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書友們,大家好,我是阿成。
從今天起,我們將正式開始共讀作家馬伯庸的歷史小說《長安的荔枝》。
物華天寶,盛世藏危情
故事發生在大唐天寶十四年,也就是公元755年,唐玄宗統治末期。
唐玄宗李隆基,這位傳奇帝王,早年憑藉過人的膽識與謀略,聯合姑姑太平公主發動唐隆政變,剷除了伯母韋皇后,將父親唐睿宗扶上皇位。
隨後,他又發動先天政變,清除了太平公主的勢力,穩固了自己的統治。
在位初期,玄宗勵精圖治、虛心納諫,重用姚崇、宋璟、張說等賢臣,開創了名垂青史的“開元盛世”,將大唐推向了鼎盛。
然而,隨著功業日隆、承平日久,玄宗逐漸變得驕傲自滿,精神懈怠,甚至將朝政大權完全託付給奸相李林甫。
這種心態的轉變,也體現在年號的更迭上:
從“開元”到“天寶”,前者象徵著重新整理政治、開創新局,後者則透露出對繁華盛世的沉醉與享樂。
天寶四年,即公元745年,玄宗貪戀兒媳楊玉環的美色,不顧倫理綱常,將其納入宮中,冊封為貴妃。
從此,“三千寵愛在一身”,楊貴妃成為玄宗晚年生活的中心。
她的堂兄楊國忠也因此得以飛黃騰達,於天寶十一年(752年)拜相,後封衛國公,權傾朝野。
《長安的荔枝》這部小說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作者馬伯庸巧妙地透過一次荔枝轉運事件,以“解剖麻雀”的方式,揭示了盛世繁華表象下隱藏的權力荒誕與盛世危情。
小說選擇天寶十四年作為切入點,因為這一年是大唐由盛轉衰的關鍵節點:
這一年年底,安祿山在河北起兵反叛,次年六月,玄宗倉皇出逃,太子李亨在靈武即位,玄宗徹底失去了對大唐的控制權。
然而,在天寶十四年初春的長安城,繁華依舊,歌舞依舊,天寶君臣還在沉溺享樂、醉生夢死,全然不知大禍將至。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唐玄宗為了給楊貴妃慶生,突發奇想,下令內廷司從嶺南轉運新鮮荔枝到長安。
我們的故事也就此展開。


貸款買房,和尚算“福報”
朝廷高層的奢靡墮落、河北三鎮的虎視眈眈、日漸窘迫的民間疾苦,這些看似遙遠的風暴暫時與我們的主人公李善德無關。
作為上林署的一名“國家部委職員”,李善德的日子雖不算富貴,卻也安穩,算得上是大唐的中產階層。
李善德的老家在華陰郡。
他早年因算學天賦出眾,被州里推薦到國子監專攻算學十書,24歲時以明算科及第,隨後被分配到司農寺,在上林署擔任從九品下的監事。
雖然官職卑微,仕途平平,但畢竟是朝廷命官,有正式的官品和俸祿。
每月“俸料、祿米、加上職田的佃租”,摺合下來有10貫出頭。
今年42歲的李善德,已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
多年的省吃儉用,讓他攢下了100貫的積蓄。
二月初三這天,李善德終於下定決心,掏出全部積蓄,在中間人的介紹下,選中了歸義坊的一座小宅子。
這座宅子“只有一進大小,不算軒敞,但收拾得頗為整潔”,院子裡還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房齡僅十年,坊內還有永安渠穿流而過,取水用水十分方便。
唯一的缺點是離李善德上班的地方較遠,每天需步行小半個時辰。
儘管如此,李善德還是咬咬牙,決定買下這座宅子。
宅子總價300貫,李善德手頭只有100貫,剩下的200貫,他不得不去貸款。
找誰貸款呢?
首選是寺院和尚。
因為唐朝佛寺香火旺盛,佔有大量土地且免稅,因此寺院常常成為民間借貸的來源。
由於佛法不能沾染銅臭,所以當時的人把寺院的貸款本金稱為“功德”,利息稱為“福報”。
李善德借了“功德”200貫,利率為“月生福報四分”,即每月4%的利息,年利率為48%,這也算高利貸了,按此計算,兩年後本息合計應為392貫。
然而,和尚為了多賺些“福報”,在合同上動了手腳:
他們將第一年的本息和296貫作為第二年的本金,每月利息11.84貫,最終算下來竟高達438貫。
不過,這點小伎倆怎能瞞得過算學出身的李善德呢?
他微笑著說道:
“大唐雜律裡有規定,凡有借貸,只取本金為計,不得回利為本……這計算方式怕是有差池吧?”
和尚被點破,只好訕訕地說,可能是小沙彌抄錯了數字,最終按律修改了合同。
合同簽完後,這座小宅子就此姓李,一家人在長安城有了一席之地。
李善德罕見地租了一頭老驢,騎著驢緩緩向上林署而去,一邊盤算著如何找些外快,一邊憧憬著未來的安穩生活。

棘手差事,上司設陷阱
李善德在司農寺下屬的上林署工作。
我們知道唐朝中央實行“三省六部制”,即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以及尚書省下屬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
其實除了這些,唐朝中央還有御史臺、“九寺五監”、十二衛大將軍等機構。
其中,“九寺”是從秦漢時期的“九卿”演變而來,主官稱為“卿”,按照《唐六典》的記載,九大寺卿中,太常寺卿與六部尚書同級,是正三品,其他寺卿則是從三品。
李善德所在的司農寺主管農業,負責糧食儲備、倉庫管理和祿米供應等工作。
上林署是司農寺的下屬單位,主要負責管理皇家園林,為朝廷供應蔬菜水果等。
上林署的主官叫“令”,官階為從七品下,現任署令姓劉。
上林署算不上重要部門,辦公地點也偏僻,位於皇城東南角的背陰處,且地勢低窪、陰暗潮溼。
李善德從外面回來,一進衙門就覺得不對勁。
這時正直中午,同事們正在走廊下吃飯,見到他居然都放下筷子,行起了禮。
平時嚴肅的劉署令更是熱情,招呼他一起用餐。
李善德低頭一看,午餐異常豐盛:燉羊尾、酸棗糕、蒸藕玉井飯、生魚片,還有橘皮栗子肉做的蘸料。
吃著飯,劉署令還端來葡萄酒。
李善德酒量不好,一杯下肚就有點暈了。
這時,劉署令從席子下拿出一份公文,說內廷發來一份空白敕牒,要設一個荔枝使,負責從嶺南採辦十斤“荔枝煎”,大家商量後決定讓李善德來辦這個差事。
李善德一聽,激動得手抖。
雖然荔枝使沒有正式編制,但給皇帝辦事,油水很大。
而他剛背上房貸,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劉署令在敕牒上寫下推薦李善德的話:
“奉敕僉薦李善德監事勾當本事。”
李善德也顧不上吃飯,馬上籤了名。
劉署令立刻叫來書吏,把公文抄成三份,蓋上上林署的印章,分別送到司農寺、吏部和御史臺存檔。
剩下的原檔案則給了李善德。
所謂“荔枝煎”就是用蜂蜜浸泡荔枝肉,再用蜂蠟封存的果脯,價格昂貴,只有達官貴人才吃得起。
但李善德覺得奇怪,這個差事並不難辦,為什麼要特意設個荔枝使,還讓冷衙門上林署推薦人選呢?
檔案上寫的期限是六月初一,還有近四個月時間,完全來得及。
在回家的路上,暈暈乎乎的李善德被車轍印絆倒,公文掉了出來。
他撿起時發現一張小紙片飄落下來,這叫“貼黃”,是用來修改錯字的,但是修改後要蓋上騎縫章,以示公心。
但這張貼黃上沒有印章,開啟檔案一看,“煎”字底下居然是個“鮮”字。
“荔枝鮮”、“荔枝煎”,一字之差,但性質天差地別。
李善德瞬間酒醒,趕緊跑回上林署,正看見劉署令和同事們有說有笑地離開。
李善德以為只是貼黃沒蓋章,請求重新蓋章。
沒想到劉署令翻臉不認賬,說根本沒有貼黃,自己也沒說過是荔枝煎。
同事們也跟著附和。
李善德不死心,跑到司農寺的檔案室,檢視中午送來的檔案副本,上面赫然寫著“荔枝鮮十斤”。
他正要去吏部和御史臺查證,卻發現檔案上的抄目標籤顯示,這份公文已經在尚食局、太府寺、宮市使和嶺南朝集使手裡轉了一圈,最後才送到司農寺。
原來真是鮮荔枝!
但鮮荔枝保質期極短,按照當時的交通和儲存條件,根本無法從嶺南運到長安。
所以說這是個註定無法完成的任務。
不過,也正因如此,各部門互相推諉,最後甩給了最沒權勢的司農寺。
司農寺卿又把鍋甩給上林署,劉署令則串通同事,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老實忠厚的李善德。


朋友酒局,詩聖激豪情
第二天中午,李善德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上林署。
在街口,他遇到了在刑部比部司任職主事的朋友韓洄。
比部司主要負責審計各部門的工資、辦公經費和罰沒財物等賬目,相當於現代的審計部門,比部司主事是從九品上。
韓洄帶來了當時還不太出名的杜甫。
此時44歲的杜甫已在長安求官十年,最近剛被任命為“右衛率府兵曹參軍”,右衛率府是太子李亨的府兵管理機構,兵曹參軍為從八品下。
韓洄為慶祝杜甫授官,特意來找李善德一起喝酒。
然而李善德心事重重,根本沒有心情喝酒,他放下酒杯,淚水奪眶而出。
韓杜二人忙問何故,李善德將一切和盤托出。
杜甫聽後,忍不住道:
“嶺南路遠,荔枝易變……難道沒人說給聖人知嗎?”
韓洄冷笑道:
“聖人口含天憲……誰敢勸個不字?你們可還記得安祿山嗎?多少人說這胡兒有叛心,聖人可好,直接把勸諫的人綁了送去河東。”
韓洄身為戶部比部司的主事,常年接觸諸部賬目,對官場內幕瞭解的最深,他激烈地抨擊“使職制度”。
原來,玄宗皇帝為了繞過朝廷正式制度的限制,隨意設定各種使臣。
這些使臣只向皇帝彙報,卻要國庫支付經費,極大破壞了中央財政制度的嚴肅性。
韓洄這番話不僅是批評時弊,也在暗示李善德:
既然已是死局,不如在六月初一之前利用權力為妻女謀取後半生的保障。
“那六月初一之後呢?” 李善德還有疑惑。
韓洄給的方案是“和離”,也就是與妻子協議離婚,以免將來事發連累家人。
但初入官場的杜甫卻強烈反對。
他鼓勵李善德:
“左右都是死局,何不試著去嶺南走過一趟再定奪?”
為此,杜甫還分享了自己的經歷:
40歲生日時,他在亂葬崗遇到一個守墳的老兵。
老兵講述了自己在西域戰場死裡逃生、百戰倖存的故事。
這讓杜甫明白:
身處絕境時,不如拼死一搏,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受此啟發,杜甫創作了《三大禮賦》,終於得到朝廷認可,獲得了現在這個小官。
杜甫的一番話打動了李善德。
他決定聽從杜甫的建議,先去嶺南走一趟再說。
那麼,李善德來到嶺南又會發生什麼樣的故事呢?讓我們下節繼續來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