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晚上跟大聖一起跳switch裡的小雞舞,鼓點一個沒跟上,動作哪哪都不對,我倆一邊跳一邊看著對方手腳不協調的傻樣樂不可支。
跳得正歡脫之際,我媽走過來了:我給你倆出一道數學題,看看你們誰先做對……
這種感覺就像你正美滋滋吃著冰激凌,有人給你端上來一碗中藥湯子:乖,良藥苦口,把它幹了。
魯迅在【五猖會】中回憶了一件童年往事:當年他興沖沖惦記著去看五猖會,期盼了很久,蠢蠢欲動準備出門之際,父親突然從背後殺了出來,要他背完書才能去。
因為東關離城遠,大清早大家就起來。昨夜預定好的三道明瓦窗的大船,已經泊在河埠頭,船椅,飯菜,茶炊,點心盒子,都在陸續搬下去了。我笑著跳著,催他們要搬得快。忽然,工人的臉色很謹肅了,我知道有些蹊蹺,四面一看,父親就站在我背後。
“去拿你的書來。” 他慢慢地說。
這所謂“書”,是指我開蒙時候所讀的《鑑略》。因為我再沒有第二本了。我們那裡上學的歲數是多揀單數的,所以這使我記住我其時是七歲。
我忐忑著,拿了書來了。他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句一句地讀下去。我擔著心,一句一句地讀下去。
兩句一行,大約讀了二三十行罷,他說:
“給我讀熟。背不出,就不準去看會。”
他說完,便站起來,走進房裡去了。
等到終於背完,已經日上三竿,父親滿意地放行,但孩子已經失去了當初的興趣。水路中的風景,盒子裡的點心,以及到了東關的五猖會的熱鬧,似乎都已經沒有什麼大意思了。
在幼時魯迅的心中,這本書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掃興。

這一畫面並不陌生。近一百年時間過去了,你仍然會在魯迅的父親身上找到現代父母的身影。
你聊學校發生的趣事,他們冷臉問你作業做完沒有,你爬個山,他們讓你回家寫篇遊記,你想看會兒電視,他們說除非考一百分,你考了99,他們會問你那一分丟哪了……
“我至今一想起,還詫異我的父親何以要在那時候叫我來背書。”
魯迅在結尾發出了這樣的靈魂拷問,這背後其實隱藏著中國式父母的兩個邏輯:
1.他們不太能見得孩子擁有單純的快樂,所有的快樂都必須是“有用”的,能創造出價值的。
讀書就要讀“有用”的書,不能讀漫畫一類的“閒書”,出去戶外就要跑步跳繩,不能單純的傻玩傻瘋,上個廁所恨不能都要想兩道數學題……
2.他們也不太希望孩子能輕易就獲得快樂,於是必須製造出一點“障礙”,而學習便是孩子獲得快樂的天然障礙。比如對於魯迅父親來說,看到兒子要出門看戲就得讓他先背書,背什麼不重要,總之你要玩,我就讓你學習拉一下平衡。
你想看電視?好,先去做幾道題。你想出去玩?考一百分再說。
也不能說所有孩子都會覺得痛苦,畢竟沉迷學習不可自拔,學海無涯樂作舟的“學神”還是有的。
但是請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大部分孩子都是普通人,無論你如何把學習包裝成“玩”的形式,他們都能精準跟真正的玩樂區分開來,寧願發呆愣神一個小時,也不願做一道你所謂的“趣味數學”。
就像你的老闆無論如何把996粉飾成福報,你也不會買單一樣。
你們公司也有恨不能一天24小時都睡在公司的工作狂,但那個人也大機率不是你。
如果你好好在電影院看著戲時,老闆一個電話打過來讓你回公司做PPT,你是什麼心情?
對於這部分普通孩子來說,在玩耍中強行植入學習就跟老闆讓你度假時回去加班一樣。
你說讓孩子學習是為了他將來有個好工作,那你為什麼現在不加班加點拼命工作呢?
一個挫敗感強的孩子背後,一定會有一對掃興的父母。借用一句網友的話說,你和他們分享快樂,快樂就會消失;和他們傾訴煩惱,煩惱就會加倍。
當孩子徹底失去和父母分享的慾望,對與家人一起遊玩這件事深惡痛絕,在外面毫無自信唯唯諾諾,他們又會說,“這孩子怎麼這樣?”
我有個朋友的孩子現在放假寧願在家裡窩著也不願和父母一起旅行,因為只要玩一趟回來,就要寫一篇800字以上的遊記。對於孩子來說,從出門的那一刻,寫作文的陰影就籠罩在心頭,沒有一刻是真正快樂的。
所以我們出去玩,我從來不逼大聖寫東西。他自己有感而發願意寫點什麼當然好,不願意那也是他的自由,傻玩傻樂又有什麼不好呢?成年後,再想找回這份單純的快樂是非常難的。
雞娃沒問題,但是能不能把玩跟學習分開,讓他們玩的時候就單純享受玩耍的快樂,哪怕只是在你看來“低階趣味”“毫無營養”的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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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詞
父母
父親
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