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長島第一天。小夥伴讓我以後都要給文章起一個引人注目的標題，我好像做不到。。
一
清晨回到長島的家裡，那種熟悉感還在。我跟先生累的暈頭轉向，將近24小時的旅行，年近八旬的他，看起來比我精神。可是我也不賴，還有精神跑到後院看看我的韭菜、我的桃樹，還把李子樹介紹給先生。奇怪，去年種的時候看起來挺大的，今天看反倒覺得小了。
當然現在韭菜沒怎麼發芽，桃樹的花骨朵還很小，說是含苞待放都有點誇張，李子樹也還是光溜溜的。回想一下我們從北京出發的時候，玉蘭花開了、迎春花開了、山桃、櫻花都開了，我覺得有點虧。
沒辦法，就這樣吧。
叩叩說，他下午要去參加一個數學競賽機構的活動，在曼哈頓，晚上回來。我本來已經簽了家長授權，突然又不放心了：僅僅一個郵件就把我的寶貝弄去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這太冒險了吧？叩叩聽勸，就不去了。
猛然回到這個住處，我大致明白了孩子們平時的生活狀態。吃飯基本上是外賣，衛生基本上不用搞，因為長島空氣實在是乾淨。我看不下去自己喜歡的家裡這麼亂，把垃圾清除去，把叩叩亂丟的臭襪子、礦泉水瓶子都一一撿起來扔了，先生很快整理好行李箱子，看明白冰箱裡的存貨，幸虧六哥硬塞我們了一大包菜，還有他做的醬牛肉，我們吃了一頓飽飽的牛肉麵。
“為什麼會有兩個荷包蛋？”先生很奇怪
“因為有一個漏了，不算。”
“碗裡的湯你別倒，我還要喝呢。”
我心裡知他是珍惜食物，他的碗就不收了。家裡沒有水果，想起北京吃不完的蘋果和橙子，覺得很可惜。阿姨怕浪費，我們出門前還榨了橙汁端到大門口讓我喝………此一時彼一時。
……
樹葉還沒有長出來，洗碗池正對著的窗戶外面，我的紅楓樹枝幹襯著藍天，像一幅畫。去年秋天我費好大勁才在茂密的枝葉間看到的鳥窩，現在赤裸裸明晃晃地晾在陽光下，我要是小鳥也會覺得尷尬：隱私呢？不存在的。
我這次帶了兩個帳篷來，一個常規的野營帳篷，另一個是透明的星空帳篷。我很想把星空帳篷安裝到草地上，我早就看好了位置，這樣晚上可以暖暖和和地看星星。但今天我沒有力氣，48小裡只睡了6小時，我眼睛都是辣辣的，卻仍然不困。
於是我就把那個普通帳篷擱到後院，輕輕一抖就撐開了，把隔潮墊放進去鋪好，躺在裡面雖然看不見天空，但是一側身就可以看見草地和森林，地面被陽光曬得滾燙，後背暖暖的，真舒服。
我太喜歡長島空氣的味道了，什麼味道都沒有的那種純淨，不想進屋……
二
叩叩放學直接回來了，小傢伙現在滿18歲了，可以獨立駕駛汽車，日程安排很滿。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感覺他一下子就變成大人了，身形寬了，頭髮厚實蓬亂，聲音低沉，以前那個又香又臭的萌娃形象一去不復返了。
……
“媽媽你們再租一輛車吧？我每天都有大學的課，非得開車不可。”
“沒關係，我們不需要總出門，週末買東西就可以了。”
“可是這不就等於被流放了？”
“哈哈哈，沒事。爸爸說要節省，這樣挺好。”
“我下個星期可以把車留下來，大學那邊放假幾天。”
“那就足夠了。”
………
叩叩現在同時上三個學：中學、新東方、大學，他在新東方繼續學英語，業餘時間報了附近大學的課，經常是晚上9:00以後才能到家。他現在基本上不抱怨，雖然吃得不怎麼樣，但是氣色還不錯。
“媽媽你幫我買了釣魚包嗎？”
“喲，我忘記了。怎麼辦？”
“我擔心這魚竿會弄壞，沒事，我海外購一下。”
叩叩現在脾氣很溫和，凡事不跟我著急。想起他前幾年青春期的急躁，現在可謂是變化很大。但不管什麼時候，他的性格底色都非常溫暖善良。他寄宿的老師家住在海邊，他在功課最辛苦的時候，突然想要釣魚，大概是想要靜靜吧。我大力支援，趕緊又買了一套魚竿，託朋友帶來。我也想靜靜。
三
晚上，先生突然在樓上叫起來，他的大床突然塌了。叩叩力氣大，我們合力把床墊搬開，發現這個看起來結實的大床，竟然沒有排骨扇，只幾根窄窄的木條撐著床墊，質量太差了。從中國出口的美式傢俱原來是這樣的貨色啊。
叩叩在學校裡上過木工課，他熟練地用電鑽取下來那一根壞了的木條，又把先生從車庫搬上來的排骨扇鋸掉一截，剛剛好用在大床上。現在這個床終於不是腳高頭低了，完美。
叩叩的夜晚功課很多，最後待完成的功課是寫一首14行詩。
“我寫什麼呢？我沒有任何想寫的。”
“ 你要不要寫“智者不入愛河”？這是你以前說的。”
“可以哦，這個主意不錯。”
餐桌上的燈光柔和地照在叩叩身上，他穿著背心，手臂上的肌肉似乎比前段時間結實一些。已經是午夜了，他一邊寫一邊念，反覆斟酌，時不時查一下字典。
“我寫九句了，現在我沒話可說了怎麼辦？”
“你把寫出來的念給我聽聽吧。”
………
“噢，最後這部分你可以上升一下，換個角度？”
叩叩眼睛一亮，又去琢磨了。不一會兒就興高采烈地合起電腦，終於可以睡覺了。
“媽媽，這兩天我還去老師家住、因為有背詩的作業。我星期五回來。”
“奎塔斯先生知道爸爸媽媽回來了嗎？”
“他知道了，然後他說問你媽媽……呃……新年快樂！”
哈哈哈哈哈哈，奎塔斯先生嘴挺笨的。
……
不知道為什麼，在異國他鄉我覺得找到了真正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在這裡更接近我的孩子們吧。這個週末啾啾會回來，我也會把帶來的種子撒在土裡，靜等蔬菜發芽。我想每天虛度時光，把那些抽象的意義、忙碌的日常放到一邊去。當一個人決心和清風、陽光在一起的時候，世界上其他的一切都是打擾。
有一天，我會不會再也不想離開這裡呢？
藍襪子，2025.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