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以興邦,一言以喪邦

週末,聊聊天。
G2和歐洲都有不少反思全球化的學者,作者比較推崇的是哈佛大學的Dani Rodrik教授。認識到超級全球化(WTO)帶來的問題,乃至於再往前,認識到佈雷頓森林體系解體後美元帶來的問題,是一方面。但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案,是另一方面。
作者最近比較感慨。
Robert Lighthizer其實是一位理想主義色彩很濃的美國愛國主義者,但他已經年邁,對世界的認識和思維還停留在他人生巔峰的美日貿易戰時代,對今天全世界產業鏈的複雜程度,對傳統產業分類標準(也就是經常導致出現各種爭論的所謂製造業、服務業分類標準)脫離現實的滯後性也幾無認知。
Micheal Pettis長居中國大陸,按理說,對G2的認識,尤其是對中國大陸的認識應該更加“接地氣”。但似乎中國這片土地還是太大,歷史還是太長,北大又過於特殊,以至於對中國人的思維和行為方式,理解起來還是有難度。
Stepen Miran、Scott Bessent之流,更是下一等級的拾人牙慧者。
G2都有很多反思全球化,建議變革的呼聲、意見,大多來自作為“官方與民間橋樑”的知識分子,而不是來自作為當事人的民眾自身。作為中間人的知識分子更多是在理性地“算賬”,根據供給產能、內外需求、外貿匯率去構思一個理想的世界,儘管他們自認為已經非常現實。
任何個體對世界的認知都是淺薄的,但人類社會的風險在於,往往是極少數擁有巨大權力的個體在決定世界的運轉規則。這就是為什麼建立一個龐大的中產階層十分重要,因為一旦相當比例的民眾對社會現實產生不滿,那就很難期待他們可以理智地不被極端主義俘獲,而人類歷史反覆告訴人們,每當這個時候,極端的政治觀念和政治人物總是能夠藉助極端的民眾成功上位,並對整個人類社會造成巨大傷害。
川普第二任期的經濟政策其實就是建立在一個只能稱為“猜想”的經濟觀念上,這個猜想將美國當前的主要問題歸結於美元高估,歸結於順差國不斷積累美元,然後反向投資美國本土,也就是所謂“美元大迴圈”。
“美元大迴圈”是歷史形成的,美國盡享紅利幾十年,突然一天,一些人提出,美國自身各方面問題,都是這個大迴圈帶來的,所以斬斷美元大迴圈才是正確的。這個極端的猜想,之所以能被川普奉為圭臬,並非因為它是真理,而是因為,政治極化時代的美國民眾,成功地將川普兩次送上大位,而川普對世界的理解能力,差不多也就限於這類猜想。
作者曾經翻譯Carrol Quigley教授所著Trade and Hope的一部分文明史系列,這部耗盡Quigley一生心血的文明史著作誕生不久,美國的陰謀論者Joseph Plummer就將其曲解成另一部著作Trade and Hope 101,是的,連書名都抄了。可以想象,老百姓對不費腦子的陰謀論是多麼愛。就這樣,本該成為經典的現代文明史著作就此被塵封。
所以,我們今天看到Dani Rodrik、Douglas A. Irwin憤慨於川普的胡作非為,因為他們的研究被不斷地曲解和引用。川普的智囊們對全球化和關稅的認知恐怕一大半都要出自Rodrik和Irwin,但得出的結論和採取的策略,卻是將人類世界推向火坑。
這不禁令人想起那段醒世恆言:
“經濟學家以及政治哲學家的思想,其力量之大,往往出乎常人意料。事實上統治世界者,就只是這些思想而已。許多實幹家自以為不受任何學理影響,卻往往當了某個已故經濟學家的奴隸。狂人執政,自以為得到天啟,實則為狂想所獲,乃得自若干年前的某位學人。我很確信,既得利益的勢力,未免被人過分誇大,實在遠不如思想的逐漸侵蝕之力大。這當然不是在即刻,而是在經過一段時間以後;理由是,在經濟哲學以及政治哲學方面,一個人到了25歲或30歲以後,很少再會接受新觀點,因此,公務員、政客、甚至鼓動家應用於當前時局的種種理論往往不是最近的。然而早些晚些,不論是好是壞,危險的都不是既得利益,而是思想。”——凱恩斯
全球化的問題,定然只能以全球協調的方式解決,這是因為從工業化開始,人類走到今天,現實世界已完全緊密而不可分。主張單方挑戰全球的觀念,並不是什麼奇招,只能讓其他認可全球化問題需要得到解決的人,也開始加以反對。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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