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林海東
從去年大選開始，強調與金正恩的“良好關係”就是特朗普對朝鮮態度的主題。這讓外界很多人覺得特朗普似乎有意在他的第二任期恢復朝美談判、恢復“特金特殊親密關係”，以期在朝鮮問題上出現一些突破，進而將朝美關係的進展作為他的政治遺產之一。
在特朗普的相關外交、安全人事任命中，這種傾向性也表現得較為明顯。去年美國大選的時候，外界輿論認為朝鮮問題不是特朗普的最優先事項，但這些人事任命則大致顯示，朝鮮問題與俄烏、中東、伊朗等問題一樣，都在特朗普的外交優先事項中。
特朗普將如何與金正恩打交道、如何再續前緣，是個有趣的問題。有人說，特朗普2019年2月在河內傷了金正恩的心，兩人之間重建互信十分困難；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但值得注意的是，河內只是朝美談判破裂的開始，特金還有過試圖挽回局面的2019年6月板門店會談，最終的談判破裂是2019年10月在斯德哥爾摩。之所以要注意這個過程，是因為它顯示了一種傾向性，即金元帥的核心安全訴求沒有變，解決朝美關係問題仍然是重中之重，為此元帥會抓住一切機會，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當然，元帥也是講究策略和方式方法的。從近年來的高層人事安排以及去年10月以來的相關人事變動中，不難看出元帥押的什麼寶。這寶押對了，元帥終於等到了特朗普的捲土重來。
但元帥很清楚的是，特朗普重返白宮，不等於特金可以立即重續第一季的故事。從目前的總體態勢看，元帥又押了一寶，即特朗普在朝鮮問題上可能出現路徑依賴，亦即先揮舞大棒極限施壓、再晃動胡蘿蔔以利誘之。所以，我們才會看到，在特朗普上臺之前朝鮮祭出了“最強硬應對美國戰略”這個法寶，“以強對強”先行，後續是否“以善對善”看情況再說。
包括我們在內的外界觀察者曾經以為，元帥可能在今年1月22日的最高人民會議全會上發表施政演說，詳細闡述“最強硬應對美國戰略”的政策詳情。然而，沒有施政演說，也沒有政策闡釋。所以然者何？主因可能是保持戰略模糊、觀望美國動向。
縱觀從特朗普當選到上任這段時間的朝鮮動向，我們可以發現幾個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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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對特朗普重新上臺，表面淡然處之、低調處理，但內部緊鑼密鼓做各種應對準備，包括人事佈局到位。 -
其二，“制服朝鮮革命主敵美國”的外交首要任務地位不變，同時強化美國的主敵形象，但其中隱含了一條若隱若現的分界線，即把拜登和特朗普兩個時代的美國做了一點切割。 -
其三，恢復朝美談判的三個基本前提條件（取消敵朝政策、取消雙重標準、維持半島軍事均勢）不變。 -
其四，對美政策的靈活性實質不變，現行“最強硬應對美國戰略”不過是勞動黨八大“以強對強、以善對善”政策、八屆五中全會“以強對強、正面輸贏”政策的變種，亦即靈活性對美政策3.0版，表面上突出強調“強硬”，內地裡隱含靈活把握。
上述這些特點，解釋了元帥為什麼沒有發表施政演說，也讓我們大致看清元帥的意圖。在特朗普面前，元帥似乎處於“朝鮮式先發制人”的觀望等待態勢，如同擂臺上對峙的拳手，敵不動我亦不動，敵可往我亦可往。
攪動當下對峙微妙態勢的，是美國國務卿魯比奧；“激怒”朝鮮的，則是魯比奧對朝鮮的國家性質定義。
眾所周知，美國喜歡給其他國家貼標籤，比如“匯率操縱國”、比如“支恐國家”、比如“無賴（或流氓）國家”（rogue states），這種做法大抵已經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當地時間1月30日，魯比奧在接受美國媒體人梅根·凱利專訪（上圖）時，稱美國現時正處於對付伊朗、朝鮮這些rogue states的狀態。於是，朝鮮“怒”了——
2月2日，朝鮮外務省發言人發表談話，稱魯比奧“肆意詆譭主權國家形象的敵對言行全面違背有關尊重主權和互不干涉內政的國際法原則，是嚴重的政治挑釁行為”，朝鮮“對此表示強烈譴責和反對”。外務省發言人同時表示，美國這個“世界上最無賴的國家汙衊別國無賴”，是“荒謬論調”；並稱魯比奧如此定義朝鮮國家性質，暴露特朗普政府錯誤的對朝視角，讓朝鮮再次確認“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美國敵視朝鮮政策沒有改變”，朝鮮“絕不會容忍美國的任何挑釁行為，並會像往常一樣做出相應的強烈應對”。
這是特朗普上任以來朝鮮首次公開譴責美國。朝鮮似乎很憤怒，但我之所以在“激怒”、“怒”這些詞上加了引號，是因為朝鮮外務省發言人的這些“憤怒”大抵是策略性的，或者直白一點兒說，是一種表演。
這種表演，是探試，也是亮牌。魯比奧將朝鮮定義為rogue states，這不新鮮；外務省發言人也這麼認為，並且認為以魯比奧的政治傾向，他如果說朝鮮好話，那“反而會讓人感到更加驚詫”。在我看來，朝鮮之所以“強烈譴責並反對”魯比奧此舉，並重復強調“美國敵朝政策不變”，其實是對特朗普政府對朝政策進行火力試探，看魯比奧的對朝觀點是否會成為對朝政策的正式版本。
同時，朝鮮亮出了一張牌，這張牌叫做“對美國任何挑釁像往常一樣做出相應的強烈應對”，這其實就是“最強硬應對美國戰略”的政策內涵。而值得注意的是，外務省發言人強調指出，魯比奧“絕不能如願以償”，因為“那無助於圖謀美國國益”。這張牌的牌面其實不大，大致是警告特朗普政府，與朝鮮對抗不符合美國國家利益，實際表達了金元帥對特朗普不確定性的擔憂。
所以，對魯比奧的無賴國家論，朝鮮必然要“憤怒”，必然要“強烈譴責並反對”。說白了，外務省發言人說美國與朝鮮對抗“無助於圖謀美國國益”，這只是上半句話，他沒說出來的下半句話是，朝美對抗也不符合朝鮮國家利益。這才是朝鮮“憤怒”的關鍵點所在。這就像每年草莓季節IN朝鮮的文章中總是會提到丹東草莓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