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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one文藝生活
ID | one_hanhan

前陣子有個爭議很大的新聞,你們看了沒?
說一個男的出軌了,但是拿出軌物件的錢給自己老婆,轉了得有13萬。

我還在感慨第三者倒貼已婚男,這是什麼獵奇婚外情關係;
評論區裡卻已經認領上了,說自己家老公也這樣,從第三者那拿錢回家。

我好震撼,現在人不吃軟飯不啃老,改啃小三了。

夫妻關係已經變天了。
那邊離婚律師還在給原配妻子出招,怎麼要回來老公給第三者的轉賬;
這邊原配們已經思路開啟:老公有小三不要急,說不定佔了大便宜。
情人節小三轉賬520,她老公回了個52.0,她家這位倒賺468。
不正當關係已經更新換代,原來是“養小三”,現在是靠小三養活一家三口。

原來老公的吃穿都只能自己操心,現在第三者選好品直接寄到家裡;
妻子們說送錢是貴人,送外套算體貼,送牙膏叫周到;
但咱就是說,送內褲是不是叫貼臉開大?


有人問,為啥不生氣,為啥不離婚;
原配們樂了,說老話講的太難聽,什麼叫外面找了個小的;
這明明是外面找個新媽,和我一起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他。
多一個人給老公提供情緒價值,還能分散自己的性壓力;
再說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家裡存款沒見少,原來跟窮鬼老公淨吃草,現在他傍上個賣海鮮的小三帶我吃蟹寶,你說這日子好不好。

一個妻子用“喜歡”來形容自己家的第三者,確實有些瘋癲;
但“我老公只是偶爾陪陪她而已”,沒人能品出一絲陰陽怪氣。
默許老公出軌都不算什麼,真正享受其中的妻子們,都催著老公和第三者約會。
小三送的水果她記得,小三送的蜂蜜她愛吃,還要叫姐妹一起吃。
誰說老公外面有人不好,老公有人可太好了。
你看,倆人約會還記得給我帶特產,老公和第三者重新把我養了一遍。

原來第三者被喊打喊殺,現在地位直接飛昇。
稱呼都變了,現在不叫小三,叫“三姐”。
十多年前的三姐送的嬰兒車不知珍惜,現在追悔莫及;

想到曾經每個月兩萬的精神損失費,更是後悔不已。

萬萬沒想到攀比的風氣也會吹到這裡,有過來人開麥:
女人的大格局才能匹配到高財力的三姐。
你家三姐只送小件太沒想象力,富婆三姐送老公一輛車,我上趕著給他倆當媒婆。

研究三姐久了,都會經歷一個過程:質疑三姐,理解三姐,愛上三姐。
到最後,念著三姐的好還不夠,還要嗑三姐和自己老公cp。
遇上做不正當工作也要養自己老公的三姐,都高看自己老公一眼;

遇上看對眼的三姐,三人一起住也不是不行。

我尋思片土地上哪容得下3p,結果一翻評論區,都說想自己家也找個這樣的,甚至直接艾特自己的另一半過來。

一個個根據自己的愛好精準下單,老公白給了不要緊,不要錢的榴蓮不要白不要。

覺悟高的還沒結婚就想開了,必須出軌四川的,不會做臘腸的她不要。

還有一位希望自己老公三宮六院的,品類非常全面;
知道的是許癲願,不知道的還以為來進貨的。

刷這些帖子的時候,我一整個迷惑住,她們老公是出軌了是吧?這不是一個好事對吧?
老公出軌傷害了妻子,然後透過傷害妻子的方式,拿到了一些好處,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她們的行為怎麼有種,老公從自己身上剜肉吃,然後分了自己一口,她們就感恩戴德的感覺呢?
咋回事啊?妻子們都瘋了嗎?

細琢磨一下,這些妻子其實是“原配打小三”的next level;
她們“感謝”第三者的時候,都不忘踩一句自己老公;
第三者是給家裡億點補貼的“三姐”,而老公被叫做“狗”,覺得“眼不見心不煩”。
她們終究是恨著背叛自己的另一半的。
另一半枉顧妻子們的尊嚴,她們只好假裝自己不雌競有“格局”;
只要自己姿態不太狼狽,就能保留住最後一點面子;
只要自己不追究,自己就還不算婚姻裡的失敗者。

評論裡有人問她們為什麼不離婚,她們的回答裡“孩子”是高頻詞。
她們說,“孩子沒成年”“每月給錢,養我和孩子就行”“家裡就我跟孩子,反倒清淨”。
這並不是懦弱的藉口;
和開放式關係“各玩各的”不同,在這些家庭裡,老公談戀愛的時候,妻子們都在家帶孩子。
雖然說婚姻追根究底就是合作關係,但合作也是建立在雙方相互尊重的基礎上,這樣的關係更像其中一方單方面被剝削。

這些妻子勸人格局開啟的時候,都說自己曾經也鬧過;
可鬧了之後,丈夫沒有轉變,孩子還受影響。
看著哭泣的孩子和亂糟糟的家,出軌那位不會心軟,但為家庭付出最多的那個人會。
於是,她們選擇忽視自己的感受,將孩子與家庭做為自己的全部,就像她們承擔起所有家務和育兒工作一樣。
告訴自己,只要老公對孩子好,提供資金支援這個家,就是對自己好了。

不離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們沒有離婚的力氣。
在包含不正當關係的婚姻裡,離婚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丈夫不願意離婚,或者女方需要爭取財產,那就要收集出軌證據,找律師,上訴,這個過程很漫長。
丈夫願意離婚的也不輕鬆。
有妻子遇到過丈夫帶著第三者到自己孃家和單位逼離,雙方開條件,不滿意就互相拖著,持久博弈。

而妻子們本來就是婚姻裡的弱勢一方,孩子和家務已經讓她自顧不暇;
甚至有人當了很多年家庭主婦,已經和社會脫節,面對這種事務只覺得迷茫恐懼;
而且日子還要過,孩子還要養,只好拿“格局”草草包紮一下自己繼續向前走。
我看過一位妻子的主頁,她曾經誇讚單親媽媽們很勇敢,在那篇帖子裡她還夢想了一下擁有自己的事業會不會更自由;
但這個夢只短短存在在一篇帖子裡,之後她發的就全是孩子小升初的東西。
“出走”實現個人追求不止需要決心,也需要精力和時間。

讓她們無法離婚最重要一個原因還是,女性的自我價值是與家庭深深繫結的。
一個女性就算拒絕了“女人該以家庭為主”的洗腦,也逃不過社會對丈夫妻子評判體系的雙標。
如果把孩子託付給其他人,去實現自我,再把孩子接回身邊;
在這個過程裡,就要接受來自外界和自我的雙重譴責。
不合格的丈夫可以是個“好爸爸”,但女人沒辦法做一個“恰到好處”的母親。
母職懲罰一詞的定義,是女性做了母親後收入比男性少,但其實母職給女性帶來創傷遠不止於此。

我們沒法輕飄飄地說,妻子們都應該跳出母職陷阱。
大環境總是對女性要求更多,對她們說,別當嬌妻,做媽媽也別忘了做自己……
可是,她們本就不該在母職和自我實現間做抉擇,本不該承受這份壓力。
只有這個環境變得更包容,女性才會有更多選擇,才會活得更自由。
願每個女性都不會為她人的自由之翼刮擦到自己,而自我譴責;
願大家都有走進新生活的機會和勇氣。



孤花拙器,簡單素淨,窗外的陽光,牆角的陰影,恰到好處地構成美。不能再多,再添一件都是多餘,都是累贅。那一抱小雛菊安靜地待在花盆裡,黃色的小花仰著小臉望著你,如淡妝的小女子,很討喜。此時,寂寂陋室,滿室盈香。安靜,是內心的修持,可惜,世間太多事都是打擾,撇不清。欲獨享一份清淨,只有向內尋取,這樣也好,湖光山色如何,一低眉一顰笑,一投手一頓足,跟隨內心驅遣。如此,最自在,亦最簡單。外出散步,亦非水秀山清之處不可,景色怡人固然讓人歡喜,若屋舍傾頹、白牆斑駁、野草橫生,也自有一番意趣。萬物盛極必衰,昔日繁華,今日破敗,都是美。此謂:雖不自由而不生不自由之念,雖不足而不生不足之念,雖不暢而不懷不暢之念。聽聞,花有色則無香,有香則無色。如含笑,異香薰人,卻了無姿色,由此觀,萬事豈可求全?人人二字似是而非。你自以為好的,別人卻不以為好;你所愛的,或正是他人所惡的;有人寄情于山水,有人移情於花草,皆是自然。若讓一個不愛花的人去賞花,也是不可取的,如魯迅所寫的“吐兩口血,扶著丫鬟,到階前看秋海棠”,這不僅是強人所難,簡直就是折磨人家了。梁實秋曾說:“人吃到老,活到老,經過多少狂風暴雨驚濤駭浪,還能雙肩承一喙,俯仰天地間,應該算是幸事。”這個我是贊成的。一個人能夠“俯仰天地”,一定是活得曠達、活得通透了。歲有枯榮,人有生老,只能照單全收,人生最曼妙的風景,是內心的淡定和從容,待將世事一一經過,千帆過盡,再熱烈之物都成平常事。讀《世說新語·識鑑》中一段文字。說晉時文學家張季鷹在齊王處做官時,某一日,見秋風乍起,想念家裡秋日美味——菰菜羹和鱸魚膾,慨然嘆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裡以要名爵。”說完,便辭官歸鄉。有人問他:“你總想著瀟灑一時,就不管別人怎麼看你嗎?”他說:“就算我名垂青史,也抵不上現在喝上一杯酒。”這位也算是性情中人,名祿富貴、青史留名,怎能抵得過他心中的那一份快意?率性如斯,簡直任性。可不是嗎?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空。光陰百歲,急急如奔,不如把萬事推開了去。雖居陋室,然杯中有酒,鍋裡有肉,人生至此,福分亦是不薄。若至秋夜,明月高懸,蟲鳴四起,桂香滿庭,西鳳二兩,自斟自酌,寂寞也別有一番滋味。幾杯入腸,菊花、蟲鳴、秋風、落葉、月色,無物不可下酒,人與“海棠”俱醉,豈不快哉?野花豔目,不必牡丹,心自在,四季都是良辰。回頭看,昨日種種,皆過眼雲煙,往前看,混沌無涯,不可捉摸,渺渺人生,山重水複,何必為名累?何須替花愁?別人以濁為喜,我獨以清為歡,笑看風輕雲淡,閒聽花靜鳥喧,開門是繁華,關門是繁花。朋友買來了紙筆硯臺,請林清玄題字。林清玄展紙、磨墨,寫了四個字:“常想一二。”朋友問:這是什麼意思?他說:人生不如意的事十常八九,但扣除八九成的不如意,至少還有一二成是如意的、快樂的、欣慰的事情。如果我們要過快樂的人生,就要常想那一二成的好事,這樣就會感到慶幸,懂得珍惜,不致為八九成的不如意而糾結了。一二,是沃土的養料;八九,是清水裡淬火。人生就是一部長篇小說,你是演員,也是導演。在自己設計的故事情節裡,打鬥著,也精彩著,脆弱著,也頑強著。在並不寬闊的路上風一陣、雨一陣,深一腳、淺一腳,走得跌跌撞撞,但你必須撐到最後,沒有誰代替得了你。命運總喜歡捉弄人,它想給人以幸福,就先以苦難的形式體現,它想予人以快樂,就派煩惱去打頭陣,你想要和命運玩兒好,就做好修煉、闖關、打怪的準備。上帝的公平不會立竿見影,但它一直睜著眼睛,人的命運也不完全相等,但唯有努力,凡事才有了可能。雙腳插入泥土越深,步伐才走得越穩。樹根只有扎地更深,樹葉才能更繁茂,樹枝才能長得更高遠。人可以累、可以傷,但脊樑不能彎,還要努力奔跑,跑在時間的前面,跑過一切的厄運和不公,冷箭和暗算。學會與世界周旋,處理生死大事、煩惱瑣事是人生的必修課。凡事無破不立,只有今日揹負千斤,明日才能力頂千鈞。里爾克說:“靈魂沒有宇宙,雨水就會落在心上。”就是說,不管路多難走,心裡得一直有根柺杖。你若知道為什麼活著,也就知道如何過生活。常想一二。把眼光放在歲月的最遠處,心就會柔順軟和起來。賈平凹在散文《酒》中寫自己因寫文章惹出了一些事兒,很煩惱,父親於是來找他喝酒,喝著喝著,老父親說:“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覺得那不是多大事兒。你太順利了,不來幾次挫折,不會有大出息。沒事兒咱不尋事兒,出了事兒咱不怕事兒。我就是怕你不經事兒,專門來看看你,告訴你這幾句話來了。”經過了許多事兒,回頭一看,磨難、挫折、負重,都是來成全你的,是你的進身之階、洗禮之水。不思八九,常想一二,心裡綻開一朵蓮花,人生才是一幅寫意的圖畫。
晨霧漫過山脊時,整座青峰都成了洇著水汽的宣紙。我總愛在竹簾半卷的廊下看這場天地寫意——雲是遊走的淡墨,松是凝滯的濃彩,半山腰那抹桃色分明是仙人遺落的硃砂筆。簷角銅鈴輕顫,震碎了幾粒掛在蛛網上的露珠,這般細微響動,倒讓山谷愈發幽深了。
春雨來時總裹著嫩生生的涼意。山溪將融雪與新綠攪成翡翠色的瓊漿,石縫裡的蕨草頂著水珠舒展蜷曲的觸角。我見過最靈秀的雨是落在青檀葉上的,千萬顆銀珠沿著葉脈滾落,在苔痕斑駁的岩石上敲出宮商角徵。竹林深處隱著半間茅屋,白鬚老丈常在雨霧中煮茶,泥爐騰起的煙與山嵐纏繞,教人分不清是雲在烹茶,還是茶在煮雲。
暮春的落花最知情趣。某日推開柴扉,見溪水中漂浮著點點桃瓣,恍若星子墜入銀河。追著這抹胭脂色逆流而上,竟在斷崖下遇見整片凋零的桃林。殘紅委地處,幾隻山雀正啄食熟透的野莓,它們的羽翼沾著花粉,振翅時便抖落一陣香雪。忽聞遠處傳來牧笛,穿林渡水而至,驚得崖畔的雲海翻湧如絮。
蟬鳴撕開盛夏帷幕那日,我正躺在竹筏上順流而下。兩岸青山將影子浸在碧水中,濃翠被波紋揉碎又聚攏,恍若流動的翡翠屏風。驟雨來得急,豆大雨珠把江面砸出萬千酒窩,白鷺收起長腿躲在蘆葦叢中,倒像極了提著裙裾避雨的閨秀。待雲收雨歇,西天斜掛的虹橋恰好落在漁家曬網的竹架上,粼粼波光裡,誰家稚子將新採的蓮蓬擲向半空,驚散了正在梳羽的綠頭鴨。
最難忘是七月十五的月夜。山寺晚鐘盪開層層暮靄,倦鳥歸巢的翅影掠過琉璃瓦,驚醒了沉睡的經幡。我提著素紗燈籠沿石階徐行,忽見崖下江水泛著幽藍熒光,原是萬千流螢在蘆葦蕩裡舉行星辰的盛宴。對岸忽有漁火明滅,櫓聲攪碎滿江星斗,待波紋平復時,水中月已化作萬點銀鱗,隨著夜風遊向看不見的遠方。
寒露初凝的清晨,整座山都成了打翻的調色盤。槭樹燃起赤焰,銀杏鋪就金毯,石階縫隙裡探頭的野菊,倒像繡娘不慎遺落的金線。行至半山亭小憩,聽得頭頂傳來細碎響動,原是松鼠捧著松果在枝椏間騰躍,搖落的霜露恰好墜入我捧著的粗陶茶盞。忽有山風過境,萬千彩葉翩躚如蝶,其中一片楓箋恰好落進泛黃的詩集,竟與二十年前父親夾在這裡的枯葉重疊。
暮秋的雨是摻了銀粉的。坐在漏窗旁聽雨打殘荷,忽見廊下積水映出扭曲的雲天,游魚般的雲影掠過時,水面倒像流動的青花瓷。後山竹林傳來簌簌輕響,定睛看去,原是掃葉的老僧將滿地金紅攏作香丘。他赭色僧袍掠過的地方,幾朵晚開的山茶正從腐葉堆裡掙出血色,這般豔極而寂的美,倒比春日的灼灼其華更教人心驚。
初雪降臨那夜,山寺的鐘聲格外清越。推窗望去,月光在雪地上織就銀緞,遠處松林成了墨玉雕成的珊瑚。晨起踏雪尋梅,見竹籬上垂著冰凌,剔透如水晶簾幕。最妙是山澗轉彎處,湍流將薄冰衝成琉璃盞的模樣,日光斜照時,竟折射出七彩虹霓。忽聞幽香浮動,循著冷冽氣息撥開積雪,原是數點蠟梅正在冰稜間吐蕊,那鵝黃花苞裡藏著的,分明是凝固的陽光。
晴雪消融時節,總能在向陽坡遇見覓食的鹿群。它們蹄印裡盛著的雪水,倒映著流雲變換萬千姿態。某日追蹤著梅花般的足跡深入山谷,竟發現冰瀑後方藏著暖泉,氤氳水汽中,幾尾紅鯉正在溫水中游弋,恍若穿梭於雲霧中的火焰。捧起泉水淨面時,忽覺指縫間流淌的不只是春信,還有被山水釀了整冬的月光。
接下來我們將按照四季時序,透過不同人物的視角,展現山水在不同時令中的美學意境與哲學思考。
春之章:雲水禪心
"雨腳如麻未斷絕",杜子美的詩句在青石板上甦醒。山寺的掃地僧直起腰,看簷角滴水將石階鑿出淺淺凹痕。這凹痕裡積著去年秋天的銀杏葉,此刻被春水泡成半透明的金箔。他想起四十年前初入空門,師父說掃地亦是掃心,如今掃帚掠過滿地落英,倒像在清掃紛揚的妄念。
後山桃溪漂來一尾素箋,撈起時墨跡已暈成煙霞。小沙彌赤足蹲在溪畔,看桃花瓣追逐著紙船遠去,忽然懂得何為"水流心不競"。對岸採藥人唱起俚歌,驚起白鷺掠過水麵,翅尖點出的漣漪裡,整座青山都在搖晃。
夏之章:空翠溼衣
樵夫卸下柴擔,在飛瀑下的深潭濯足。水汽將粗布短褐浸得能擰出綠來,他望著潭底晃動的日影,想起妻子昨夜用艾草燻過的夏被。蟬鳴突然靜默的剎那,有松果墜入潭心,盪開的波紋裡遊過一尾青魚,鱗片閃著青銅器的幽光。
雷雨追著樵夫的腳步翻過山樑。閃電劈開烏雲的瞬間,他看見整座森林都在發光——苔蘚是翡翠,菌傘是瑪瑙,盤曲的藤蔓成了液態的琥珀。雨珠在蛛網上串成水晶瓔珞,待他鑽進山洞避雨時,洞口垂落的雨簾已化作萬千銀梭,正將暮色織成青灰色的鮫綃。
秋之章:明河共影
畫舫轉過蘆葦蕩,驚起宿雁劃破江心月。歌姬攏著流雲袖倚欄,看岸上楓林把倒影浸入水中,恍若天孫織就的茜紗墜入銀河。琵琶聲咽處,有漁燈明滅如流螢,她忽然記起幼時在瓜棚下聽過的牛郎織女,此刻水中星月交輝,倒比真正的天河更教人目眩神迷。
醉客將酒盞擲入江濤,濺起的浪花裡浮著細碎月光。他踉蹌著去撈,指尖卻只觸到冰涼的秋意。忽聞岸邊傳來木魚聲,原是夜泊的僧船正在誦經,那梵音乘著水波盪來,竟把滿江的浮光掠影都渡成了空明。
冬之章:雪夜歸人
貨郎踩著沒膝深雪推開山家柴門時,簷下冰稜正折出七彩光暈。火塘邊老嫗用陶罐煨著松子茶,水汽在窗欞凝成霜花,倒像開滿一樹梨花的幻境。貨擔裡的紅頭繩映著火光,讓她想起及笄那年,母親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
子夜風嘯如鬼哭,貨郎蜷在羊皮褥子裡數更漏。忽聞雪地傳來吱呀輕響,扒開結冰的窗紙望去,見孤狼馱著月光掠過山脊,它的足印很快被新雪掩埋,如同所有來過又消逝的痕跡。火塘漸熄時,他夢見自己變成山神廟前的石獸,看春雪化作溪流,載著落梅奔向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