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一五
昨天看了一篇新聞從業者質疑醫藥集採的文章，看得我頭大。今天來說一說這個問題。
我一向是支援給有司上壓力的，但是我一直反對很多媒體從業者上壓力的方式。簡單說就是當你自己不學無術的時候，你連罵都罵不準，連陰陽怪氣都顯得智商捉急。
任何一個寫過學術論文的正常大學畢業生都知道為了特例話不說死的原則，下論斷留有餘地，這篇新聞從業者文章洋洋灑灑，從通報留有餘地的表述咬文嚼字，自作多情地宣稱通告作者是“自己人”，在向自己傳遞加密資訊，然後生硬地從字裡行間強行解讀出“我贏了”的內涵，還大言不慚地要用記者的專業素養背書，這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要不得，簡直是把自己的讀者往弱智反對派的方向培養，同時也是生怕新聞學臉丟得不夠多。
老讀者都知道我對新聞學的態度，歸根結底就是兩句話：1）這個圈子裡只會耍嘴皮子的沒本事人太多；2）真想當記者可以不用學新聞，花四年學怎麼寫字說話不值當，先去找個幹實事的專業，花點功夫學點做事的技能，給自己建立一套來源於實踐的世界觀價值觀，構築一個穩固的評判標準。
根據長期以來對新聞領域實踐狀況和理論研究的觀察，我不相信新聞學和其他行業有什麼不同，不相信新聞從業者有什麼超出常人的道德水平和理想追求，更不相信新聞從業者智商上有什麼優勢。古今中外，從左到右，破事兒太多了：
比如現在這事兒，我能理解你質疑醫保局的立場，但是你完全不質疑醫生是怎麼回事兒？是你記者不懂？還是你就是那個利益共同體裡的一員？
讓我們把人往好處想，是記者不懂。為什麼不懂呢？很可能是因為完全沒有概念，缺少生活常識。
我以前做律師的時候，入行參加的第一個實習專案就是幫輝瑞應對美國反腐敗調查，所謂FCPA，每天的工作就是到資料庫裡幫著篩查醫藥代表賄賂醫生的郵件，這方面的見識應該算還是可以的，所以我懷疑有司，但醫生在我這裡不比有司好多少。
就這個問題來講，我覺得學法律比學新聞有用，畢竟大家都不懂醫學，也都缺少調查，但學法律至少知道醫生也可能有問題，能多一點現實世界的經驗，也能少一點賣弄文字的自戀。
去年的時候我曾經透過圈內朋友圍觀了國內某大報的某場選題會，部分二三十歲記者的水平之差令我震驚。
那是關於當時的“遠洋捕撈”話題的，在我看來如果媒體基於跨省執法合作的程式問題展開批評，其實可以立於不敗之地，但是年輕記者們想要罵出新意大概，找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角度。
比如某位記者聲稱自己查閱了刑法，然後開始援引法條，批判犯罪嫌疑人多交罰款就可以獲得從輕處罰的處理，說這違反法律不得用金錢換減刑的規定，進而推出了警察的邪惡云云。這個說法讓我頭皮發麻。首先在法定區間內多繳罰款體現認罪態度良好獲取從輕處理這是國際通例，其次那位記者找的法條是關於判刑後減刑的，跟量刑階段的從輕處理不是一回事。這還沒分清基礎知識呢，就著急忙慌地下邪惡不邪惡的價值判斷了。對面是個泰森，你說“看我王八拳”是嗎？
現場也有記者提醒寫報道有什麼寫什麼，不要在不懂的方面胡亂揣測，客觀中立比較好，不然容易翻車，把順風局打成逆風局。然後就是被嘲諷“你把xx想的太好啦”。還有位火氣大的記者連喊了十多聲“我就揣測了，我就揣測了，我十多年都是這麼揣測過來的”，好像做記者靠揣測工作是件特別牛x的事。
從精神勝利法到缺乏常識，這些記者二三四十歲，假設家長現在把孩子送去學新聞，出來後就要當這些記者的下屬和徒弟，如果是隻學新聞學缺乏其他關於具體做事的知識技能的話，我覺得是很容易被帶歪的。我這裡強調的不是立場，而是本事。弱智反對派也是弱智，不是說你擺個獨醒者的姿態你就不弱智了。
我們不妨把話題拓展得更寬一點。愛孩子就別送ta去學新聞，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圈子實在太變態了。
上面說了二三四十歲的媒體從業者，更往上的老先生們怎麼樣呢？
過年期間其實圈子裡在流傳國內某大報領導的破防神圖，從DeepSeek到哪吒2，從流感生病到北京颳大風，老先生有無窮的邪火要燒，看得出來這個年沒過好：
同時流傳的是老先生近期在官方媒體上撰寫的文章，是這個調調的：
我們之前在《小粉紅們永遠不會懂的格局》裡介紹過一位媒體圈出來的大V，也是左右橫跳，不管在哪邊都很極端。我不知道是不是媒體從業者先天撕裂左右互搏的能力就比較強，但我覺得這個行業對於普通人來說還是有點超綱了。
我們今天一開始舉例的那篇媒體從業者的文章，在最後這樣諷刺道：
關於醫保金，我有一樣的擔憂，但是畢竟是我和家人身處的環境，我還做不到像這位媒體從業者這樣略帶點自虐性質的幸災樂禍。
關於中國製藥問題，我這兩天正好讀到《華爾街日報》的預警報道，說中國生物製藥公司開發新藥越來越快，越來越便宜，“中國創新在威脅美國藥廠的生態環境”。美國同行說中國製藥雖然目前大多數還是注重提高產量、降低價格、增強藥效、細化功能，還沒有革命性的突破，但是已經給美國製藥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這是我不建議家長朋友們送孩子去讀新聞的又一個理由，很多新聞從業者忙著耍嘴皮子，賣弄陰陽怪氣的本領，無暇顧及其他，所以訊息比較閉塞，跑資訊太慢，察覺不到這個世界在發生什麼，就算做本職工作也是顧頭不顧腚，伸臉去迎人家的巴掌，還自鳴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