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兒童在北京生活12年,後來怎樣了?現實版《放牛班的春天》,揭示世界參差…

前不久上映的紀錄片《風起前的蒲公英》,票房僅有64萬,卻衝上了豆瓣“一週口碑電影榜”,評分高達8.5,被譽為中國版《放牛班的春天》。
這部冷門佳作聚焦於蒲公英中學,是北京市專門為進城務工人員子女創辦的公益學校。那裡的孩子,是一群在大城市長大的“流動兒童”。
圖自豆瓣
蒲公英中學建立於2005年。當時為籌辦奧運會,大批農民工湧入首都。為解決其子女教育問題,北京建了約350所民辦農民工子弟學校,其中多是小學,蒲公英中學是第一所初級中學。
學校由鄭洪和一些知識女性募捐集資,租賃了偏遠的廢棄廠房當校園。孩子們入校時基礎很差,平均水平相當於小學三四年級。
但學校沒有放棄他們,除了抓學業,也建了許多興趣小組和社團,包括書法、美術、圍棋等,其中一個重要社團是合唱團。
圖自紀錄片
這個合唱團很不容易。大多孩子小學沒上過音樂課,加入社團後,他們每週要上四次課來訓練。
他們能吃苦,經過一兩年的訓練,可以登上舞臺演出,可以和專業合唱團同臺競技,還拿過全國合唱比賽的亞軍。
導演梁君健聽說後很感興趣,他想挖掘出底層孩子透過音樂改變命運的勵志故事。後來,他去跟拍了2年多,卻沒有等到逆襲故事,只是記錄了一群孩子的成長。
圖自紀錄片
一群流動兒童的故事,很真實,也很殘酷。他們在生活上很貧瘠,需要接受愛心人士的捐贈。但他們心中依然有夢想,一個與音樂、文藝、青春有關的夢。
豆瓣一個高贊短評是這樣說的:“看的時候倒還沒有感覺,一結束就開始止不住猛哭。窮真的是一把鈍刀,一點一點地割掉每個人的一生。”
同在一個城市,他們卻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裡。一路顛沛流離,跌跌撞撞,距離最初的夢想越來越遠。但小小的少年們,終將長大。

轉校,
是大多流動兒童要經歷的
張展豪是小學二年級去北京的。他的母親長年在北京做生意,將他放在老家的寄宿學校,一個月接一次。母親後來很後悔,覺得小時候沒有陪伴,也沒給孩子打好基礎。
在北京生活7年後,張展豪在蒲公英中學讀初二。他又面臨一個問題,是在北京繼續讀下去,還是回老家讀?
圖自紀錄片
蒲公英中學的孩子們,是沒資格在北京讀普通高中的。初中結束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要回原籍讀高中。
張展豪的媽媽希望他能在北京讀到初三,那樣她至少週末能見到他。但張展豪想要儘快回原籍,因為晚的話考上高中的可能性會小,他需要提前回去適應環境。
在蒲公英中學,離別是常態。幾乎每個學期末,都有學生要轉學。
圖自紀錄片
轉學並不容易,張展豪第一次轉學失敗,不得已又回到蒲公英中學。
張展豪的內心很文藝。他參加合唱團,會彈吉他,也會打非洲鼓。他興奮地跟父親分享打非洲鼓的心得,父親只是叮囑道:“別光知道玩。”
他說那不是玩,但父親不懂,他沒法繼續交流。張展豪想學音樂,父親不支援,覺得學了沒用。
圖自紀錄片
張展豪很懂事,他知道父母的辛苦。一起吃飯時,他會用豆皮卷好京醬肉絲遞給父親。
他曾在一張紙條上寫:“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歌手。”
後來又劃掉了。
經過幾番慎重思考後,他還是決定走更穩妥的路。初二結束後,張展豪離開蒲公英中學,回老家備戰中考。
圖自紀錄片
像張展豪一樣的孩子有很多。
調皮的權煜飛,也是合唱團成員之一。他出生後就被父母帶到了北京,在十幾平的出租屋裡長大。
他學習成績很好,牆上掛滿了獎狀。他最喜歡在週末騎單車或坐公交,滿北京溜達,去圖書館看書。
圖自紀錄片
權煜飛喜歡合唱團,也有些少年老成。有次演出結束後,他發出感慨:
“每個人都是個好苗子,有的栽在黑土地裡,有的栽在紅土地裡,有的栽在的沙漠裡。”
有個老師說,最苦的就是那些沙漠裡的,它們不堅持的話一定會死的。但它們是仙人掌的話,一定能活得很好。
圖自紀錄片
後來,權煜飛也轉學回了原籍,去了一所管理嚴格的“衡水式”中學讀書備考。
這是大部分流動兒童要經歷的。因為戶口、學籍等問題,他們最終要回到不熟悉的老家去讀書。

考試,
照見實力之外的社會規則
合唱團不乏有音樂天賦的孩子。性格內向的王路遙,最初唱歌聲音總是很小,但音都是對的。老師只給她幾個和絃,她就能將整首歌唱下來。
後來,她慢慢融入。歌唱得不錯,也會吹長笛,成了合唱團的團長。老師覺得她可以走藝術生路線。
圖自豆瓣
王路遙是在北京出生的,也是在北京長大的。她的母親在批發市場打包蔬菜,全家租住在偏遠的小屋裡。
父親希望她像哥哥一樣,考高中,上大學,手裡有幾個證,將來有一份工作。至於孩子的音樂夢想,只要她好好學習,就支援。
圖自紀錄片
但是,王路遙的成績一般,分班時沒進入成績好的班。父親讓她退出合唱團。
父親擔心學音樂會影響學習,更重要的是,他認為自己家裡沒有這方面的人,孩子將來若走音樂路線,未免會受氣,他不想閨女受委屈。
圖自紀錄片
王路遙或許不明白父親的話,但現實就是這樣。
另一個天賦極高的女孩兒馮小云,是合唱團裡第一個唱出HighC的。老師聽她唱歌時全程微笑,覺得自己發掘了一個好苗子。
馮小云在北京生活了12年,她的父親支援她走音樂路線。他們也等到了機會,中央音樂學院提供免費的定向生名額,需要透過考核來選拔。
圖自紀錄片
馮小云在筆試面試中表現都很好,但最終還是落選了。落選的原因與實力無關,只是因為她在等候室彈了幾下鋼琴。
那是一架非常棒的鋼琴,熱愛音樂的孩子會忍不住好奇。她彈之前問了一個老師,老師說可以彈。但另一個老師在她彈奏時走過來,說不能彈,並記下她的名字。
最終成績單上,在禮儀禮貌一欄,馮小云的成績是D
圖自紀錄片
規則這東西,只有制定規則的人能詮釋。如果不能彈,為什麼之前有老師同意?
很多時候,規則都不是為了公平,而是居高臨下地賽選出合乎自己心意的人。而身處社會最底層,命運從來沒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學校合唱團的老師很遺憾,也只能教育大家以後要守規矩。
圖自紀錄片
馮小云並沒有因此放棄音樂夢,依然在合唱團裡學習。但她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笑著去唱歌了。

逆襲,
難以複製的成功個例
蒲公英中學也有逆襲的案例。出生在河南周口的段孟宇,2006年到了北京,讀完民辦小學後到了蒲公英中學。
她的父母是賣麻辣燙和煎餅的,她還有個弟弟,一家四口擠在十幾平米的房間裡。段孟宇小學時最發愁的是沒地方寫作業,直到進入中學住宿,才有了自己的空間。
圖自紀錄片
初三的時候,段孟宇面臨著人生選擇,要麼回老家準備中考和高考,要麼留在北京去職業學校讀高中課程。
留在北京還有另一個機會,就是去職校學習的同時申請世界聯合學院(United World Colleges,簡稱UWC)。這是個全球性教育組織,在世界各地擁有18所院校,但錄取率非常低。
段孟宇很幸運,她畢業那年蒲公英中學和一所私立高中達成協議,可以去私校讀高中。她一邊讀高中,一邊報考UWC。令人驚訝的是,她順利通過了考核,從此跨出國門,到UWC英國校區繼續讀高中。
圖自紀錄片
從那以後,段孟宇在愛人人士的資助下,開始了國外留學生涯。
中學畢業後,她獲得了戴維斯獎學金,去美國路德學院念本科。之後,她又被哈佛大學教育學院錄取,2020年研究生畢業。
從一個流動兒童到哈佛研究生,唯有段孟宇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多少人的幫助。
圖自梨影片
像段孟宇一樣出國深造的學生,蒲公英中學培養了十多個。但老師們都覺得是個例,畢竟學校接收過3000多個學生,逆襲的永遠都是少數。
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說,生活沒有奇蹟。就像紀錄片中所呈現的,孩子們很努力,但最終沒有驚豔的歌聲,也沒有比賽拿獎或實現夢想。大多數人的日常,就是一次次對夢想和同伴們的告別。

命運很難逆襲,
但成長依然有意義
紀錄片2019年拍攝完畢,至今已6年。
合唱團的孩子們都慢慢長大了,張展豪、王路遙和權煜飛都考上了大學,他們曾為了音樂夢想而哭過、糾結過,但最終都沒從事相關專業。
馮小云看完紀錄片,印象最深的是王路遙父親的話:“家裡沒有人,孩子若走音樂路線,未免會受氣受委屈”。經歷過音樂專業的選拔考試後,她對這話感受尤其深刻。她也沒有做音樂相關的專業。
圖自紀錄片
音樂作為“中產特長”,底層務工人員子女缺乏物質支撐,是可望不可及的夢想。不要說逆襲了,就連真正走上這條路都困難重重。
但成功從來都不是終點,成長才是最大的意義。音樂的力量也一直都在。
張展豪在大學組建過搖滾樂隊,後來解散了。王路遙的大學課程仍有音樂課。權煜飛對高中和大學生活沒特別感受,只覺得在合唱團度過的青春時光是彩色的。
那些流動的孩子們,就像一個個小小的蒲公英。逆襲很難,夢想很遠,但那些曾被真心以待的歲月,就是作為普通人默默前行的力量。在跌跌撞撞中,他們終將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作者:石霖,精英說作者,文字客,繪本控,執著寫字,簡單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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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紀錄片《風起前的蒲公英》;
2.一席,梁君健,我以為這是一個透過音樂逆襲的故事,卻看到孩子們願望破碎後獨有的力量》;
3.三聯生活週刊,劉姝穎,《今年最冷門的國產佳作,為何是它?》《蒲公英中學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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