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忙又累的2024年，就這樣過去了

2024年最後一天，過得相當平凡。這一天我幾乎沒有出門，只在晚飯後繞著小區散步。先跟著妹妹去看她跳廣場舞，玩盪鞦韆。然後我一個人繞了一圈大的，順利讓當日步數達到一萬步，把凍僵的手插在衣服口袋裡，快速回家了。

妹和我爸媽比我晚兩分鐘回家，他們進門時提著一大袋甘蔗。

之後，我們坐下來，慢慢吃著甘蔗，花生，橘子。我忽然想到，一百年前的人，大概冬天也是吃這些東西吧。我父母非常慈愛地看著妹妹，時不時給她擦一下臉上的甘蔗汁水。我吃了一會甘蔗，又開啟一包老式爆米花。

妹也丟下甘蔗，用她黏糊糊的小手，使勁抓了把米花，放到我手上。

我感到心滿意足，一年中的最後一天，能夠懶洋洋地待在家裡，不需要擔心飯去哪吃，安排什麼節目，只管隨意安排自己的時間。這一剎那，理解了倦鳥歸巢的含義。

2024年整個一年，幾乎都在東奔西跑。前幾天在札幌碰到一對澳洲珀斯來的父子，閒聊幾句，說起四月去過珀斯。父親說，四月是很不錯的天氣。旁邊的小男孩搶答：千萬別來12月的珀斯，40度了。

那男孩穿著一件羽絨服，鼻尖已經凍得通紅，正在雪裡玩得不亦樂乎。

不知怎麼，珀斯對我來說，已經是較為久遠的記憶。因為在珀斯之後，我們馬不停蹄又去了雲南，西藏，川西，古晉，越南……一個城市疊加一個城市，四處走馬觀花，住不同的酒店，去不同的景點。有次下飛機時，艾文跟我說：很奇怪，上海是我的家，但是回到新加坡，我也有家的感覺。

他的腦袋裡覺得一個人有兩個家很不可思議，不過所謂的家，就是能夠毫無戒備躺下來休息的地方吧。

這一年對我來說，有點不容易。年初剛開始適應熱帶的水土，緊接著高蛋白過敏發了好長一段時間蕁麻疹，半年後耳朵發炎，尿道感染，感冒發燒等各種各樣的小毛小病，依次找上門來。不嚴重，但是讓生活變得很不痛快。總是忍不住要抱怨這抱怨那，我想如果20歲的我迎面走來，一定會覺得這個40歲的女人，怎麼這麼作？這麼矯情？

跟前幾年相比，這一年遠離家鄉的我，更加念舊了。

看了很多回憶錄，《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雜記趙家》，《山居雜憶》，《秋園》，《我本芬芳》……以前的女人，真是堅韌，不管什麼樣的環境，都要掙扎著像野草一樣活下來。我很被這些故事著迷，也喜歡故事裡如同闖關一般，關關難過關關過的豪情壯志。

後來看韓國小說《明亮的夜晚》，裡面主人公是個30來歲的離婚女人，高學歷研究員。她和她的祖母相遇，慢慢發現祖母的過去。那真是如草芥一般活著的女人，受了這麼多苦，老年還能嘻嘻哈哈。女研究員重度抑鬱，親媽說一句話，就能讓她崩潰。

我看完醍醐灌頂，為什麼當代女人動不動崩潰？因為我們很難把自己當成草芥。

憑什麼呢？女人不該過上想過的生活嗎？

24年最大的一個遺憾是，沒能把小說寫完。一年一本小說的心願，今年沒有完成。主要原因是時間太少，旅行安排得太多，總被打斷。日常生活中，在新加坡時，白天幾乎都是忙忙碌碌的狀態。能寫完公眾號，已經不錯了。再安排時間寫小說，對不起，我不是那個能夠瘋狂熬夜的女人了。

我得把身體省著點用，日子還很長，需要更仔細地規劃。

跨年前這幾天，我過得很舒服，每天晚上10點多，帶著一本書躺到床上。最近在看的書是《遊隼》，裡面大段的景物描寫，有一天讓我沒撐過兩頁就昏昏欲睡。

早睡早起，果然神清氣爽。

這一年我最大的變化，是對自然界給出了更多的關注。《遊隼》後來看進去了，覺得很精彩。作者長年累月觀察著這一種鳥，他並不像我兒子，需要相機把鳥拍下來。他的觀鳥很老派，也很正統，尋找這隻鳥，記錄它的習性，觀賞它的方方面面。他提到很有意思的一點，說讓一隻遊隼認得你，接受你，你必須總是穿著同樣的衣服，以同樣的方式移動，按照相同的步驟行事。因為遊隼和其它鳥類一樣，害怕所有不可預測的事物。

我跟艾文去觀鳥，我總是驚訝於一點，跟他拍的照片相比，我肉眼看到的鳥，不管是什麼種類，都非常不起眼。有時我跟在一群觀鳥者旁邊，心急地問他們，在哪裡，到底在哪裡啊？

《遊隼》作者提到，跟遊隼的照片相比，真實世界反倒有些單調，令人失望。“因為現實中的鳥兒絕不會如此巨大，如此色澤明亮，它會藏在深深的自然之中，永遠在沉默，遁入離你越來越遠的世界；永遠在離去，彷彿下一秒你就會失去它。”

艾文拍下威風凜凜的虎頭海雕時，我就站在他旁邊，從我的肉眼望出去，樹上的鳥不過是兩隻體型較大的大黑鳥而已。要仔細看，才會發現，哦，那不是烏鴉。

這一年，我的思想越來越懷舊，身體越來越向外走，向大自然走。每次去完一個地方，總想著，啊，還有那麼多沒去過的地方呢。

要旅行，要照顧家庭，我的家庭又是吵吵鬧鬧的二胎家庭。朋友來我們家坐一會，有的會由衷跟我說：這麼吵，真不知道你平時怎麼寫文章的。

可不是，在寫這篇文章時，我女兒還在書桌旁跑來跑去繞著圈呢。

不過在大量的旅行中，兄妹倆的感情越來越好了。記得不久之前，我還在苦惱，艾文和妹妹出門總是吵架，通常從出小區坐上計程車開始，他們就吵個不停，有時大打出手。很長一段時間，這都是我最大的苦惱。

直到去北海道，在半個月的旅行中，他們好像確認了，自己是對方唯一的玩伴。他們去哪都一起玩，一起行動。當兩個小孩團結起來時，大人輕鬆多了。

回來的飛機上，我的座位跟妹妹在一起，以往她都想跟我一起住。這次我剛跟著她坐下來，她就說：媽媽，我想跟哥哥一起坐。

不瞞你們說，我有一種在斗室裡困頓很久，終於開啟一扇窗，看到藍天白雲的暢快之感。

又忙又累的一年，終究還是有收穫的。

只要感情好，任何困難都不是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