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個人都需要一首詩的庇護。
3.21 世界詩歌日,
我們邀請
200
個
普通人
動身,
前往全世界 200 個生活角落讀詩。
去德令哈,去工位
去李白墓,去鯽魚下鍋的廚房
去火山口,去被子裡
去五泉山,布料廠,法蘭克福
去青海省果洛藏族自治州的草原盡頭
吐出一句“姐姐”……
我們製作了一支短片,
裡面有他們讀的詩,和他們拍下的生活。
當生活的雨落下,
詩不是詩,是傘。
200個珍寶一樣的想法。
去全世界任何角落讀詩,或者說,讓這麼多有意思的人出發去一個意外的地方做件頗有詩意的事——這件事成真完全是靠你們。
這是去年的一場徵集,你想去哪兒讀首什麼詩?可能正因為問得開放,才收到了 200 多個難以複製的、像珍寶一樣的回答。
他們如何形容自己?
成熟的打工人,隨時準備離開上海。日常談生意,業餘讀詩。
詩人,00後,應屆畢業生,待業人員。允許自己手無寸鐵。
INFP,銀行狗,60 後的退休工,一名大學生啦,一個從官媒離開的創業失敗的導演,一位剛入職沒多久的鄉鎮教師,一個追逐精神自由,並在社會中不斷學習閉嘴的人。
……
——以上是他們寫下的自我介紹。
他們要做什麼?
想讀《鐵幣》。在被子裡讀,幾乎沒有回聲,可以馬上聽到自己的心目前碎了幾塊。
在上海漫展讀《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找個 coser 一起讀,“讓我把你灑在眾多花環之中。”
已退休 15 年,今年 69 歲,讀俄羅斯的小詩《短》,人生太短剛知道怎麼活就老了。她的暱稱是“包頭老太婆”。
85年,廣州,辦公室,讀《願我們有遠大夢想》。
18歲。年輕,青島海邊,讀李白的《行路難其一》,高考剛結束。
在湖北省黃梅縣王楓村的家中,讀寫給喜歡的女生的一首詩《八月》。
在四川德陽銀行現金區的工位,現金區沒有窗戶只有視窗,看不見任何春暖花開,因此讀海子。
在浙江省寧波市化工廠的裝置邊,讀《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在南美洲烏拉圭首都蒙德維的亞拉普拉塔河口,讀《The road not taken》。
在濟南某大廈 25 樓外掛樓梯秘密基地,讀《我嚥下一枚鐵做的月亮》。
……
——以上是他們一定要去的地方,一定要在那裡讀的詩。
當然有人最終未能成行。但這些想法像詩,自我介紹像詩,包括我們這些天聯絡到一部分人,請他們拍下自己眼中的生活時,收回的畫面也是詩。
每天的必經之路;給兩個孩子煎鯽魚;公司打卡的閘機;地鐵上擁擠的人潮;西班牙中世紀的城牆根;深夜空無一人的馬路;紐約哈德遜河畔的風……
有女孩拿著手機,沒讀詩,而是講述自己,語調輕輕的,但聽起來也像一句詩:
“我總是好奇,我的人生會有激動人心的時刻嗎?
我們可能每天都在產出詩,只是很少人意識得到。
詩歌護衛一方之地。
粗略估算了一下,200 個讀詩的讀者裡,有 100 個都會自己寫詩。有人悄悄寫,有人在長途火車的硬座上寫,有人在每年春天的花樹下寫。
特別想給你們看和聽 3 首。一首關於媽媽,一首關於小人物,一首關於自己。
1
@思岑Seacen,32 歲,武漢人,常年在外生活。
“想在廣州曉港地鐵站附近讀詩。那裡有個布料市場。拿布料做衣服、做縫紉,會讓我想起我的媽媽。”
噢,媽媽,我已到家。
即使來往的車輛使我停頓,
我沒能準時,但我還是到了家。
我路過了你的家,
你的家在王家墩東,
後來在航空路。
你的童年在前面,
我的童年在後面,
兩個地方間隔不過幾站路。
成年之後,兒時走過的街原來那麼短。
從萬松園到武商廣場,
你用來來回回的直線,給我畫了一個遠方。
太陽總是不可挽回地西下,
然而媽媽總是一種奇蹟,
與時間作對 與重力對抗,
把本該流向我的眼淚,提前在她生命裡流下。
——思岑Seacen《噢,媽媽》

2
@豬堅強,30+,一箇中年社畜。
“想在宜賓的出租屋,讀我自己寫的詩,近期壓力大,這首小詩常常給我力量。”
是辛苦又脆弱的小人物,
那些不敢公之於眾的,
吹在心裡的風,
是聲色張揚下欲蓋彌彰的溫柔理想。
企圖用棉布包裹心事,
讓他聽上去不那麼可怕。
歲月不聲不響,卻讓我們慌慌張張。
天亮之後,魔法不會消失,它藏在雲怪獸的袖口裡,
脆弱又辛苦的小人物啊,你要往前走。
——豬堅強 《小人物》

3
@陳小假,28 歲,MCN 公司職員。
“從我的工位往上望去,天空是被切割開的。”
“其實我想流浪,日子也想好了,是明年,還完債務存點錢去流浪。
(他沒有寫詩。但我們認為,他講述的生活,就是詩。)
“我現在是在公司的陽臺上,也是抽菸的地方。
我在的公司是一家杭州非常經典的 MCN 的公司,在這個陽臺上你往下望去,你的天空是被切割開的。
我們公司旁邊地鐵交通縱橫,這種被切割、被圈養的感覺就更加強烈。
我往遠方望去,幻想遠方是不是有一片海。
不用像現在看到的顏色只有白色和灰色,它會有更多的顏色。
但是後來過年的時候我去了趟海南,看到了綠色的海。
那時候我才明白,當你站在陸地上去暢想無數次海的顏色,都不如真實中看到的美。”

我們有時用身體納入詩,我們有時用身體排出詩。
一次呼吸,一次張嘴,一次眨眼。
很多時刻,詩是我們身體裡排出的淚滴。
詩是從生活的縫隙里長出來的。
人生中一定有幾個時刻是需要詩的。
人生中一定有幾個時刻是產生詩的。
詩讓我們懷揣著一個巨大但不分享的秘密。日子很平常,但你卻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詩人王計兵送外賣途中拿起手機用微信語音寫詩,將語音發給自己。
詩人海子第二次坐火車去西藏,經過青海省德令哈市時,以日記的形式寫下短詩。
詩人陳年喜下礦,抱著機器在地下好幾個小時,思緒就亂飛,飛到身體裡快要裝不下,出了礦就會趕緊寫下來。
一位讀者說,當我還對語言敏感,渴望新的詞語,我就還活著。每週都要寫詩。
一個冰冷的軟體chatGPT,當你下達寫詩的指令,它會試圖理解並撫慰人類的悲傷。
人在什麼時刻需要詩?
感到疼痛的時候,想要尊嚴的時候,想給生活做一次心臟復甦的時候。
詩歌到底在庇護什麼?
庇護柔軟、敏感、誠實、躁動、脆弱、溫度。
除此之外,我們形容詩歌是一把雨傘還有另一種意圖——其實詩歌除了庇護,還在“撐開”。
日常生活是大雨,詩在滂沱大雨裡幫你撐開一部分視野,看到另一方畫面。
一個人如果明白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一個人如果想不明白自己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只要還有詩,生活的粗糲就不再那麼硌人。
詩給生活套了一層濾鏡。世界照常運作,而我們在世界的任何角落讀詩。
感謝每一位參與行動的夥伴們。
祝你們有詩。

每個人都需要一首詩的庇護。
當生活的雨落下,詩就是傘。
“被一首詩所感動不是小事,
那是我們應該感激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