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假過完,我精疲力竭了。雖然叩叩一直在很乖地上新東方的英語課,啾啾完成了她的第一部電影的拍攝,我什麼都沒有做,可是我很累。當觀眾,當一個好的啦啦隊,需要很大的誠意。我可能是誠意太強烈了吧。
9月1號的下午,我和先生一起送叩叩去機場。航班是晚上八點半的,我們5點從家裡出發,我擔心來的太早,叩叩候機很久會無聊。出發之前,我給他往箱子裡裝了給老師、給朋友的禮物,還愣是塞了幾盒月餅。中午吃到了現烤的鮮肉月餅,我又買了好幾盒,想讓他帶去跟大家一起吃。
先生突然想起來了,說肉製品不能入境美國,上次啾啾帶的就被發現後扔了。我們趕緊查了一下航空公司的通知,果然如此。
唉,這麼多我們老兩口哪裡吃得完?凍起來慢慢吃。

前幾年先生從來不去機場接送孩子,都是我一個人的事。今年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了不顛地主動跟著去。如果孩子在車上,他也會主動把副駕駛這個我家必爭之地,讓給孩子。叩叩從來都要坐那裡,啾啾卻會主動讓爸爸坐。她乖乖地選擇坐在後排,懷裡抱著男爵,或是讓它獨自趴著,安安靜靜地。
兩個孩子不是同一天的機票,中間差三天,因為他們上的不同的學校,開學時間不一樣,更重要的原因是,啾啾的電影還沒有殺青,只能拖後兩天。
我又遺憾又發愁,知道孩子們都可以獨自搞定,但心裡就是存著擔心。這是媽媽的放不下。
叩叩出發前幾天就開始嘆氣:“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想一想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他說:“我又要回去修仙了。”
“可別,還是要好好學習呀。”
……
這個暑假,叩叩上了50多天的課,天天奔走在盛夏北京的馬路上。期間還抽空去拔了智齒,臉頰腫大到無法張嘴,自己照鏡子嚇一跳,說:“媽媽我像是蜜蜂小狗。”
我搜了一下被蜜蜂蟄的那個小狗照片,感覺真的很像,笑死。
即使是牙床腫得只能吃流食,叩叩也堅持上課,老師們尤其是口語老師很心疼他,不住地向我誇他很有毅力。他明年就要申請大學了,考試的規劃和節奏,好像很緊湊,他鬥志滿滿,信心滿滿。
我雖然心疼他,可是不能表現得太脆弱,怕他順杆兒爬,只能每天見到他都會奉上一大坨讚美:“寶貝真的很懂事,有毅力、有激情……”
他則報之以展示肌肉的動作,可惜因為沒時間去健身房,胳膊上的肌肉明顯小了。啾啾說他又變回了軟軟弟弟。

叩叩一直是個單純的、隨性的孩子,他不強求也隨遇而安,我總覺得他缺少野心,缺少一股子狠勁。現在他仍然不狠,可是他好脾氣還在,跟家人很親近,對朋友也很關心。
出發前一個星期他開始做準備:
“媽媽,我想給丹尼爾帶一個禮物。”
“帶什麼呢?”
“帶一個水壺吧,他去年一直用一個塑膠瓶喝水。”
“當然可以,你給自己也買一個新的吧。”
“不用啦,我有好幾個,夠了。”
……
丹尼爾是跟叩叩一起進學校的烏克蘭男孩,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們家庭經濟狀況不是很寬裕,他的腳踏車是在街上撿了一個別人不要的,修好以後每天騎去火車站。他的電腦是自己攢的。我喜歡叩叩有這樣的朋友,而不是另外那些上學帶保鏢的。叩叩懂得不動聲色地幫助朋友,不錯。
看著叩叩進去安檢看不見身影了,我和先生往回走。又趕上非洲元首扎堆兒進京,我們被結結實實地堵在高速公路入口處,後來我機智地繞行,在北京郊區的各種小路上亂竄,足足花了兩個小時才到家。
我感覺真的很累,先生好像比我堅強,他懂得我的沮喪,讓我早早去躺下。我放心不下,又找不到不快樂的理由,想起好友桂伊說:“孩子是媽媽的外掛器官。”確實,關於孩子的一切總是那麼敏感、那麼容易傷感。
又想起叩叩推著行李,低著頭默默往前走的樣子。他看起來是個大人了,許多心事也要求自己勇敢面對。
他努力融入這個世界的樣子,我看了又欣慰又想要流淚。
我是個粗心的媽媽,但這顆粗心跟那些細心同樣柔軟。

最近我總是迷迷瞪瞪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想跟孩子們在一起,又想做一個對那些信任自己的員工們負責任的人。我還是在責任的邏輯中打轉,沒有充分的自信去活出自己。
什麼是活出自己呢?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一定要把家庭、事業排除在外嗎?
我做不到,這些都是我的一部分,把它們都剔除掉,我可能更不是自己了。
啾啾:爸爸媽媽你們10月還是來看我們吧?
先生說:機票太貴了,媽媽一個人去吧。
你不要想著那是機票,要想著那是來跟我們在一起。
我鼓掌:有道理哦。
………
藍襪子,2024.9.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