》,可見樂黛雲的人生觀。 《九十年滄桑》,作者:樂黛雲,版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2021年1月。 我的五字人生感悟 我的一生可以說體現著佛經講的五個字,並可用之加以表述。佛經認為人的一生貫穿著五個字。 第一個字是“命”。你必須認命,比如說你生在哪一種家庭,你長成什麼樣,你沒法選擇。 你生在一個貧農家庭和你生在一個大富豪家庭肯定是不一樣的,這是命,你不能選擇的。這叫“命中註定”。 第二個呢,我覺得是“運”,“時來運轉”的“運”。這個“運”是動態的,如果說“命”是註定的、不動的,而“運”則是動的。我常常覺得自己有很多“時來運轉”的時候,也有很多運氣很糟糕的時候。好多時候,你覺得你沒有做什麼,可就是發生了某種“運” 。比如當時我們剛大學畢業,作為北大中文系的一位年輕教師,想和夥伴們辦一個能發表年輕人文章的學術刊物,並難免有幾分狂妄地擬名為“當代英雄”。為此,1958年“反右”已經快結束了,我還是被補進去,劃成了“極右派”。我為此離開學術界二十多年。後來我搞比較文學,也真是“時來運轉”。 那時已經是1981年了,我都已經五十歲了。也是非常偶然的,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把我選去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了,而且,不單是在哈佛大學訪學了一年,當時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有人來哈佛大學開會,看見我,就邀請我到他們那兒做兩年客座研究員。我完全沒有想到!怎麼可能呢?伯克利分校和哈佛大學都是很好的學校。後來,我就相信這個“運”,就是說“時來運轉”。“運”是不能強求的, “運”沒有來的時候,強求也沒有用。當運氣很壞的時候,你不要著急,運氣很好的時候,你也不要覺得自己怎麼了不起,它是有一個你所不知道的力量在後面推動的,並不是你自己有什麼了不起。 第三個字是“德”,就是道德的“德”。道德是任何時候都要“修”的,孔夫子講的“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如果你不講“德”,不講“學”的話,那是非常大的憂患了。無論在什麼意義上,我總覺得自己要做個好人,我覺得這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像費孝通先生講的,是中國文化傳統的基因。一般普通的老百姓也不一定就“望子成龍”,可是他希望孩子是個好人,不要是個壞人,這是生存在我們老百姓文化中的一個基因。在我最困難、最委屈、最想不通的時候,我覺得有一句話是我生活的支柱,那就是:“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儘管那時什麼權利都被剝奪了,但我還可以做一個好人。我在鄉下被監督勞動時,正是大飢餓的年代,領導要求我創造一個奇蹟,要把四隻小豬,在不喂糧食的條件下,也能養肥了給大家過年。就這個任務,當時我真的很著急呀,每天滿山遍野地讓豬拱食,到處給它們打豬草。後來把那些豬養得還可以,反正不算肥,但是大家過年的時候都吃得挺高興,我覺得也很好。所以不管怎麼樣,就算在很困難的環境裡,還是要獨善其身,竭盡全力,做個好人,所以老鄉都很喜歡我。當時我住的那一家,老大爺是個放羊的,他去放羊的時候,撿到一個核桃、幾顆花生什麼的都帶回來給我吃。那時候的下放幹部很多都得了浮腫病,因為糧食不夠,可是我沒有得浮腫病。如果那時候看不見前途就完全消沉,什麼也不想幹了,或者說你對老百姓很冷漠,對大家很抗拒,如果沒有“窮則獨善其身”的信念,就會覺得日子沒法過下去。 第四個字是“知”,知識的“知”。“知”是你自己求的,就是說你要有知識,要有智慧。這一點,我覺得我也一直沒有放棄。即使在放豬的時候,我也一邊放豬,一邊念念英文單詞,沒有把英語基礎全丟掉。我原來是喜歡外國文學的,特別是屠格涅夫等俄國作家的小說。他寫的革命女性對我的影響非常之大。另外一方面,我也很喜歡中國的古詩詞。我很奇怪,一方面是那種特別進取的,像我喜歡的俄羅斯文學都是比較進取的,立志要為別人、為大眾做一點事;另一方面,中國的詩詞曲,特別是元曲裡那些比較消極的東西對我影響也很大。比方說我年輕時老愛背誦的那些元曲:“朝如青絲暮成雪”“上床與鞋履相別”“人生有限杯,幾個登高節”之類。這些知識對我以後走上比較文學的道路是很重要的,因為我知道一點西方,又知道一點中國,然後又運氣好,到了哈佛大學,接觸了比較文學學科,這就使我有了從事比較文學的願望,特別喜歡這個學科,也看到這個學科將來的發展未可限量。所以這個“知”對人很重要,有時也會決定人的一生。如果你沒有接觸這個知識領域,沒有看過相關的書,那就不可能向這方面發展,你這個人就會很閉塞,可供你選擇的道路也會很少。所以,我很看重這個“知”字。 第五個字是“行”。上面談到的一切,最後要落實到你的行為。這個“行”其實是一種選擇,就是當你面臨一個個關口的時候,你怎麼選擇。人所面臨的選擇往往是紛繁的,也有很多偶然性。即便前面四個字你都做得很好,可是這最後一步,當你跨出去的時候,你走岔了,走到另一條路上去了,或者你這一步走慢了,或者走快了,你照樣還是不會得到很好的結果。 我覺得我自己遇到很多這樣的關口,例如那時到蘇聯去開會,領導真的很挽留我,告訴我可以到莫斯科大學留學,兼做國外學生工作,但是我還是決定回北大。後來季羨林先生給我的一本書寫序的時候說,樂黛雲這個選擇是對的,可能中國失掉了一個女外交官,但中國有了一個很有才華的比較文學開拓者。這就是說選擇很重要,人的一生,有時選擇對了,有時選擇錯了!選擇對了,運氣不來也不行。記得我大學畢業時,彭真市長調我去做秘書,我選擇不去,但也由不得我!沒想到一來二去,當時竟把我的檔案弄丟了,我也不想去找,後來也就算了。這樣,我還留在北大,這就是選擇和命運的結合。 總之,命、運、德、知、行,這五個字支配了我的一生。 本文為編譯內容。編譯:申璐;編輯:荷花;校對:趙琳。歡迎轉發至朋友圈。文末含《新京報·書評週刊》2023合訂本廣告。 點選“閱讀原文” 即刻購買《新京報·書評週刊》2023合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