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我跟你八字不合嗎?

第一年在新加坡的時候,總聽當地的朋友說,度假去了北海道或者瑞士。他們說起這兩個地方神采飛揚,兩眼放光,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天寒地凍,就那麼好嗎?冬天旅行,不說別的,衣服就得囉裡八嗦帶一大堆。自從疫情前去過一次德國的冬天,想到當時是怎麼在天鵝堡凍得兩腳直哆嗦,艾文又是怎麼一路甲流高燒,我也結結實實燒了兩天,這一系列回憶導致我們全家對冬季旅行毫無豔羨之意。
直到在三十度的赤道上,結結實實待了一整年,忽然明白了熱帶人對冬天的渴望。人性如此,越沒有什麼,越惦記什麼。
前段時間問朋友的度假計劃,又是一堆去北海道的。回來跟小陳隨口一說,現在北海道旅遊肯定很貴吧。小陳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花了一點點時間就告訴我,上海往返札幌,機票兩千多,酒店大概四五百左右一間。
不貴,特別是看到新加坡飛北海道單程要九千人民幣,我心想這便宜非佔不可。第一,妹可以去做真正的艾莎。第二,艾文可以去北海道拍毛腿漁鴞。冬天的北海道,去看看總是沒錯的吧。
唯一不好的一點是,因為寒假時間很短,安排的行程非常緊湊。先回上海過一個週末,週一即刻出發去北海道。
我還記得出發那天早上,喉嚨有點痛,坐在客廳櫥櫃找藥,我媽在旁邊問我找啥?我說,喉嚨痛,找點藥。她當即不屑地冷笑一聲:誰讓你不穿襪子。
江浙滬人對襪子有種執念,基本認為襪子可以抵禦99.9%的病毒。我們全家在開著暖氣的房子都不穿襪子,這讓我爸媽真是寢食難安。
我拿了點潤喉糖,沒怎麼當回事,按照原計劃踏上旅程。
上海飛札幌只需要兩個半小時,降落時天還亮著,大約三點多鐘。等一到排隊過海關的地方,迅速崩潰了,天殺的,隊伍看起來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剛排了個尾巴,艾文說要去上廁所,為了等他,又重新排一遍。
從三點鐘排到五點鐘,原來這就是旺季的北海道。一開始我很煩躁,大的要上廁所,小的也要上,隊伍遲遲一點不動。我內心問了自己一萬遍:為啥非要出來呢?就不能好好歇一個冬天嗎?妹反反覆覆地玩著那些隔離帶,我和小陳一次次提醒她別碰。
艾文在旁邊時不時搞點小動作,直到小陳大吼一聲:你不帶好你妹,我馬上買機票回上海。
這招很有效,後面半段他倆兄妹情深,一直在隊伍嘻嘻哈哈玩著。我好像悟到了一點二胎養育的法門,控制住老大,讓老大來做話事人。
漫長的排隊過程中,我跟小陳說:以後旺季再也不來北海道了!
小陳幽幽回了一句:你說這輩子再也不去的地方還挺多的。
過了一會,他也無法忍受,來了一句:去印度排隊都沒這麼久。
我腦海中蹦入一個新聞,當年大名鼎鼎的李嘉欣,都在新千歲機場滯留了整整三天,發微博抱怨呢。
通關出來,天早已全黑,可能是站的時間太久,我覺得很累,不再開口說話。坐上車後,艾文和妹妹依然精力充沛,玩個不停,新電池果然好用。
但我是怎麼了呢?
這天半夜我才知道,自己發燒了,不高,三十八度五。基本症狀是肌肉痠痛,喉嚨痛,精神萎靡不振。前幾天還在想,今年雖然生了好幾次病,感冒發燒倒是一次沒得。
身體彷彿聽到指令一般,立刻給我安排上了感冒套餐。
人生病的時候,有很多事情都做不利索。第一天晚上我剛到房間,除下手錶,洗完澡倒頭便睡。第二天早上怎麼都想不起來手錶在哪,讓小陳在兩個房間翻找了大半小時,未果。其實是扔在洗漱包裡,完全想不起來有這事。另外看任何文字只要五行以上,竟然開始覺得累。電腦上正好有篇寫了一半的稿子,放平常,半小時就能完工的事,我盯著看了會,去睡了半個小時。
腦袋罷工了,還好我在旅行中作用不大。從札幌開往釧路四個多小時路程,我坐在副駕駛上,聽著後面小孩吵鬧的聲音,一路昏睡。小陳說,這是大腦強制要休息的訊號。
實則是藥物作用,吃上兩粒藥後,身體自動開始休眠程式。
因為有小孩,四小時的路,開了五個多小時。中間經過一個服務區,小陳指著小賣部的攤子說,你記得嗎?上次來北海道,我們也在這裡買了吃的。
我隱隱約約模模糊糊地記得,彷彿是有這麼一個攤子,賣一些實在說不上好吃的炸雞烤串。四小時的高速路上,趕巧只有這麼一家小店,於是又買了一些滋味一般般的烤肉串。上一次來北海道,是艾文四歲的時候,一眨眼七八年過去了,妹妹已經四歲了。
那次是六月來的北海道,體感跟12月來一樣,也是一個冷字。我們對寒冷總是估計不足,以為夠了,其實沒夠。更別提因為感冒,我就算吹著暖氣也直哆嗦。
不過我記得那是艾文最可愛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在釧路溼原坐小火車,到旭川動物園看很多小動物,去了阿寒湖泡溫泉。現在妹妹也是最可愛的時候,正在後座上不停唱著自己編的歌。
中途在一個休息站玩雪,我下來看著艾文和妹妹在雪地裡堆雪人,其實我也沒見過幾迴雪。如果不生病的話,整個人或許也會跟孩子一樣興致勃勃,大放異彩?可是病魔加持下,看著他倆玩,腦袋只覺得一陣又一陣的寒意,興奮不起來,只有強大的意志力,讓我在北風中堅持佇立著。
我心中尚有一點盲目自信,明天應該差不多能戰勝病魔了吧?
沒想到第二天起床,嗓子完全失聲。下樓吃早飯,艾文問了一遍,你怎麼了?妹問了二十遍,媽媽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生病了?為什麼不好好穿衣服就會生病?……
這天的行程是去看丹頂鶴,從酒店開車三十多分鐘,就能到丹頂鶴的觀鳥點。我在觀鳥點看了一會這些大鳥,心裡竟然在想:這麼冷,這些鳥怎麼從來不得感冒?不會發燒?
還有一個問題,那些常年久居熱帶的人,興興頭頭跑來過冬天,難道他們就有神甲護體,跟感冒發燒毫無瓜葛?為啥是我?為啥偏偏是我?
小陳聽了我這個問題,回答說:因為我不能倒下。
他得開車,帶孩子,確實比我管用。
氣溫零下二度,太陽非常好,別人都覺得還好,只有我在哆嗦。在觀鶴點看了會,去咖啡館喝杯茶。一家人回到車上,我感覺自己再也不想離開車了。當他們去下一個觀鶴點時,我在車裡睡了一覺。太陽極其耀眼,像一床溫暖的被子蓋在身上。座椅放平,頭上放件外套擋一擋光線,這一覺睡得彷彿穿越一般,以為自己躺在上海家裡的床上。
然而小孩進車裡後,腦袋就像進了碎玻璃。
中途為了能讓他們安靜點,給他們一萬日元,去便利店買東西。說好了一人五千,我以為這至少能讓他們選很久。沒想到艾文帶著妹妹,一人在店裡選了一包一百多日元的軟糖……
小孩子總是這麼出其不意,只有我病得很穩定。
總結,來北海道已經三天,絕大部分時間我在酒店和車上睡覺。唯一的好處是,我不活蹦亂跳了,剩下三個人挺團結的。他們仨,小陳帶著倆孩子住一間房,看起來相當和諧。
養二胎四年來,一直都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兄妹倆總是在吵架?大的那個,他為啥不能像一個真正的大哥一樣,愛護著妹妹?
當時有人告訴我,長兄如父,說的都是家裡大人缺位的家庭。大人倒下了,小孩只能變成另一個大人。
果然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從壞處看,我這次來北海道,整個跟北海道八字不合,也證實了我跟嚴寒地區,壓根沒有任何適配度。
從好處看,大人不行了,小孩成長了。
今天好得差不多了,不過為了劇情需要,我還能再病幾天。
(本圖由艾文提供)
毛利,作家,2023年微博年度突破作家,代表作《全職爸爸》,都市情感小說《結婚練習生》《卵子的吶喊》(點選作品名即可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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