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好年的“醫藥一哥”,要讓所有藥企睡不著了

作者 | 華南索羅斯
來源 | 圍觀商業評論(ID:weiguaninpoint)
我們剛過了一個可能是近些年最好的春節:
春節檔的電影不難看了,春晚也終於有看點了,科技界也是驚喜不斷…
但要說這個春節誰沒過好,恆瑞醫藥的孫飄揚可能算一個。
據紅星資本局報道,2月6日,恆瑞公佈了一封董事長孫飄揚親自簽發的檔案,其中強硬而鐵血地提到:
要求全公司從總部到子公司,從研發到銷售,必須在2月25日提交詳細的AI應用計劃,並將執行情況與幹部考核直接掛鉤。
站在任何維度,孫飄揚春節憋出的“大招”都顯得十分反常:
橫向來看,大多數企業只選擇在研發端引入AI,恆瑞則是All-in
縱向來看,急轉彎式地All-in一個新領域,在恆瑞過去數十年的歷史裡幾乎從未有過
從舵手來看,常給投資者“固執”印象的孫飄揚,不是一個能輕易接受新事物的人;
而從時間來看,從6號下發到要求各部門在25號前上交子計劃,只隔了19天
一切似乎都說明,正處轉型陣痛中的恆瑞把DeepSeek當成了救星。
但DeepSeek,會是恆瑞的解藥嗎?
如果說橫空出世的六代機、打破中國動畫電影票房記錄的哪吒2、顛覆全球AI認知的DeepSeek讓“中國人挺起脊樑”成為春節至今的主流敘事的話,那麼生物醫藥的故事,則在主流之外,現實而殘酷。
曾有業內人士難掩沉重地勾勒這樣一幅圖景:
中國現在在很多領域都與世界頂尖水平比肩,甚至略有超越。唯獨在醫藥,尤其是創新藥板塊還是落後七八條街——百濟神州可能稍微好一點,但也有兩三條街的差距。
2019年,百濟神州研發的澤布替尼在美上市,成為首個在美上市的抗癌新藥,2023年,澤布替尼全球銷量超過10億美元。
但不是所有藥企都有百濟神州的人脈和渠道,也不是所有資本都有容忍如百濟神州那般連虧7年的耐心,百濟神州是不可複製的“異類”,大多數中國藥企,走的還是一條傳統的路子——新藥出現後,大家一擁而上,拼的是速度和價格。
在製藥的世界裡,稀缺才是金錢,只有從無到有的FIC(First-in-class)首創藥才能贏得所有的鮮花和掌聲,每個藥企老闆都懂這一點,每個藥企也都想成為FIC的持有者。
孫飄揚再度出山後,對恆瑞的調整也不例外。不管是在2023年的半年報裡,還是在此後的眾多公開場合,恆瑞的眾多高管們都會提到一句話:
“堅決篩選淘汰低競爭力的me-too產品,力爭使First-in-class及Best-in-class的高質量、差異化產品成為未來研發主體。”
話說得漂亮,問題是真正的FIC,哪怕是BIC,是整個中國醫藥面臨的難題。醫藥研發的客觀規律,不會因為恆瑞頂著“A股醫藥市值一哥”的高帽就網開一面。在出現真正屬於自己的重磅單品之前,業績仍要保持,市值也得管理。
2023年,本已退休的孫飄揚,圍繞這一目標,打了套組合拳:
參股瓔黎藥業、收購萬春醫藥普那布林、投資天廣實、聯姻啟愈生物等,從純靠自研轉向“自研+收購”;
一改往日內部培養、晉升的人才任用模式,轉而引進高階人才,最典型的就是拉來了江寧軍,他為恆瑞帶來了BD業務上的增長。2023年開始的兩年時間裡,恆瑞完成了7筆對外授權,而在此前的七八年裡,這一數字是6筆;
從2021年起,恆瑞對研發支出資本化,這一美化財務表現的常見財技,被視為恆瑞對抗股價連續暴跌的動作之一;
再比如去年末,除了A股上市幾乎從無融資動作的恆瑞宣佈準備赴港上市,以此募集更多資金。
這套組合拳效果有好有壞。好的是當國產創新藥進入全面內卷之際,恆瑞仍能交出不錯的業績答卷,且股價也從之前26元的低谷,慢慢攀升並穩定在如今40-50元區間。
壞的地方,是一系列“大象轉身”式的徐徐應對,仍顯得保守遲暮。“創新藥一哥”的王冠被百濟神州搶走,海外營收佔比仍不高,有投資人甚至發出“不是市場不寬容,是它轉型太慢了”的感慨。
全面引入DeepSeek,算是這套組合拳的最新招式。“板塊市值一哥”加上當下最炙手可熱的AI明星,看上去是一記雷霆萬鈞勢大力沉的王炸,實則根本不是恆瑞的解藥。
恆瑞引入DeepSeek,無疑有要加快創新藥研發程序的考慮。
但這並非主要目的,至少在現階段不是。
誠然,AI能加快醫藥研發的程序。
塔夫茨藥物開發研究中心提供的資料顯示,開發一個新藥的成本大約為26億美元。一般需要12-15年的時間才能將把一個新藥從實驗室送入市場,不僅如此,5000個臨床前化合物大約只有5個化合物可以進入臨床試驗,最終只有一個才能批准用於臨床治療,成為真正的藥物。
1/5000的機率,但這已經是十分高效、順利的情況。
相比之下,來自 TechEmergence 的報告顯示,AI 可以將新藥研發的成功率提高 16.7%,AI 輔助藥物研發每年能夠為藥企節約 540 億美元的研發費用,並在研發主要環節節約40%至60%的時間成本。
這是如何實現的?從原理上講,不管是疾病致病原理還是藥理,都與蛋白質息息相關,因而觀測、剖析蛋白質的三維空間結構就顯得尤其重要。而AI依靠本身強大的計算能力,能夠根據已有基因序列資訊,“預測”蛋白質的基本結構,進而理論上能夠以此去“找藥”。這顯然比人工篩試要更高效。
儘管前景令人心潮澎湃,但截至今日,AI在醫藥開放層面的作用並未得到充分證明。它並未給出比藥物化學家和生物學家更好的藥物,它的決策過程也因難以解釋,而被當做一個監管範圍之外的“黑箱”。
我們不否認AI必將在未來帶給醫藥開發顛覆性的改變,但至少在目前,它在這方面的表現並不明顯。
DeepSeek當前最主要的作用是什麼?
CIC灼識諮詢總經理劉立鶴在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表示,其“可以應用於藥物開發、藥品生產流程管理、輔助診斷、慢病管理等醫療領域從研發生產銷售診斷治療康復的全流程,極大地提升流程效率。”
中信建投研報中亦指出,AI醫療在提升醫療器械功能、檢查檢驗結果解讀、輔助臨床醫生決策、健康管理等多個領域的應用價值較大。
換言之,當前階段,DeepSeek對企業的幫助主要是輔助性的,流程最佳化、效率提升等。
乍一看,這對恆瑞無疑是利好。畢竟對一家擁有2萬名員工的巨頭來說,哪怕只提升1%的效率,也將是恐怖的量變。
問題是,效率向來是恆瑞的長處。一直以來,恆瑞醫藥都是國內臨床執行力最強的藥企。配合恆瑞廣泛而完善的渠道假設,形成了過去數十年了裡恆瑞無懼產業內卷的資本。
你能從新藥研發進度的變化上看到這一點。
最近幾年,恆瑞醫藥的創新藥研發進度與國際藥企之間的差距正在逐步縮小。例如拉帕替尼與吡咯替尼上市時間相差11年,而K藥與卡瑞利珠(PD-1)的上市時間間隔已經縮短至不到5年。
即便恆瑞的管線進入臨床實踐晚於其他藥企,它也能憑藉驚人的臨床執行能力後來居上,做到正宗的“fast-follow”。
比如研發PCSK9單抗,恆瑞醫藥從IND(新藥臨床研究申請)到NDA(註冊上市申報)只用了62個月,而君實生物、信達生物和康方生物雖然進入臨床早於恆瑞醫藥,卻用了更長時間。
毫不誇張地說,正是藉助組織效能的效率優勢,恆瑞才在過去登頂了“創新藥一哥”和醫藥市值一哥的寶座。
但當DeepSeek橫空出世之後,恆瑞引以為傲的護城河正在受到威脅。在研發能力差距並不大的前提下,藥企在獲得DeepSeek的賦能後,能夠快速最佳化自身流程,提升效率,進而拉近與恆瑞的差距。
恆瑞顯然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會如此急切而反常地加碼DS。這在本質上是一種防禦性策略,確保自身最具競爭力的長板不會在未來落入下風。
這或許可以解釋,儘管恆瑞表現得極其主動,但資本市場並不買賬的原因。2月6日恆瑞簽發內部信,股價次日上漲超2%,此後連跌兩天,把之前的漲幅都吐了出來。
更糟糕的是,從2024年10月8日57.53元的相對高點跌落至今,恆瑞的股價始終沒有明顯起色,這或許才是更讓孫飄揚頭疼的重點。
縱觀恆瑞的發家史,可以分成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是在1991年之前,彼時的恆瑞還是連雲港製藥廠,拳頭產品是毫無技術含量的紅藥水和紫藥水,靠賣它們和出口醫療原料為生,組織架構老化,經營舉步維艱。
第二個階段,是從1991年到2018年。彼時,體量尚小的恆瑞定下“做大廠不想做的,小廠做不了的”這一策略,拿出全部利潤,從中國醫科院藥研所拿到抗癌藥異環磷醯胺的專利權進行後續開發。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孫飄揚幸運地賭贏了,並由此奠定了恆瑞在抗癌藥市場的領先地位。
此後迅猛增長的癌症患者數量,又為恆瑞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市場。“仿創結合”式的發展模式,讓它一舉成為“創新藥一哥”。
這一時期,誰能做到更快地fast-follow,誰就能殺出重圍。
第三個階段,是2018年之後。
2019年以來,藥品集採全面推行,又正趕上恆瑞換帥,恆瑞就這樣衝進了週期的風暴裡。2022年到2023年,恆瑞醫藥營收分別為259.1億元和212.8億元,營收增速分別為-6.59%和-17.87%,淨利潤分別為45.3億元和39.06億元,增速分別為-28.41%和-13.77%。
到了今年,第十批集採掀起了一波人們對藥品降價的大規模質疑,3分錢的阿司匹林成為眾多輿論攻擊的焦點。恆瑞醫藥在集採中同樣未能倖免。
2018年到2021年間,恆瑞共有18個品種中標集採,平均降幅超過70%。
面對集採壓力,孫飄揚的策略是繼續堅定創新路線,用創新藥去彌補集採帶來的減值。但創新藥同樣處於內卷的境地中,在去年的第九屆醫藥創新與投資大會上,孫飄揚表示創新藥的突出問題是“內卷”,且有加劇上升的趨勢。
你能從數量對比的觸目驚心中看到這一點:
全國能生產阿司匹林的企業超過200家;
PD-1一度被稱為創新藥之光,國內已有14款上市;
國際熱門的EGFR-TKI抑制劑,目前在國內上市的同類產品已有6家,還有十多家藥企的三代產品處於臨床階段。
原因無他,中國創新藥乃至中國整個製藥工業的研發底蘊都尚淺,透過Fast follow來快速佈局,填補空白無可厚非。不過當政策開始轉向,所謂的創新藥市場,在大家都可以fast follow的情況下,只能卷產能、卷價格、卷得頭破血流。
做出FIC是唯一的破局之道,那意味著藥企叩開了全球市場的大門,但談何容易?
一定程度上,恆瑞醫藥是中國無數生物製藥企業的縮影,它們不具備百濟神州的天賦,也只是時代浪潮中的一個小分子,它們也在持之以恆地努力向上突破,但那需要時間。
而在這段時間裡,他們要儘可能地保證股價走勢,保持現金流健康,保證經營正常增長,突出重圍的底牌被放在了明面上:誰能有更多子彈,保持足夠多的管線支撐,培養出重磅FIC,誰就是這場消耗戰的勝者。
這並不容易,他們面臨的既有缺乏耐心的資本市場,還有慘烈程度不斷升級的內卷競爭,前者需要源源不斷的新鮮刺激,後者需要持續穩定的現金供應。
站在這個角度,不管是謀求港股上市,還是BD交易,抑或All-in AI,恆瑞所有的反常舉動,都得到了解釋:曾經的“創新藥一哥”,不再高冷,而是全身心擁抱時代變革。
誠然,市場永不滿足,他們希望恆瑞轉變得更快、更徹底。
但對一家巨頭而言,只要開始奔跑,就不會輕易放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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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
孫飄揚,不想認輸,醫曜
為什麼恆瑞醫藥很難做好創新?醫曜
恆瑞終於“前瞻”了一把,氨基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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