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高中了。縣城裡的重點中學。
一個年級十二個班。我是第十二班。
一個班有80多個學生吧，烏泱泱坐滿了教室。
我後邊坐著一個小胖子，他總是把桌子往前擠，屬於我的空間實在有限。
嗯，每個年齡階段都會遇到一個小胖子。
沒有空調電扇，天太熱的時候，我就拿個毛巾，用熱水浸溼擦臉，能短暫解暑。
02
數學忽然不好了。
有一個學期，數學考到了45分，滿分150分。成績被掛在牆上，我大概應該是倒數第二名吧。很丟人。憑啥有的人能學好呢？特別是我們班那個男生，他簡直是個小天才，沒見他認真學習，但是每次數學老師提問，感覺全班就他積極。
被班主任談話，給我爹打電話，讓他幫忙找幾十套數學題。
題海戰術。其他學科都不學了，我就專心做題做題。我就不信，學不會這個破數學。
第二次考試，145分。
數學老師終於認識我了。
03
班主任是語文老師。
他最厲害的技能是，總是能悄無聲息地來到你的背後，然後不說話，就看著你。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每一個高中老師的獨門秘籍。
每個老師都有外號，那是枯燥生活中學生的一點樂趣吧。
04
還是住校。
我的對頭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據說剛來到學校就引起了轟動。
我當時一個周零花錢是三十塊錢，我覺得還可以，偶爾還能給自己買幾本喜歡的雜誌。因為其他同學大概都是十來塊錢，而她一週是五十塊錢，所以她除了給自己買點雜誌，偶爾還會給自己買束鮮花兒。
這讓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可以這麼愛自己。
有一天，暑假回來，她說：你暑假看《真空愛情記錄》了嗎？覺得你和那個崔希很像。
我看了看，確實髮型一模一樣。
05
宿舍有個女孩子，喜歡看《紅樓夢》。
半夜我起來，月光照在她的床上，我看她在哭，便問怎麼了？
她說：林黛玉死了。
還有個女孩子，我上鋪，年齡相對較小。
她最喜歡的事情是吃完飯，抱著一個大蘋果啃。到現在，我都還記得她啃蘋果的樣子。
06
住宿條件依然很差，好歹上樓了。
樓道里給水都是有時間的。
所以，我們需要用裝油的桶儲存一點水用，我每次最多能洗個內衣就不錯了。
但宿舍有個女孩子，她永遠能用一點水就洗好幾件衣服。
我很佩服她！
07
有個男生，學習很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桌洞裡開始有水果。
我正好坐在他不遠的地方，於是經常去要來吃。
宿舍的人提醒我，那是某某女生偷偷放在他桌洞裡的，你怎麼可以吃？
我這才後知後覺，難怪她看我的眼神那麼奇怪。
08
學校外面有個麵包房，叫芳草香。
麵包很貴，我不太捨得買，偶爾買來嚐嚐。
但是，每次國慶放假前，我都會去買一個蛋糕，帶回家。
因為國慶節是我的生日，我怕我爹媽忘了。
因此每次當我拎著蛋糕回家，我媽就知道我要過生日了。
他們不得不給我過一個生日。
想來，我也很愛我自己。
09
開始有男生給我寫情書了。
有時候在桌洞裡，有時候是在路上被人突然塞一封信。
那時候覺得收到情書是丟人的事情。
好幾封信都被扔進了垃圾桶。想起來還真是後悔。
有人喜歡，也是幸福的事情。
也傷害過別人，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或者再遇當年的故人，我會說一聲：當年真的很抱歉！
10
學校食堂的飯真的很難吃。
而且食堂裡沒有凳子，大家只能站著吃飯。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拿著我的飯缸子打一份青椒炒土豆片回宿舍吃。
學校門口有一些小吃攤。
我最經常吃的是菜煎餅，甏肉乾飯和炒涼皮。
很多人應該沒吃過炒涼皮，我嚴重懷疑這個菜只有我們學校門口有。
11
去理髮店剪頭髮。
理髮小哥說，我的頭髮和臉型很適合一款最新發型，如果剪了，一定很洋氣。
於是，剪了。沒想到，是平頭。
於是，那天，我頂著平頭，穿著一條長裙走在回學校的路上。
總有人回頭看我。
現在想起來，確實很洋氣。
12
英語老師上課會提一個錄音機給我們放聽力。
每次課間休息，就有同學跑到前面放磁帶。
大多數是張信哲和任賢齊的歌兒。我一般是趴在桌子上補覺。
可那些音樂卻成了青春的底色。所以，當張信哲來濟南開演唱會的時候，還是找好友陪我去聽了一晚上。
13
學校有個操場。
高中壓力很大，有時候上完晚自習，不想立刻回宿舍，會和同學一起去操場聊天散步，我們稱之為軋月亮。
操場無燈，但月光如水。
就那麼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直到宿舍樓也開始熄燈才回去。
當年軋月之人，如今可好？
14
很早就要跑操，大概天還沒亮，就要起床，困得不行。
於是，和同學約定，跑操的時候閉著眼睛，而她負責看路。
然後，換成我看路，她閉眼跑步。
15
有一天晚上，我忽然聽到尖叫聲，於是從夢中爬起來。
卻看到一個男人的背影。
才知道，當晚有人進了宿舍，同學警覺醒過來，她拿起暖壺說，快走，不然我用熱水潑你。
那以後，兩個同學搬離了宿舍。
我也給父親說，自己不敢住。他沉默了一陣子說：那怎麼辦，要不然你別上了，去煤礦工作吧。
我一言不發，從那一刻決定，要好好學習離家遠遠的。
後來，我媽找人幫我們把宿舍窗戶和門都按上了防盜設施。我才敢睡覺。
只是，從此，我的枕頭下都放著一把刀。
16
那件事情以後，晚上有時候睡不著。
就開啟收音機聽評書。
常聽的是五鳳朝陽刀。
講的內容是啥，都忘了，但是卻是那些評書陪伴整個枯燥的高中。
17
樓下有個乒乓球檯子。
有一些男生在那裡打球。
偏有一次是裝修，磚頭掉下來正好砸在一個學長頭上。
後來怎麼樣了，我也忘記了。
記憶很奇怪，總是自動過濾掉壞的記憶。
18
馬上要高考了。
小夥伴們開始有了不同的選擇。
開始有人出國讀書了，有人出去打工了，有人早早參加工作了，有人失去了最親的人。
我想，或許是從高中後，我們開始了有了迥異的人生。
19
1999年，高考，第一場是語文。
所有科目中，語文最好，所以我也不緊張。
我媽送我到考場後就去逛街了。
但是我作文寫到一半，監考老師過來問我：你確定你寫得對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但是已經寫到一半了，只能繼續寫，所以，我對老師說：我是這個考場裡作文最好的人。
老師沒說話，走了。
走出考場，告訴我媽，她也沒說話。
好在，其他幾個科目沒受影響。
那時候是標準分，我根據中國青年報的考試答案，給自己預估應該在700以上。去個復旦大學中文系沒問題。
然而，高考成績出來那一刻，我知道，作文確實跑題了。
那一年，作文題目是《假如記憶可以移植的話》。據說當時的滿分作文是寫的記憶移植到了一個領導人的身上。而我寫的是一個普通老人身上。鬼知道，當年閱卷老師給了我幾分。
大約是山大的老師批改的。
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