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Rabbit創始人呂騁:做AIAgent,向所有人開戰

矽星人(駱軼航 王兆洋)
呂騁 Jesse Lyu (Rabbit 創始人&CEO)
是的,Rabbit,那個一度聲名鵲起的第一代 AI 硬體公司,下場做 AI Agent 了。
4月3日,Rabbit 釋出 RabbitOS Intern。這是一個通用 AI Agent 產品,也是最近井噴式湧現的通用 AI Agent 陣營裡最新的一員。毫無疑問,它將與此前引發廣泛討論的 Manus,以及同日釋出的 Genspark Super Agent 等產品直接競爭。
顧名思義,RabbitOS Intern 是一個 AI “實習生”,旨在自主完成使用者提出需求的複雜任務。在社交媒體 X 上和Discord 上,都已經有不少使用案例。有人用它建立了各種網站,有人透過prompt 輸入開發出了飛機戰鬥遊戲,還有人開發了乒乓球遊戲,並用 r1的“開發者模式”把它裝進了r1 的硬體裡。目前,RabbitOS Intern 提供了限時免費體驗,r1 硬體使用者每天可用9次,非 r1 使用者每天可用3次。
Rabbit 在去年釋出的 r1 是目前銷量最高的AI硬體,在釋出後的三個月便賣出10萬臺。這也讓外界把這家由前智慧音箱公司渡鴉 CEO 呂騁創辦的公司理解為了一家AI硬體公司。但在呂騁看來,r1的爆火是意料之外的事,在他的規劃裡,Rabbit不是一家硬體公司,甚至不會因為RabbitOS Intern 的釋出而成為一家通用 AI Agent 公司,而是像“RabbitOS” 這個名字一樣,成為一家追逐 AI 時代全新作業系統的公司。
而業界熱衷討論的通用 AI Agent,是 Rabbit 試圖構建的這個全新 AI 作業系統的基礎設施。Rabbit OS Intern是通往最終目標的一部分,按呂騁的說法,這些 Agent 第一次有機會打破目前人機互動介面和作業系統格局,它能用新的、自然語言的方式操控和去實現機器底層執行,這也要求它必須是跨平臺的多 Agents 系統。
我們在最近與呂騁做了一次深度的交流,和他聊了聊Rabbit OS Intern背後的思考。
以下為對話實錄。

Rabbit不是一個硬體公司:以 APP 為基礎的 OS 過時了,跨平臺的“多 Agents” 將成為新的作業系統

矽星人:講講過去這 12 個月吧。從Rabbit r1一年前亮相到現在釋出 RabbitOS Intern 這個 AI Agent產品,能不能講講 Rabbit r1 和 Agent 這兩個之間的關係?
呂騁:我覺得是這樣,第一個,外界尤其是美國很多人對我們其實會有不同的觀點,認為我們是專注硬體的公司。但我從創辦上一家公司渡鴉開始到現在,一直的觀點就是:硬體只是個載體。如果你把一個 V12 的引擎放在馬背上,這肯定是不行的,你不會指望它比一個真正的車快。
所以我其實從渡鴉開始看到的機會並不是在說一個新的硬體長成這個樣子,而是說以 APP 為基礎的OS(作業系統)過時了,這個是核心。
作為一個創業公司,我們自己不是Google,不是Apple,也不是華為或小米——我們不是既有作業系統又有自己的生態。作為一個創業公司,你只能去提交一個 APP 或者做一個網頁,對吧?那我們需要去思考的是,在作業系統的架構上是不是現在的 iOS 或者安卓就都可以承載(我們要做的事)?
我得出的結論是不行,沒辦法。所以我們必須要做一個硬體。

不是說我們為了去賣硬體而做硬體,或者我覺得硬體有多大的市場而去做硬體,而是說我們把 r1 設計成一個非常便宜的產品,它也不是用最新的晶片,用的也不是最好的螢幕,它是最小的成本,對創業公司來說最小的成本,但你有感應器和晶片層、資料層完全的控制權。
然後,我們的聚焦就可以是在雲端的 AI gent。
所以這次 RabbitOS Intern 釋出,也並不是說我們重新做了一件事,或者釋出了一個新的功能,而就是我們按照我們的計劃,把整個 Agent 的部分慢慢放在一起。
所以你如果看我們去年,我們先做了Playground,這是一個 Web Agent,比 Anthropic 的 Computer Use 其實早好幾個月;後面 OpenAI 的Operator出來,我也做了橫向對比;然後我們做了 teach mode, 現在市場上還沒有對應的產品,你可以 one shot,給它示範一下,它就直接有了一個Agent;然後我們又放出了基於安卓的Android Research Preview。
接下來我們觀察到Manus釋出。因為我跟季逸超(Manus聯合創始人)在我做渡鴉的時候(就認識),真格基金投了我們倆,我其實對他的vision 是很認可的,看到他們有這麼大的一個splash(聲勢),我們覺得哎,其實我們這部分已經 ready了, 把它加上。
所以我們並不是說我們要轉型,或者我們在硬體和軟體中沒想明白,或者在 Internally debate(內部爭論),或者說我們一定要卡這個節點發。反而都不是,這個是嚴格在我們自己的路線圖的計劃上。所以今年我們的重心其實就是把各種各樣的 Agent 全部都放在一起。
矽星人:為什麼是各種各樣的Agent?
呂騁:因為如果你看整個 AI Agent market,絕大多數都是創業公司,它其實就沒有資源,或者沒有勇氣去做一個generic case(通用案例),對吧?大多數創業公司會說我做一個垂直的 Agent,我把垂直做得很深,那很快可以產生很多 ARR (年預期收入)。
矽星人:在矽谷這是特別通行的做法。
呂騁:對,這跟創始人的心態關係很大。我們很不一樣,因為我公司賣掉過一次,我做這個東西當然是希望說為自己想象的願景去做,所以我們其實承擔了一個非常高的風險和非常大的壓力去做通用 Agent。
其實我們看到 Manus 自己也說他自己是一個通用Agent,對吧。而我們從去年公司對外發布之前到現在,我一直在內部強調說我們要做 cross platform general Agent(跨平臺的通用代理)。跨平臺是非常重要的。也就是說你不能只做網頁,只做一個手機應用,不能只做一個桌面應用,對吧?
但現在很多時候要做一個case,可能要用四五六七八個不同平臺的產品,又回到了傳統 APP 的底層邏輯的缺陷,也就是說:解決一件事,為什麼要用好多工具?
大家在這個階段討論商業策略的執行,我覺得其實走的比較慢,因為我們要看到 AI 真正顛覆了什麼事情的速度?如果你看 command line(命令列) 到 Graphic Interface(圖形介面),為什麼它是一個很大的 OS 的代際革命?核心是因為它改變的是:你不需要明白電腦程式語言就可以抓起手用滑鼠畫個圓。這導致了一大波的作業系統和計算機這麼多年的輝煌。
那麼我們看 AI 這一次,我們定義的 Cross Platform Generic Agent (跨平臺通用代理)真正改變的是什麼?我認為它的影響等同於從 command line (命令列)到 Graphic Interface(圖形介面)。為什麼?你去思考一下現代軟體,它的設計邏輯,也就是圖形互動介面這一代作業系統設計邏輯,電腦並不知道你要幹嘛,對不對?你有麥克風,你也有語音識別,你所有的能力,從程式執行的能力都有,但是當我說我要分享個螢幕的話,你的電腦會幫你嗎?不會。
現在的邏輯是,所有軟體透過 UI (使用者介面)來呈現,然後這些 UI 設計成人眼可以輕易識別,人腦可以輕易理解,然後把所有的 按鈕全部都展現在你面前,等待著你去點選或拖拽。

那我們看看我們 Intern (Rabbit OS Intern)這個層級,當你讓 Intern 生成一個PPT,它是不用 Microsoft的軟體,而是直接在 code level (程式碼層面)幫你執行,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為什麼?因為它整個跳過了Interface (介面)這一層。
所以20222023 年初的時候,我跟設計團隊說, UI is dead,UI design is dead,不要做UI了,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
然後我們在 r1上推了 Generative UI,讓你一個Prompt可以改變整個interface,你要這樣想,雖然我們是個非常小的公司,但是它確實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整個裝置的 UI 都是透過用Prompt可以生成的。我認為這是一個很偉大的事。
這個背後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現在我們定義的 Agent,真正重要的不是幫你做一件事,而是在哲學層面上把傳統作業系統,就人機互動這層作業系統又顛覆了。也就是說我們認為最關鍵的點是它殺死了Interface 這層,那如果Interface都殺死了,那麼application(應用) 這個殼還重要麼,其實也沒必要了。
矽星人:它殺死的是Graphic Interface(圖形介面)。
呂騁:對, 是 Graphic Interface 這層。也就是說電腦並不需要用眼睛去看人眼看的東西,這也是我其實挺反對人形機器人。人形機器人這幫公司的邏輯是現在世界的Infra(架構),就是物理的Infra,全都是為人類這個形態設計,所以我把它設計成人形。但你仔細想,這跟我做 Agent 我先做垂類一樣。我的觀點比較激進,真的已經做成機器了,為什麼要受限於人類形態的限制?
所以很多我的觀點可能跟商業的一些正常邏輯會有衝突,這是我們自己為什麼會有不同的主要原因,因為在很多觀點上我們其實非常激進。
這一次我們看到最大的機會,其實並不是技術的革新,而是因為技術的成熟導致的產品的人機互動層面,甚至是哲學層面上的一些突破。你必須要思考說你做的這個東西是不是還是最優解,對吧?我一直會思考這個問題,你會發現很多甚至 80% 的以前的最優解,現在都不是最優解,那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對吧?
在這個過程中你怎麼去調整?也就是說把人做的事情跟機器做的事情的比例怎麼去分配?這件事是我一直在思考的,昨天我還跟團隊說,做完這個 Intern, 我自己用了很久以後,我發現了一個問題,就原來我們以為人類很喜歡做計劃的,思路計劃得我們人類來定,對吧。
矽星人:人的計劃能力其實不行。
呂騁後來發現,第一,人類計劃能力根本不行,第二其實人類根本不喜歡做計劃。我現在思考,人類就是喜歡 todo list,你就告訴他幾件事去,甚至說連 todo list 都不喜歡,人類喜歡的什麼?人類喜歡是你發表一個觀點,我去 diss 你。其實就是 proof reading (閱讀校正),這是我覺得人類最喜歡的事。我跟郭帆導演經常聊,聊到流浪地球接下來該怎麼拍,我覺得就兩個主題,第一個就是 whats natural reality,對吧?真實到底是什麼?第二個我建議他拍當技術已經完全到 AGI,甚至 beyond AGI (超越AGI)以後,人類該怎麼自己調整心態?我說你的主題應該是人類在 AGI 時代裡面僅剩的尊嚴是什麼。你看人類在這麼長的歷史長河中時間裡,因為我們技術的侷限性,找不到更高階的外星人,在本身地球上的這個副本也比較簡單,導致人類的印象是我們是全世界最聰明的物種。現在這個事兒在接下來的 20 年要變化了。那麼究竟有多少人能適應這種心理的變化?如果我們變成了我們現在眼裡的小動物,變成不那麼聰明的 second tier (第二鏈條)裡,那麼有多少人受得了這個?這是我們做完這個一系列的 Agent,至少在我個人裡面,迅速發酵的一系列的自我的想法。

人機互動徹底變了:“人類對機器的控制,在 Agent 我覺得是完全歸零了”

矽星人:如果我們回到產品本身,你對於 Agent 的理解,是一種打破了目前人機互動介面的、新的、透過自然語言操控和實現這個機器底層邏輯的方式。
呂騁:我可能會補充一點,就是說 Agent跟傳統的 API 比,還是一個代際的革新。其實你看計算機超越人類是很早以前的事兒,自從發明那一刻開始,計算能力就比人類強。這麼多年我們都OK about it。那為什麼這一次 AI 有這麼大的討論呢?是因為在之前的這種程式執行中,你對結果是可控的。結果沒有隨機性,你對這個結果的預期是固定的。那 AI 的這些產品出來以後,其實早就從智慧音箱時代開始,從 NLP (自然語言處理)時代開始,你對這個結果的控制力已經減弱了。直到你失去控制。我讓他去給我做一個報表,我根本不知道他找的是哪些資料,我根本不知道他覺得哪重要。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個角度。
人類對機器的控制,在 Agent 我覺得是完全歸零了。
所以 Agent 跟傳統的 API 或者傳統工具對比,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它理解自然語言以外,你把planning(規劃)、 reasoning(推理)和 execution (執行)的控制權全部都放掉了。
我們這個產品(RabbitOS Intern)跟單一的 Agent 相比不同的地方,就是當你去試我們產品的時候,你會看到旁邊它會有不同的一個 task (任務),會有細節,你點開可以看到後臺在幹什麼。你可以理解成:我們架構很簡單,當你說一件事的時候,我們直接給你原地招一個團隊,這個團隊裡面有一個人是CEO,他來做 planning(規劃),他寫了一個這個做這件事的 plan, markdown 釋出,然後把這個檔案傳遞給所有的招來的 intern (實習生),然後 independent intern 自動領任務。比如說有一個 intern 他叫A,他說好,我來負責設計網頁,另外一個人說我來負責做 research,另外一個說我來負責網頁的這個UI。

那這些控制權其實完全都下放,所以我們認為我們這個系統更像是一個 multiAgent coordinating system(多代理協作系統)。

Rabbit 的路線圖:“像Manus這樣的產品,對我們來說就是附加了一個功能而已”

矽星人:你剛才提到 Multi-Agents 的協調,這是你們很重要的能力差異點。那麼你怎麼去評價我們的同行在 Multi Agent 的成果?包括像 Manus 這樣新進出來的公司,也包括像 Operator 和 Computer Use 等,為什麼你覺得你們的 Multi-Agents 做得最好?
呂騁:嗯,第一個我不認為這是個技術壁壘。我還要說這句話,我從渡鴉剛開始就說,世界上就沒有技術壁壘。什麼叫技術?技術的核心就是分享。所以我特別討厭那種論調,就說,唉,我們有個啥絕活。你們有個啥絕活?技術的本身它就是共享。在商業上,作為一個商業公司你不能重複造輪子。
所以說我認為真正的壁壘在哪?就是兩個層面,第一個層面是因為這個東西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一個單一產品,它是我們自己加的一個功能,當然我們也寫了一大堆專利,但是這個Agentperformance上真正重要的是什麼?是一些我認為的髒活累活。這些髒活累活其實會做出差異的。
舉個例子,我不認為 OpenAI ,Anthropic 或者 Gemini的產品在 consumer level (消費者層面)有多大的優勢。因為你去看他們的工作重心,其實大多數是科研 research。在 research 層面上,我如果說我有一個這麼小的問題,你去解決,在那樣的公司文化裡,你很難找到人願意下場去解決這些髒活累活,他們會說你再等三個月,下一個模型自動解決。這是一個商業邏輯競爭的這個區別。對我們來說,我們做了很多非常細節的事。
最早為什麼 r1 比 AI Pin 快那麼多?就是我們把整個的 voice dictation (語音聽寫)到大語言模型的 token 做了streaming,我們寫的第一個專利。這件事兒其實你給任何一個非常厲害的 researcher,他都可以說 I understand how it works(我知道它該怎麼實現)。但我們到底是在這兒競爭菲爾茨獎,還是我們在這兒 offer 使用者體驗呢?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不跑 benchmark ( AI 基準評測) 。因為這就是個開卷考試,你可以無限最佳化,那它的意義是什麼?為了融資,那融資也是融到的不懂的投資人。我就講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無論你benchmark領先其他人多少,對於終端使用者,它就是兩極分化,他不關心你為什麼失敗,結果就是成了和失敗。所以從數學上理解 benchmark 逐漸接近100%。當然overall performance (整體表現)會增高,但並不意味著直接提升使用者體驗。
我的觀點還是 build car not engine(造車而不是發動機),不能變成一輛發動機引擎等核心都很炫酷,但拆開後各個細節都不過關的車。這是一個 complex question(複合性問題),並不是解決一點就一定能立竿見影。
我們今年的目的是,把所有的使用者的記錄所有這些關聯的 Agent,所有的使用者的偏好全部都 merge(糅合) 起來。到那個時候我覺得大多數人就會意識到為什麼你要有個硬體裝置
我再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 Agent 處理驗證碼,目前的機制設計初衷是防止惡意的機器人,但現在我們有數百萬的 Agent 都是善意的(機器人),對吧?那整個驗證機制要重寫。但對我們來說,我們能做到的就是,當我們的 Agent 訪問一個網站的時候,網站在背後看到的不是一個 AWS Server host in middle of nowhere(偏離角落裡的亞馬遜雲伺服器主機)。它是 r1的終端使用者,使用者真人是在同一個位置為了這件事我們解決了可能 60% 的 pattern,另外我們現在在寫自己的control driver,那我們認為就可以解決 99% 的場景了。
很多時候為什麼我們能 work,或者體驗稍微更好一點,並不是什麼大道理,是非常細節的。這些東西你加起來可能有 1000 個、10000個甚至 10 萬個,就看哪個團隊願意讓自己的手變髒,去真正解決這些問題。最後你發現其實並不是所有的公司都有這樣的文化。
另外,我覺得長期看來我們一定是領先者。因為我覺得 vertical (垂類)的 Agent 在所有 Agent 背後的模型能力變得 general (通用)以後都沒有意義,沒有價值。在模型變得 general 以後,最大的坎其實並不是你做一個像Manus或像我們的 Intern這樣的功能,而是說你怎麼徹底的解決把整個人機互動這一層全部幹掉。那這一點要求什麼?就是 cross platform(跨平臺)
我們沒走一點彎路,像Manus這樣的產品,對我們來說就是附加了一個功能而已。我們明天就可以把它扔出去,但這件事還遠未做完。
把跨平臺的能力全部都建立起來,我們會面臨OpenAI也自我辯論的問題——我到底要變成 Oracle 還是我要變成蘋果,對吧?這也是我跟投資人講的。我認為 OpenAIOracle。就是每個公司都要用它,但它永遠不會比蘋果的市值高。因為它們之間的競爭遠比在終端消費者這兒的競爭激烈。所有的模型的 token 成本一定會逐漸變成商品,還要和開源的比拼。
這些公司也在嘗試終端使用者的產品。但你會發現它競爭不過甚至我們這麼小的一個公司,我們融了7000多萬美金。他們的關注點根本不在我們這個東西,我們這的 focus 對他來說太小,但是對使用者來說太大。
這是我們在過去年中學到的一些生存之道,我們作為一個這麼小的公司,在這個舞臺上競爭肯定是非常艱難,而且受到非常多的誤解。但是從結果上來講,如果你去拉一條時間線,我們什麼時候說了什麼,以及我們什麼時候放了什麼,你看整個行業基本上是在跟隨狀態。
矽星人:其實我們是把 Agent 當成一個 operating system (作業系統)在做的,而這個 operating system 其實是一個非 GUI(圖形介面)的作業系統。所以我們能不能定義:你們的 Agent,也就是作業系統,實際上是一個 large action model(大行動模型)。
呂騁:我們第一個提出 LAM 的。
矽星人:但是你們沒有做模型。
呂騁:事情會慢慢地走到一起。為什麼這次我們在 RabbitOS 上加了“Intern”這個名字,就是我們第一次認為它在邏輯上,在哲學邏輯上變成以人的方式思考。因為之前都不是,之前我們是調模型,這次是第一次把我剛說的幾層能力都下放。你可以理解成這個員工也會升職,他明年會變成rabbit OS junior(初級員工)、 senior(高階員工),VP(副總裁)之類。所以反過來講,為什麼我們不著急推出硬體的 R2、R3、R4、R5,其實我們也有很多原型在這裡,我還是希望把整個新的代際的變革,從GUI 轉變為新的 Agent 原生的 OS 做完。
把這件事做完以後,其實最早就跟我在渡鴉講的作業系統 Flow 一樣,未來應該只有一個作業系統在雲端,它可以流到任何裝置裡面。然後我對硬體的判斷就是當我們把這件事做好以後,我們出什麼都 make sense,我們出耳機也跑的是一套程式碼,手錶也是一套程式碼,眼鏡也是一套程式碼,所有的東西都是一套程式碼,都是用語言控制或者自然語言控制。
最關鍵的是整個系統的後臺,最根本的邏輯升級了。因為今天即使像蘋果,iPad OS、 iOS 和 MacOS 也是三個東西,在人類歷史上我們沒辦法把這個東西掌控,這次是第一次我們可以做到。我個人的角度,就是渡鴉這件事沒做完,這也是為什麼我又來做這件事。
矽星人:它是一個持續的事,所以就是說在你的這個佈局裡邊,其實它首先是要用自然語言去改變人機互動的基本的方式,瓦解掉其實已經存在了大概四五十年的圖形介面。
呂騁:對。
矽星人:然後把它做成一個 Multi Agents 驅動的作業系統。這個作業系統背後是集成了很多個模型能力的。而這些模型可能就是我們看到的 MySQL 和 Oracle 這樣的角色。然後在上邊你必須要再做一層,能夠去讓這套多 Agent 組合能流暢地跑起來的硬體。而這個硬體本身可能是一個很“空”的東西。
呂騁:是這個意思,這個硬體就是個載體。就是個shell(殼),看它長什麼樣無所謂。嗯,他甚至都不需要最好的specs(規格),因為絕大多數的東西都在雲。

並非所有人都理解的野心:“我做好的是這個公司可能都會死的準備”

矽星人:OK,所以外界現在對你這套想法怎麼看,包括是你聊過的一些同行,投資人等等。他們現在對你這個想法,你覺得最大的誤解是什麼?
呂騁其實我覺得第一不是所有人都能認同,認同的人相對來說比較少,甚至大多數人不認同。為什麼不認同,他有一萬種理由,那我就不揣測了。但是我覺得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這件事很難,或者說大家認為這件事很遠。他其實並不是對我觀點不認同,他是對這個事誰能做出來不確定。
矽星人:嗯,他覺得可能是 OpenAI ,Apple 和 Anthropic 能做出來。
呂騁:對,那這個是一個很好理解的事情。當時 Apple 要發 Apple intelligence 的時候,一大堆人在推特說“RIP Rabbit” 。所以我說的人類最擅長的是什麼?人類最擅長就是 diss,我從做 AI 裡面我悟出來的。
當然,對我個人的野心來說,並不是說別人說我說的對,或者說別人認可我這個觀點,而是說我在這條路上我自己能往前走。我第一個發現其實對我來說是我的 luxury(寶藏),任何一個人能第一個看到一個趨勢,對他來說都是他的 luxury。那在執行過程中如果你能保持速度,那最後你就會把這事做出來。
所以說我是很小心的在保護這個東西的,我的目標其實並不是讓所有人都同意,所有人同意不一定是好事,任何東西所有人同意馬上就會產生更多的競爭者。反而是那些不太被同意的人反而就有機會。
我經常開玩笑,我說你看我們看我們受了這麼多罵,你去想想早期特斯拉受到多少罵。它證明了自己相信的趨勢是對的但它可能需要提前 10 年時間, 20 年、 30 年準備。那我在這個趨勢上,我自己卯了十四五年,我認為我是很幸運的,10 年前我要的技術沒有人有,現在反過來我要的技術很多人都有。那我就把它實現。

我有一個獨木橋理論,就是你把事情做成就相當於過個獨木橋。你會發現 10 個人要過,你只要踩上第一步,就已經是第五。因為有五個人想了但沒走。然後會有一個哥們走反了,你就第四了,然後會發現總有一個哥們踩不穩,踩兩步掉下去,這時候你已經第三名,然後這三個人裡面總有一個哥們走的比你和另外一個哥們走的慢,你已經第二名。當你是前兩名的時候,有一個東西就出來了,叫運氣。會 randomly take (隨機給予) 一個人。這是我的理論。
反過來就把這個理論印證到我們公司的發展,我們第一個踩上橋,然後在這個橋上面我們堅持沒有走反,我們走正確的方向,速度上面我們走的也不慢,也沒有掉下去,我們還活著。那這個就是我認為就是我們現在能拿到最好的結果,繼續往前走就好。
從我看到其他產品,比如說景鯤這兩天發的(指 Genspark 釋出的 Super Agent),然後Manus也發了,這很有意思。當一個東西它非常成熟,以至於每個人都可以做以後,使用者你知道最後會挑什麼?會挑顏色。這是一個很小眾的理論,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是全世界的競爭產品到最後一定會剩下 2 ~ 3 個,然後一定是一個紅色,一個藍色;或者說一個黃色,一個紅色。你仔細想,沃爾瑪和Target,共和黨民主黨。當一個東西你這兒也能買,那也能買的時候,我為什麼我買?因為我覺得它 logo 長得好。
所以說當Manus和我們和新的產品或者未來的產品競爭的時候,差別會越來越小。一個到兩個點。
矽星人:這個點一定是顏色嗎?有沒有可能是一個特別讓你去讓使用者覺得就這個體驗我覺得最驚豔、最amazing的東西?
呂騁:對,我說到顏色是所有該競爭都競爭完以後,最後是一定是顏色。因為這裡面我有觀點,就是人只對一些非常簡單的東西感興趣。光明和黑暗,對光感興趣,有個地方亮著,你一定要看看什麼東西在亮,人對色彩感興趣,人對 extreme(極致) 感興趣。極大的東西,極小的東西,極快的東西,極慢的東西。人對重複感興趣,人對 1234,2234,再來一次感興趣。為什麼人類對音樂感興趣?因為它是節奏的重複。
所以說你把這個東西歸根結底大家在功能上都滿足以後,最核心的部分其實是非常哲學的這些幾個判斷標準。
矽星人:那比如像我們的產品就是我們的一個硬體配上我們的 RabbitOS,嗯。其實帶給大家的這個最 extreme(極致) 的東西可能是什麼?
呂騁:嗯,那就是到了end of the day,人類必須要做不得不做,但沒必要做的事情全部解放。嗯,這是我覺得最大的一個社會價值。這是一個需要非常謹慎去考慮的事情,我們推一行程式碼,到底要不要推,以後有什麼樣的影響?
我們 Intern出來之前,有一個使用者就在我們 Discord 社群上說你們r1就是一大堆 gimmick(花招),什麼 use case 都做不了啊。我們也沒回復。但昨天我們把 Intern 發出去之後,這個人其實是一個美國的婚禮策劃,然後他就說 holy shit! 這個取代了他所有的工作。我說三天之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這就是這幾行程式碼產生的效果,所以我們都得自己去思考這個東西背後的影響。當然說從短期來講,或者說未來五年來講,我覺得是一個漫長的過渡期。 5 年之後我覺得所有該解決的 Infra level (架構層)的東西都解決。我認為現在真正影響體驗的其實是 Infra level,並不是技術 level。我並不認為這件事是一個單純 AI 技術的突破就會導致商業結果。大多數情況下,相反是周圍的一些東西先瓦解,是人類整體歷史計算機架構的革新,所以這次要把周邊的東西全部都推翻,它代價非常高。
矽星人:尤其是作業系統這一層,其實它是所有 Agent 工作的核心,其實是一個新一代硬體的新 OS。
呂騁對。然後在這一點上你去看大公司就沒有優勢,因為就拿蘋果來說,它70% 的錢都是 APP store 賺來的,怎麼可能把 APP store 幹掉?你去革新,革到最後你周圍的那一套推不掉。
矽星人:這裡邊也很有意思啊。你頻繁提到蘋果,它也正是 GUI (圖形介面)的推動者。
呂騁:對,你去思考的話,蘋果其實也不是發明GUI的。但他們厲害的地方是產品化。蘋果厲害地方有兩點,第一個就是所有人都認為你要做計算機,你當然去做 business company,你別做 to C,你做 toB,對吧?因為 IBM 那會兒只做 to be?那個時候都是銀行要用,政府要用,是你為什麼要做 to C?to C 賺不到錢,誰會買個電腦?這是最早的觀點,他們第一個厲害的地方是:他們認為應該做 to C。第二個厲害的地方,是他們認為我們不需要依賴於現有成熟的架構,也就是當時的 BASIC 語言,當時的一大套的這個商用的計算機的核心的作業系統。
所以他們把兩件事都做了,所以厲害。你去看現在的創業公司有哪些公司一開始把這兩件事都想明白?很少。但是你不把這兩件事都做了,你就卡在人家的生態裡面出來。我可以做一個 APP,使用者評價會更好,少挨很多罵。但它在 APP 的這個侷限性上也實現不了更多的功能。所以說我為什麼講到特斯拉的例子,就是他一開始一定會被罵,而且會被罵得很慘,對吧?
你能活下來算你有本事,但大機率你不行。這個覺悟我是自己做好的。
矽星人你做好的是 r1 死掉的準備,但不是說你整個的藍圖做不成的準備。
呂騁我做好的是這個公司可能都會死的準備。但是我堅定的認為這個思想的路線和這個應該做的事情是沒錯的。所以說,是我們能做成不一定,但是如果讓我去選擇一個正確的道路,肯定得這樣。
矽星人:所以當時你跟Vinod Khosla也是這麼講的麼?(注:Vinod Khosla 是美國著名科技富豪、風險投資家,OpenAI的首位風險投資人。Rabbit創辦後獲得 Khosla連續投資。)
呂騁我跟Khosla講的核心,是因為他是一個特別特殊的VC。他跟比爾蓋茨差不多大。他做的SUNMicrosystem,正好是舊時代被幹掉的。所以他的個人體會是非常深的。我跟他說,你看現在這層軟體的底層的核心邏輯都發生變化了,他馬上就get了,所以這是一非常特殊的例子。但這件事換成其他的 VC 他不一定認。
矽星人:我也觀察到,他甚至包括 Eric Schimidt (施密特,SUN 聯合創始人、曾任Google CEO)這撥人對於 AI 的反應特別敏感,而這撥人今年都已經 70 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是上一波這個通用計算和個人計算崛起的親歷者。他們是從計算的底層邏輯,而不是從不是 “Web to Mobile,then to AI ”這樣的邏輯去理解 AI 帶來的變化。
呂騁對,使用者的角度上來了解的話,體會不到那麼遠,那麼並不是說一件事在遠方正確,它在近處就是正確,很多程度上在遠方正確,近處是錯誤的。但你要做的並不是說你去在第一站去證明你是正確的,而是說你儘快的從第一站到第五站,到第八站、到第十站,第十站它是正確就行。所以這個算是我個人的風格,如果不這樣想的話,我很多策略也不會這樣做。
我就是一個比較自己跟自己較真兒的人,當然很幸運,我有很強的團隊跟我一起較真。風險絕對大。那這個我沒話說。這也是當年渡鴉的故事,到那個節點我作了決定,當時如果我們不賣掉,我們肯定死。我說的這個死不是說我們當時缺錢了,我當時真正決定我要賣的核心是因為整個 Flow 那一代系統基於API。但 API 被大公司控制了以後,小公司沒有機會。但 large action model (LAM)它是一個不需要 API 的東西。我第一天我就告訴大家不能用任何的API。
矽星人:那你們跟其他的這些基座模型的靠的是?
呂騁:對, Model 的連線這些是API,但是 action 一定不能是API,所以這是我自己從上一段經歷學到的。所以像是景鯤釋出的那個工具(Genspark Super Agent),他還是在連線很多的API,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他那個東西規模化起來肯定不行。Manus 跟我們一樣,是在 code level(程式碼層) 去做 execution(執行),它的問題在於它是不是能突破單一的平臺。
矽星人:這個單一的平臺是指的是他對於某一個基座模型的過度繫結和依賴嗎?
呂騁:我說的是他現在能做的是 computer task(計算機任務)對吧?他能不能做 mobile 上的 task?因為今天我們每天在用的 90% 的應用事實上在手機上。這是為什麼安卓這邊我們也用同樣的 Agent 在做。聊到最後你可以看到一些決策上的區分和區別。其實背後的思考就是非常簡單,我們認為它應該是個 cross platform(跨平臺),這個也是從渡鴉那段經歷裡面學到的。
把這個事更簡化一點,現在這一代的 AI 真正的魅力在general(通用),不管你的目的是個什麼,它都能執行,這才是它真正的厲害之處。

r1爆火不是好事:“但我把它變成另外一個事情——我說OK既然都這樣了,那我們就把Humane乾死”

矽星人:剛才聊了不少哲學層面,我有一個感受是,你對把握住趨勢很在意,剛才聊到過去12個月,大體上趨勢在按照你的預測走,但事實上在幾個關鍵節點上,其實節奏看起來可能會被打亂,比如r1最初的爆火你提到過,是意料之外。
呂騁:這件事不是我裝的。我跟同事說只要能賣出 3000 臺我就高興。這個是事與願違的事情,我真的不想讓他火的。你想誰會想到一個 45 分鐘 Keynote 有 1100萬的播放量,誰會想到這件事?我當時是我們完全沒有做好準備說要賣這麼多。我就是澄清一下。

矽星人:我感覺比如 r1 最初爆火這樣的事,外界可能會在那個時候認為是一個好事,但從我們觀察,你如果是對一個趨勢非常在意的創業者,像是r1爆火,以及後面關於安卓的爭議,這些要麼本身就是以一個負面形態出現,要麼是意外的情況,其實都會影響你的具體的節奏,而你應該不是一個喜歡被打亂節奏的人。所以作為一家商業化的公司的創始人,連續創業的老兵,你需要去處理這些日常挑戰。我很好奇你怎麼去平衡這兩者?
呂騁:這個點是任何一個媒體沒有問過的。它非常重要的一個邏輯就是說,你認為的好事不一定是真正的好事,外界和內部的觀點是特別不同的。第一,我們確實沒想好,我認為火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第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團隊在接受到一個一個挑戰,我不認為這是壞處,這挑戰你能不能 overcome?因為人不能只是說做一件事然後另外一件事,你要你團隊和團隊之間變強,它是一個綜合的變強,我需要讓團隊能夠應對到各個挑戰,而非只是我們預想好的挑戰。
你看我們怎麼處理的?從我們計劃的3000臺到 10 萬臺的logistic(物流),包括所有的生產、關稅亂七八糟,包括眾多國家,我們在三個月中全部解決。而且那個時候我就跟大家講,意外來了是好事,因為我們有收入,我們 r1 的這個 margin(利潤率) 很高。那我就把convert (轉化)成另外一個觀點——我說OK既然都這樣了,那我們就把Humane乾死。我一定要看這個公司“死”。哎那這樣一說這就不是挑戰了,就變成一個目標了。
在管理過程中其實我需要經常評估,但是我又跟團隊說,我說在4月底正式發售的時候,要維持每週一次的 OTA(軟體後臺升級),我們真正做到了。r1 出了 30 多個OTA,哪一家公司能每週給個 OTA ?我說在這段時間我們就fix,fix,fix。但是在4月底以後,我們把該 fix 的fix完以後,一定不要在主線上變慢。我需要在儘快的時間內搞出 teach mode,Android LAM,Agent,搞出現在這個Intern,所以我經歷過幾次創業以後,我自己是越來越明白該怎麼處理這些事。
再把這個話說簡單點,那你如果遇到意外情況,你少睡幾個小時唄。在這裡,聖誕節多麼重要,但我們沒有一個人回去,你就拼命嘛。但你如果看矽谷很多的創業者,他其實並不是這樣子,為什麼?這個團隊背後的這個邏輯判斷導致了他做產品不一樣。
大家拍腦門兒都會覺得做 vertical (垂直領域 Agent)來錢快了,但這個事情在你已經為你的理想追求了十年以後,你看的其實已經不是短期的 ARR 了。這一次創業來說,對我來說就把這個事鉚出來,鉚釘到兩個結果,一個是我做出來了,一個是我死掉了。都可以。
矽星人:所以 ARR 其實是一個對做通用產品的創業者來說,沒有價值的一個衡量標準。
呂騁:我覺得是它是一個負資產。它當然有價值,因為你要融資,對吧?但你不能把它當作唯一的目標。這個就談到了另外一件事,就是定價。我們也想看 Manus 怎麼定價。那我們看到了。

再次創業,成熟了:“我真正成熟的點,是很多東西我以前認為是大事,但現在認為是小事;很多東西以前認為是小事,現在認為是特別大的事,比如定價”

矽星人:你怎麼看 Manus 的定價?
呂騁:我們最近有很多討論。先不討論他們具體的定價。我怎麼去看定價這件事呢?第一我希望讓它變得簡單點。像Manus 定價我付了月費,我還要算1萬個 token,每一個 prompt 執行多少 token,然後我還並不知道我這個 prompt 到底會花多少 token。這個過程中給我內心創造的這個不安定感和未知感,我覺得這個體驗就不好。第二,確實現在這跑這樣型別的 task 它不便宜,它不會是一個便宜的探索。
我們自己最近在討論的是,第一,買了 r1(你再用Intern) 一定更便宜,一定更優惠。沒買 r1,我們會在讓你覺得在某個節點,買了我們的裝置更優惠。我們並不是要著急把我們裝置賣出去,而是說有了裝置以後你綜合體驗可能更好。這在後面有很多可以結合的東西去做。
而且,這類的產品在越高頻的使用者上一定是虧錢,在沒有那麼高頻的使用者上反而是有利潤可賺。所以這是我們最近思考,但是我們沒有宣佈我們的定價。所以我倒反而認為這類產品不一定是最終大的deal不一定來自於toC,而應該是來自於 toB。就是,如果我是個人來說,我可能就做一些小遊戲自己玩一玩,或者我做一些random search。但是你想,如果這個東西把真正的一個公司裡面的一個 Intern 取代,那這個公司永遠願意為他買單,而且更便宜。所以我認為可能有點像 Slack 或者 Figma,它可能更大的利潤會來自於機構而非個人。這是我現在的想法。
那麼反過來想,我查了一下我現在在的 Santa Monica 這個地區平均真人實習生的工資,時薪大概是 17 ~ 25 塊錢一個小時,美金啊,25 美金。如果你按一個全職實習生一週工作 5 天 8 個小時的話,他一個月差不多是 2780 美金到 3500 美金。如果這個 Agent Intern perform 的跟真人一樣,而且他不用休息,他在 24 小時跑的話,我相信使用者付 1/ 10 的價格應該不過分。
矽星人:其實如果按 1/ 10 的價格算,它就是 Manus最初的那個定價279美金就對了啊。然後他覺得不能比 OpenAI 高,就調到了199。
呂騁:我認為在這個上面我們應該還會 charge more(收更多的錢)。為什麼呢?因為我們最終要看是不是可以多個 Agent 並行。也就是一次招 100 個Agent,對應真人每一次招 100 個Intern,每個 Intern 一個月可是要付 3,000 塊錢。所以說為什麼我們叫Intern,我們就想把這件事點明瞭,你千萬不要跟 Netflix 19塊9毛9 一個月來比,你千萬不要跟 Spotify9塊9一個月來比。他是個人,對吧?你要去思考的是你看一下這個月的財報,你給你的實習生付了多少錢?
所以我們希望把這個東西點明,如果把這件事不說明白了,大家會很煩的,因為會覺得 Spotify才收我這麼點你怎麼收這麼多。所以說定價在這種產品上來說是個大哲學,我們沒有那麼快去得出一個結論,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的核心的思考,第一你必須要跟真人的 labor(勞動力) 來比較,都參照,嗯,這件事必非常重要。第二就是你不能讓使用者有一個複雜的計算系統,就我付了每個月我還要再算token。嗯,這件事本身從互動就是從使用者體驗上來說就是複雜的。
定價在這個上面確實是重要的。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如果定價定不好,任何類似的產品都不會成功。
矽星人:聽你這麼仔細聊定價,很有意思。你自己剛才其實也簡單提到了兩次創業心態的一些變化。你之前最開始創業的時候,大家給貼的標籤還是意氣風發的天才,然後你自己也曾經去對標像喬布斯,蓋茨在同年齡的時候在做一些什麼樣的事情。似乎你當時更多在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情,只要對內證明自己就行,然後現在好像給自己立了很多外部的競爭對手,有了更多爭勝欲。
呂騁我今年五月份就 35 了啊。人的 20 多歲和 30 歲心態一定是不一樣啊。我經常跟別人開玩笑,Once You're 30, then 50,because nothing happens in between(笑)這個是不一樣的。
這一次我覺得我真正成熟的點,是很多東西我以前認為是大事,但現在認為是小事;很多東西我以前認為是小事,現在認為是特別大的事。就 定價這個東西,我認為在 10 年前我不會認為它是個多大的事。我會認為我們算一下多少錢可能回本多少錢就行。但這一次我認為是個特別大的事,是至關重要的事,我們當時的定價我相信我們絕對是給Humane這個公司捅上了最致命的一刀。在1月 9 號的時候他再也沒有爬起來。
所以在什麼事情重要這件事上,我過去這 10 年發生了很多思考的變化。

“當我第一個看到那個寶藏在哪,但最後被別人開啟,你說如果發生這種事,你是會depressed(沮喪)”

矽星人:個人風格上呢。
呂騁:個人風格上面我倒並不覺得我變了。個人風格上面我如果說簡單點,我根本就說白了,兄弟,我根本不想創業。你26歲賣了公司,你為什麼又義無反顧的又自己在這折磨自己這麼多年?沒必要。
我核心還是因為,當我能夠第一個看到的時候,我第一個看到那個寶藏在哪或者盒子在哪的時候,最後被別人開啟,你說如果發生這種事,你是會depressed(沮喪),對吧?
所以這本質上還是一個跟自己較勁的一個一個過程啊。只不過說我們在商業的決策上這一次考慮的更多元,可能層次更復雜一些。
但是反過來,很多人不知道渡鴉當時怎麼做出來的,很多誤解和偏差。我給你舉個簡單的例子,當時跟渡鴉同時還在做的另外一家公司叫出門問問,你要看李志飛的團隊是谷歌 NLP 實驗室,谷歌撤了以後程式碼原封不動都留給他們,而我當時是一個 23 歲的畢業生,如果我們渡鴉不講設計、不講藝術,不講這些亂七八糟東西,我們去看他天天,比如說誰在頂會上發了多少文章,你說我們活得下去麼。
如果我們當時不去租芳草地那個非常 fancy 的 office,我們怎麼吸引能力上突出的人才。如果從這個角度去思考,你覺得這些東西是我愚蠢的個人偏好,絕對不是,它全是策略,而且是唯一的策略。如果當時不這樣去做,沒戲,死的更快。
矽星人:你看你這一輪就不講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了。
呂騁:這輪這些東西不用講出來,事情發生以後我再講出來,對吧?很多人問為什麼定價199?那我現在給你講出來,因為我要“弄死”Humane,而且我最快、最簡單的速度弄死他,對吧?現在可以講出來,那很多我們針對接下來的 競爭的東西我們還在醞釀。所以這可能是另外一個誤解,我可以把我們的策略包裝成很好,包裝成我的個人意志或者我的個人風,到最後讓大家來罵我,看不懂的話我最喜歡,最好是事後看懂的問題當下最好別看懂,對吧?
我們為什麼一直不發Intern?我們就等著誰第一個發,而且我們能做到他第一個發,我們第二天就發,我第二週就發,三週就發。對,這就是我們,而為什麼我們在景鯤的 Genspark Agent 同一天發,對吧?這些東西你說是我個人偏好,沒問題,但反過來講背後有很多策略在。

大混戰的時代來了:“現在任何人都是任何人的競爭對手”,“如果我有一點比別人稍微厲害一點,就是我覺得我跟狗一樣,我的鼻子比較靈”

矽星人:你提到了競對,所以 RabbitOS Intern的競爭對手其實是哪些?畢竟你剛才其實提了太多次的Manus。
呂騁競爭對手絕對不是Manus,肯定不是,絕對不是。我覺得現在任何人都是任何人的競爭對手。就是以前你說美團和點評是競爭對手,你絕對不會認為美團和滴滴是競爭對手。這觀點我沒有見任何人把他點明過,今天在 AI 時代,任何人是任何人的競爭對手。因為核心邏輯為什麼導致這一點?因為 AI 是通用的,嗯,他能做這個,他也能做那個,對吧?真正的競爭對手,你要看你自己怎麼定義你的公司,你把你自己定成一個Oracle,那 Salesforce 應該就是對手,如果你要把你定義成 consumer product(消費者公司),那理論上來說 Apple 這樣的公司就應該是對手。但是你要把自己定義的是又想做這個又想做那個,那你就會被董事會投出去,比如說OpenAI。(笑)
所以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怎麼定義你的競爭?因為你看我們當時跟Perplexity合作,給我們API,免費一年,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現在我還沒把他們當對手,他們把我們當對手了。
矽星人:這是怎麼發生的?就是Perplexity 發現了你們在後邊做的 Agent?
呂騁:因為它最早做的是搜尋,它的競爭對手是 Google,它現在對外宣稱的競爭對手還是 Google。但是使用者在上面搜一個最新的喬丹鞋,搜出來還想不想買?你想不想讓他在裡邊買?你想不想讓他完成 action?他只要一想完成 follow up action 的話,完了,我們成了它對手。
矽星人:任何人是任何人的競爭對手,這也就意味著就是其實很多定義現在是沒法明確的。
呂騁:對,以及,你再想你把這個東西做出來以後你放在人家的平臺上跑。如果你這個東西特別牛x,人家會不會做。 iPhone 手機和 Google 手機在本質上不可能允許一個更聰明的Gemini和Siri出現在它那兒,對吧?那這個時候,反過來你自己的一畝三分田,哪怕只是一個 199 的一個小盒子就有價值。
所以說很多很多東西換個角度就是完全不一樣,我覺得我的狀態並不是想去證明什麼,這個事情你回看 track record(歷史記錄),從我渡鴉到現在都對,所以我們極其有自信。
這個自信怎麼講,並不是說我這個人比較狂。我經常跟別人說,如果我有一點比別人稍微厲害一點,我一直不覺得是我的智商,而是我覺得我跟狗一樣,我的鼻子比較靈。
我自己都這樣自己說的。我說我鼻子比較靈敏,我說會發生的事情是會發生的,我就跟團隊說,你們就記住這一點就行。

矽星人鼻子比較靈作為一個創業者的能力,在不同的創業週期和創業時代裡,對結局的決定性其實也不一樣。現在可能更關鍵。
呂騁:我認為是更關鍵,真的是這樣子。因為本質上就是因為,每個人都是每個人的競爭對手。你以前你辛辛苦苦 build 一個應用程式,那現在一個 14 歲的小孩用 Gemini 來 build 一個應用程式,他自己用就不用你的了。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這也是為什麼反過來講,傳統的老公司它沒有優勢,沒有優勢的原因不是技術,沒有優勢的原因是現有的地盤需要去保護,保護這個地盤的代價就是不能做任何新的東西。
矽星人:在你這個預判裡,剛才提到你們在市場上還沒有同類對手的是teach mode在這個功能。
呂騁:Teach mode我們現在只支援網頁,我們去年按照我們承諾的上了,然後我們一個月內使用者 build 了超過1萬個Agent,這是一個很厲害的資料。但是它的系統還沒有完成,所以我們現在還叫Beta,因為我們最終是希望它是 cross platform。
說到這一點,我不認為 2025 年或者 2026 年應該去做手機,但是我非常堅信 2026 年底到 2027 年,全世界會有第一個 fundamentally native AI Agent powered phone(徹底的原生AI Agent 驅動的手機),也就是沒有APP。
我們覺得這個事情相對來說發生的會比較快,應該是在未來的一兩年。
矽星人:誰是這裡面的玩家?
呂騁:我們肯定會想在這裡面嘗試的,但是我們沒必要做第一個。反過來講就是為什麼我們把這個東西(r1)做成這樣。我們就是特別怕你把它理解成買了以後不用 iPhone,我特別怕這個事情。所以我們一開始都沒有說這個東西是替代iPhone,這是個玩具。
矽星人:就是你想做成手機的形態,但不是這個時候做。
呂騁:不是這個時候做。其實,你如果做硬體你就知道,我們做手機比做這個費的勁要小很多。現在高度模組化。對吧?我們做這個的挑戰要比做手機還大,但現在不是時候。

第三種結局?“我去年一年見了除了Tim Cook以外所有頂級公司的CEO”

矽星人:最後再問個問題,你剛才講的這個公司的結局兩種,要麼做成可能像 Apple那樣的成功,要不然就是死。有沒有第三種可能性?比如在某一個階段,可能就是面對了一個新的像 2018 年那樣的百度的潛在買家,它可能是誰?
這個問題問的好,因為我去年一年見了除了Tim Cook以外所有頂級公司的CEO,OK,就是對於大公司的邏輯來講,他們會算一筆賬,如果這個事情他一定要做,買這家公司划算,還是我自己招 50 個人划算,就這麼簡單。
在公司應對收購上面,不光我的事,更是買家決定的。我們能做的是接到 offer 以後評估它是不是 make sense。
那有兩種情況下是 make sense,一種情況下是你不接你就死掉。那他當然 make sense,對吧?絕大多數收購包括Humane 賣給 HP,絕大多數收購的結果不是好的。其實很多人不理解渡鴉當時談了多好的一個deal,我們沒虧,我們沒讓投資人虧錢,創始人還賺到了錢,團隊還賺到了錢,然後我們還保留了我們的辦公室、團隊,甚至品牌。在百度2017 年的時候發的是渡鴉的產品,這對百度這家公司的文化是多麼不可思議。所以如果當時那些條件不滿足我也不會賣,但是這就是運氣了。所以說在收購這件事上,即使我想賣或者我不想賣,最終決定權都不在我在買家那兒。
我們當然希望能夠自己做大,因為對我個人來說,一個商業公司的結局有兩個,要麼IPO,要麼被善意收購。也就是遊戲的好結局有兩個,其中一個好結局我打過一次,我想打通另外一個好結局,另外一個隱藏結局看能不能打通,但是好結局和壞結局裡面肯定要需要好結局,不管它是什麼樣的好結局。
矽星人:OK,最後問一個,我們接下來能期待你們比較大的一個動作是什麼?
呂騁:其實我們說的比較公開了,就是今年的目標是把所有的 Agent 放在一起。
你看我們現在Intern的部分加進來了,我們還有安卓的部分,我們還有Playground。我們今年的 focus 就是在接下來時間把所有的部分都加進來。
那個時候加進來以後你會突然發現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同類產品了。

點個愛心,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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