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隻身到嶺南,殺機還是生機?

文 | 有書君 · 主播 |阿成
親愛的書友們,大家好,我是阿成。
今天,我們繼續來共讀作家馬伯庸的歷史小說長安的荔枝》。

權力之妙,出發前的準備
上節我們說到,在杜甫的鼓勵下,李善德下定決心前往嶺南。
既然決定啟程,首先要解決的就是辦公經費的問題。
按道理,使臣的經費應由戶部管理的國庫或唐玄宗的小金庫—內帑大盈庫提供。
然而,李善德卻直接向劉署令索要經費。
這是因為,儘管官方的規定看似明確,但實際上,經費既可由國庫或大盈庫直接撥付,也可由上林署墊付後再找國庫或大盈庫報銷。
這正是權力的妙處之一:
正式的規章制度往往有限,難以涵蓋所有具體操作細節。
在大量未明確規定的地方,“官字兩張口”,權力者的解釋便顯得尤為重要。
從上林署的辦公經費中支取了三十貫後,李善德又前往符璽局,索要了一張郵驛往來符券。
憑藉此券,他可以在各處驛站免費食宿。
因此,上林署提供的三十貫經費實際上根本用不到那麼多。
這是權力的妙處之二:
符璽局、上林署、戶部彼此之間不會對賬,由於資訊不互通、不透明,這便給權力者提供了舞弊空間
出發前,李善德還到兵部的職方司,獲取了一份《皇唐九州坤輿圖》與《天下驛乘總彙》,也就是“地圖”和“驛站、交通路線指南”。
有了這兩樣“法寶”,李善德才能更好地研究轉運路線。
一切準備就緒,二月五日,李善德離開長安,前往嶺南。
一路上,他白天趕路,晚上則研究大唐的官方運輸體系。
大唐郵遞分做四等:
驛使齎送,日行五百里;
交驛齎送,日行三百五十里;
步遞齎送,日行二百里
日常公文流轉,日行三十里到七十里。
其中,“驛使齎送”,是指驛使專人專送,“換馬不換人”。
之所以不換人,是因為書面資訊有限,為了儘可能傳遞全部資訊並防止洩密,故而採用這種方式。
“交驛齎送”則是不同驛卒接力傳遞,換馬又換人。
而“步遞齎送”則是透過步行等方式進行,同樣由不同驛卒接力傳遞。
除了這幾種郵遞方式之外,還有一種更快的郵遞,那就是電視劇中常常出現的“八百里加急”,也就是日行八百里。
但在實際生活中,這種郵遞極少出現。
它通常只用於特別緊急的軍國大事,而且,南方水網密佈,山勢連綿,根本達不到這樣的速度。
嶺南到長安距離五千四百四十七里,按照最快的驛使齎送,也需要11天才能到達。
而荔枝在三天內就會變質,李善德的任務依然艱鉅,難以完成。

出師不利,經略府的算計
三月初十,李善德終於抵達廣州城。
他的第一件事便是拜見嶺南五府經略使——何履光,尋求他的支援。
在名臣名將輩出的玄宗朝,何履光不算耀眼,但也算得上才幹出眾。
武功方面,何履光帶兵克南詔、取安寧,重立東漢馬援銅柱;
文治方面,他採取“撲買”,也就是“承包制”的方法。
透過商賈僱傭當地少數民族種植水果,既降低了治理成本,又為當地帶來了收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何履光在《長安的荔枝》這部小說中,人物形象並不光鮮。
李善德走進經略府正堂,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
何履光儀容不整,只穿了件汗衫和開襠竹布褲子,坐姿不雅,他不是正坐在堂上,而是箕坐在堂下;
舉止不妥,他在官府大堂不看公文,而是在啃甘蔗。
當李善德說明來意後,何履光竟不容分說,直接下令將其處死。
原來,何履光根本不相信皇帝會下達運送新鮮荔枝到長安的荒唐命令,因此懷疑李善德是個騙子。
李善德急中生智,連忙說道:
“這敕牒也曾在嶺南朝集使流轉過,節帥一查,便知虛實!”
朝集使是唐朝地方州府派遣到京城的代表,相當於如今的“駐京辦”,負責在京城為地方傳遞訊息、協調事務。
何履光聽了,便派人去查嶺南朝集使發回的檔案。
然而,何履光依然對李善德說道,即使是真的,也要幹掉他,因為這是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
李善德本就對完成差事不抱希望,見何履光橫豎要殺他,索性不再掙扎,任憑處置。
這一反常的態度反而讓何履光改變了主意。
多疑的他認為,李善德是故意求死,以便將荔枝鮮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
就在這時,經略府的掌書記趙辛民出現,告訴何履光敕牒的確為真,並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隨後,何履光踢了李善德一腳,便起身離開了。
這時,趙辛民趕忙上前一頓寒暄,什麼大使辛苦了,大使受委屈了,晚上為大使接風洗塵等等。
但最重要的是要說明,玄宗皇帝曾經下過旨,嶺南路迢山阻,不在朝集之限,而向朝廷進貢一般都是朝集使的責任。
也就是說,運送荔枝鮮這件事,不歸他趙辛民管。
李善德明白,誰也不想碰這個燙手的山芋,不管就不管吧,提供一些便利幫助總可以吧?
趙辛民笑眯眯地回覆,一會給他籤一道通行符牒,嶺南五州,可暢行無阻。
這一幫助看似慷慨,但最關鍵的人力和經費,卻隻字未提
李善德不善應變,被趙辛民這個軟釘子一頂,不由得吃了個啞巴虧,最終悻悻而歸。
那麼,作者為什麼要在小說中塑造這樣一個何履光的人物形象呢?
其實,這可能是作者想要藉此說明當時的當權者,普遍具有的一些特徵。
比如,一是深諳官場的捭闔之道。
何履光治理嶺南頗有建樹,面對李善德的請求,他甩鍋的技巧嫻熟,拒絕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二是對上諂媚,對下兇悍。
對於皇帝的命令,無論多麼不合理,何履光都不敢有絲毫微詞;
然而,對於小小的李善德,他卻可以隨意決定其生死,態度截然不同。
三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為了不接運送荔枝鮮這個燙手山芋,何履光甚至不惜殺掉李善德。
要知道,李善德雖然官職低微,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連朝廷命官都如此對待,其對待普通百姓的態度便可想而知。
可以說,這三個特點在小說中每一位掌權者身上反覆出現,無不體現著當時朝政的渾濁與荒唐。

峰迴路轉,蘇胡商和阿僮
正當李善德陷入絕境時,一名胡商蘇諒主動上前搭訕,獻上殷勤。
這位蘇諒並非普通人,而是一位久居大唐的波斯商人。
唐朝時期,隨著海上絲綢之路的興起,廣州成為唐朝最重要的對外貿易港口,外商雲集,貿易活動異常繁榮。
為了有效管理外貿事務,朝廷甚至專門在廣州設立了市舶使
在當時的外商中,波斯商人和阿拉伯商人數量最多,而蘇諒正是其中之一。
他雖然來自波斯,但在大唐旅居幾十年,對中華文化和風土人情瞭如指掌。
見李善德悶悶不樂,蘇諒主動詢問他是否缺錢。
商人無利不起早,蘇諒願意借錢給李善德,是因為他看中了李善德手中的通行符牒。
原來,趙辛民送來符牒時,蘇諒無意間撞見,便打起了這張符牒的主意。
對於商人而言,這張符牒無異於一張“聚寶符”:
持有此符牒的商隊可以在嶺南五府之內暢通無阻,貨物無需過所,更不必交稅。
然而,李善德若將通行符牒借予他人冒用,那可是死罪。
但此時的李善德已窮途末路,顧不得那麼多了。
李善德急需資金進行一項試驗:
派出一支荔枝隊伍,實際走一趟,看看荔枝在變質前最遠能運到哪裡,從而最佳化轉運路線和改進保鮮方法。
根據李善德的計算,試驗總花費需766貫,而蘇諒則又多加了三成,共計996貫。
有了這筆錢,李善德委託蘇諒代為採購試驗物資,同時直奔盛產荔枝的從化縣。
在從化縣,李善德從當地嚮導口中得知,最好的荔枝產自石門山下一個叫阿僮的峒女之手。
她的田地雖小,只有三十幾畝,但產出的荔枝品質極佳,專供經略府。
憑藉荔枝使的身份,李善德徵用經略府的一些荔枝自然是沒問題的。
於是,李善德便前往石門山拜訪阿僮。
阿僮的出場頗為奇特——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一聲嬌嗔,她從樹上跳下,嚇得李善德一腳踏進了糞肥裡。
然而,李善德並未擺出官架子,反而客客氣氣地稱呼她為“阿僮姑娘”,並虛心請教荔枝的種植和保鮮方法。
這種謙遜的態度與那些高高在上的“經略府大人”截然不同,令阿僮對他頗有好感。
阿僮讓李善德幫忙在樹間架起竹索,以便螞蟻通行,驅趕荔枝害蟲。
李善德有求於人,便像個小雜役一樣幹了起來。
讓阿僮心生歡喜,於是她毫無保留地回答了李善德的問題。
從阿僮那裡,李善德進一步確認荔枝的確容易變質。
阿僮傳授了一些延緩荔枝變質的方法,但這些方法與上林署常用的保鮮方法大同小異,無法滿足李善德保鮮十幾天的需求。
不過,李善德也並非一無所獲他得知有一種名為三月紅的荔枝,三月底便可成熟此時正值三月中旬,這對於他的試驗來說還不夠
於是,阿僮還教他一種催熟方法——將尚青的荔枝與芭蕉混放,埋進米缸中,可提前數日成熟
李善德問完問題後,送給阿僮幾匹帛。
在唐朝,布帛是可以充當貨幣的貴重物品,尤其是在經濟相對落後的從化,這樣精緻的帛更是稀罕。
阿僮誤以為這是李善德下的聘禮,嚇得李善德連忙解釋,這只是預支的酬勞——他要買下所有的三月紅
三月十九日,在蘇諒和阿僮的幫助下,李善德的第一次試驗正式開始。
那麼,李善德的試驗能否成功讓我們下節繼續來聽。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