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老房子,在江邊騎車,戴佩妮像上海人一樣生活

希望大家足夠幸運,只需要焦慮「怎麼愛自己」就好。
如果從2000年首張同名專輯《Penny》算起,戴佩妮已經出道整整25年了。
當她穿著利落的圍裙,以唱片店店長的姿態出現在我們眼前時,你應該能理解我有多驚訝——她看上去,還是和當年我們在MTV頻道里看到的才女Penny沒兩樣。
戴佩妮並不避諱這些話題。她說,和自己相處了47年,經歷了那麼多體驗,沒什麼能讓她再大驚小怪。
在8090後眼中,大家依舊熟悉她當年的無數金曲,《怎樣》《街角的祝福》《我要的愛》……
更年輕的一代歌迷,還會津津樂道於Penny的“抽象”影片,比如那段給前排觀眾遞話筒,結果被逗得掐腿憋笑的名場面。
這次來到上海,戴佩妮與大家分享了新專輯《雙生火焰》的幕後故事,並宣佈2月22日在東方體育中心的演唱會。
另一點讓我意外的是,對Penny來說,上海就像是另一個家。
疫情時她在上海住了三年,租了房子,熟悉附近的每一個角落。
日常去街邊菜場買菜做飯,和上海爺叔聊天曬太陽,在江邊騎共享單車,有自己不願洩密的羊肉爐小店。
她對上海這座城市有怎樣的記憶,又如何看待自己現階段的生活狀態?從與外灘君的這場對話中,你會看到一個不一樣的戴佩妮。
以下內容整理自戴佩妮的口述:
像上海人一樣生活
以前來上海都是匆匆工作,結束就回臺北的家。疫情期間我隔離的城市在上海,所以當時我在這裡租了個房子,半年在上海,半年回臺北這樣。那兩三年裡,才真正有機會好好體驗上海。
當時我住的房子窗戶看出去就是城隍廟,燈好漂亮,進去還有“古色古香”的星巴克和麥當勞之類的,感覺那個畫面很深刻。
一開始還會去靜安寺這樣的打卡景點看看,後來還是想了解更道地的上海生活。我會到家對面的白雲觀走一走,和同事在江邊騎共享單車,這都是以前沒有過的體驗。
對我來說,要真正瞭解一座城市,一定會去超市、菜市場,還有一些不太商業的地方,接觸當地居民,瞭解那座城市的民俗風情。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家旁邊有一棟三角形的小房子,是個小市集,我買花買菜都在那裡。每個婆婆、爺爺還有小朋友都很友善。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搬個摺疊床躺在外面曬太陽。
那裡離新天地很近,我就覺得在一個這麼時尚、國際化的地方,有這樣一個小小的角落,這種溫度和包容感我非常喜歡。
我住在上海的最後一年,12月31日,那棟房子被拆掉了,那時候覺得好可惜,一夜之間都消失了。
去年我才知道我當時住的房子也被收了,滿難過的。後來我每次來上海都會去門口打卡,在這裡有太多回憶。
還有個地方,每次來上海有時間就會揪著同事一起去,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家羊肉爐,我的歌迷朋友都知道。
那家店沒有包間,很接地氣,羊肉就在外面切切切很豪邁,特別是這樣的冬天大家坐在一起吃特別暖。
需要Me Time來充電
我以前是個很好(四聲)玩的人,不是說去蹦迪那種,是對很多事情都覺得有新鮮感。
但到了這個年紀,就必須要接受自己的體力已經不如從前了,很多事要反覆思量一下要不要做。
現在我生活狀態的改變,是發現已經很少有事情會讓我“WOW”出來了,心情起伏沒有以前那麼大,也不會特別去找一些什麼事情來刺激我的感官,會過得更靜態一些。
我仍然期待不同的體驗感,很多事情就是四個字:體驗而已。
所以不要太計較,好壞都是個體驗,我們能擁有的就是此刻的體驗,昨天、未來什麼都帶不走,來到人世間就是一場體驗。
前三年有在接觸滑板,現在偶爾還會玩。近期比較自律且長期堅持的,是每天曬早晨的太陽,然後冥想。
我是一個很難專注的人,所以我規定自己再忙也會抽出5分鐘10分鐘來冥想,只專注呼吸這件事情就好,還有睡前腹式呼吸等等,這個對唱歌也有很大幫助。
另一個近三年才覺得非常需要的,是一個人獨處的時間,就是所謂的Me Time。每天都需要半個小時以上的Me Time,就像手機回去要充電一樣,這就是我的充電時間。
比如演唱會結束到家,我妝都沒卸,能這樣坐著一小時,評論什麼都不看,整個人放空。其實人很累,但需要這個不被打擾的時間,不看不聽,卸掉一些東西。
接受年齡,接受焦慮
我覺得“老”這件事情是最公平的,每個人都會老,年輕人現在笑我,沒事,他們還是會經歷這些。
至於年齡焦慮,就是你要明白焦慮的是什麼,有些人的年齡焦慮是綁著容貌,有些人是焦慮體力,有些人是因為一個人,他必須要想以後誰來照顧自己……
每個人對於年齡的焦慮,多多少少伴隨著不一樣的條件。至於我本身,我最擔心的還是體力上的焦慮。
我爸現在快90歲了,他都忘了自己快90了,還是每天爬上爬下以為自己還是二十幾歲的小夥子。
我們早上還在睡覺時候他自己偷偷起來拖地,倒退著清潔樓梯,我看到真的快瘋掉。
我自己也會忘,忘記自己沒法再這樣劈叉,忘了我有耳石症不能360度翻跟頭,但我必須注意這些,這就是年齡帶給我的。
活了47年,我已經接受了這些事實,這很公平,你體力比我多,我體驗比你多,就是這樣子。
好好享受每一段年齡,即便是焦慮也可以享受,但我希望大家能足夠幸運,如果只需要焦慮“怎麼愛自己”就好了。
唱唱為朋友們寫的歌
關於為別人寫歌這件事,早期和現在不太一樣。早期我不會幫人家量身打造,因為不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就是把寫自己的東西交出去了,很感謝他們喜歡,有共鳴。
畢竟我不是科班出身,會有壓力,也有自卑感。通過後來的努力我慢慢有了底氣,一步一個腳印,雖然時間有點久,好在還是到達了,現在能坦然接受我的自卑。
到了近三年,就像我剛才提到的生活狀態一樣,經過長時間的握手言和、安放自己之後,沒有什麼事情會讓我覺得必須要寫下來,但會有不同的視角去看待一些事情。
我願意改變我的創作模式,會花時間和邀歌的朋友聊天,知道他們想講什麼,然後透過我的理解,結合他們喜歡的音樂型別來創作。
最有意義的事情是,我在幫朋友們寫的作品裡,可能90%是在寫他,我把我對他的祝福藏在10%裡面,就像一份禮物。很慶幸這兩年為他們量身打造的歌都被成功收錄了。
這張新專輯《雙生火焰》裡,我把之前給大家寫的歌拿回來,重新編曲自己唱,其實有一些驚嚇——我覺得自己比當時寫這首歌的時候變了好多,我喜歡現在的自己多一些。
比如《說實話》這首歌,原唱是Julia彭佳慧。那天她傳簡訊跟我說她聽了我這次唱的,和當初她拿到的demo版本很不一樣,可以感受到我心境上的改變。
寫這首歌是四五年前,當時去了三次錄音室,每次唱到副歌我就大哭,到後面完全唱不了。我還在Demo上寫,反正我唱不了,能讓Julia唱完就好,我很相信她的詮釋。
現在我再唱這首歌,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我不哭了。這是很內觀的一件事,以前的那種委屈感不見了,早就消化、整理出了適合現在的心態。
另一方面,這張專輯的製作、樂手很多都是看著我長大的老師們,從出道到現在,你想他們有多瞭解我。
我們這些有趣的老靈魂一起成長變化的過程是非常微妙的,很多東西是現場碰撞出來的弦外之音,特別開心。
老天說:你要休息了
我還沒有到要退休的時候,還不想來總結。這條路並不是我小時候夢想走的路,但我能走25年,對我而言它好像是一種天命所在。
這25年來最幸福的事,就是我的工作是我的嗜好,是我喜歡的事,就不會覺得這是在“工作”。
我很幸運,一直做著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也不是為了賺錢和名利,純粹就是想分享自己的音樂,居然還可以用它來謀生。
小時候我就是那種不會累的人,唸書時候為了練跳舞,又要維持好自己的課業,一天睡不到四個小時。天天頂著黑眼圈到學校,訓導處老師以為我畫眼影叫我去訓話。
後來才知道,這都是要還的。不到30歲得了眩暈症,倒下的一瞬間是最諷刺的。
那時我給自己安排了好多事情,先去了洛杉磯,又到馬德里,然後回到舊金山,揹著10公斤的攝影機到處拍,上洗底片的課,很多idea想要做……但不好意思,老天說你要休息。
醫生跟我說,可以觀察自己暈倒後醒來的瞬間感受,那是身體想要告訴你的。
那次在攝影教室,我衝進廁所要吐,看到洗臉盆下一秒就全黑了。醒來時候在廁所地上,腦袋後面起了個大包……
可我當時唯一的感覺是:好好睡哦!這個地板好好睡,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醫生說,那你就是累了,需要徹底休息。
好奇年輕人在想什麼
我是一個很不會藏的人,哈哈大笑的時候魚尾紋什麼都出來,很呱噪,這就是真實的我。
所以第一次看到我那個“遞麥”影片出圈的時候,我有點懵,朋友們也說是啊平時你就是這樣子,為什麼大家反應這麼大。
那次我忘了是直播,網路的力量讓大家透過那一次歡樂的畫面,瞭解到我是一個這樣的女生,我覺得挺好的。
可能對大家來說反差感太大,但殊不知我私底下就是這樣子,甚至反差更大。不然不會有自己的搖滾樂團佛跳牆,把頭髮剃成那個樣子。
這些也是我自己的問題,我太少宣傳自己,也太隨緣。我不太確定這些歌迷朋友們的年紀,可能不要知道比較好,除非他們講的一些話會讓我覺得鴻溝太大,我會好奇說你是不是00後之類的。
總之會覺得這些年輕朋友很有趣,很想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麼,怎麼看待這些事情的,有時候我們的認知範圍沒有一點交集,也會get不到他們的笑點。
比如大家說我的梗好笑,叫我小品王。我平時更好笑的梗多的是!
其實我們全家都好好笑,跟我比起來,我爸爸媽媽、大哥二哥還有我姐,他們才是小品王,我在裡面根本不用說話,一家人過個年就是自己演了一齣春晚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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