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幾乎每年來北京,每次一來,北京總能給我一點新的震撼。
這回朋友約我去她家吃飯,提前給我設定好了路線:你啊,去朝陽公園坐14號線,順便在那邊的t11超市給我帶根法棍,14號線人少不擠,比打車好多了。
我按照她的指引,先去朝陽公園逛了一圈,發現北京跳廣場舞的大媽就跟別的地方與眾不同,每個人戴著一副白手套,舞姿那叫一個鏗鏘有力,你去多少地方,都看不到這種一臉正氣的廣場舞。
公園裡正在辦書市,當時六點多,天還大亮著,書市裡百分之八十的書攤都關了,剩下零零散散幾個書攤還在營業,幾個家長正帶著孩子閒逛。一個爸爸跟兒子說:走吧,回家找你媽申請點經費去。兒子拿著貼紙書戀戀不捨,攤主湊上來說,三折,這排都是三折。
這位偉大的父親立刻留步,短短幾秒內我摸清楚了他們家的財政部署,五十以下不用報批,五十以上需要家庭財政官稽核。
我在書攤上買了一本加繆的《快樂的死》,封面上一句話震撼人心:人唯一的義務,就是讓自己快樂。
原本想在地鐵上看幾頁,摸到地鐵後,發現朋友說的這條人不多的線,擠得前胸貼後背。但好歹不用等下一輛,這可能就是她說的“人少不擠”。
北京的度量衡跟別的地方不一樣,比如你跟一個人約六點吃飯,別的地方等到六點半會想放棄。在北京七點半到,那叫正好趕上了。
出地鐵的時候,天空呈現出一種靜謐的藍黑色,吹來略帶點寒意的風,又讓我想起多年前在京城大街上游蕩的歲月。直到倆路過的老太太,操著一口標準京片子說,他媽的也不知道怎麼帶的小孩,四月還穿棉襖呢,你說說……
北京大街上我路過的這些人,從十來歲到八九十,張口都能給我一種人生導師的感覺,口音裡就帶著一種決絕,讓你知道,任何事都是你沒活明白。
朋友見我上面,先大力誇讚我:你真厲害,真能找到。
後來說,你等著,我給你下面去。
朋友是上海人,十多年我北漂的時候認識的,那時我們把自己叫做伏帝魔。一轉眼她已經做了十幾年伏帝魔,始終不改其志。
每次跟她見面,我都有一句肺腑之言:北京到底哪好啊?
就像她也時不時問我,結婚到底哪好啊?
去之前,朋友非常熱情問我吃香椿面還是炸醬麵,我說,都行。我的意思是,這就跟你問我晚上吃雜糧飯還是白米飯一樣,我不挑,反正我吃飯少,有菜就行。
來了在廚房轉一圈,發現她是真心實意只准備了一碗麵,心裡很後悔。路上經過好幾家冷盤店,當時我想到了,要不要帶兩個菜。但是我又想,朋友是搞有機農業的,日常吃東西標準很高。她經常吃一口就翻個白眼說,新增劑,哼。
我不敢造次。
等她端出來一碗香椿面,這面經常在北京人寫的文章裡看到,我知道是一種季節性美食,心想必定是很鮮美的,入嘴的時候應該整個春天轟然而至那種感覺。
作為一個經常走南闖北的人,必須身體力行實踐汪曾祺的人生態度,“人的口味要寬一點,雜一點”。西南的折耳根吃了,長沙的剁椒嚐了,北京的香椿能錯過嗎?
但是朋友,香椿拌得是真閒啊,因為拌了花椒油,它還又鹹又麻。她拿出一籃麵條說:鹹了加面淡了加鹽,多大點事啊。
我認為吃喝不應該是鹹淡這麼簡單,它應該給味蕾一點更豐富的體驗。
再說這香椿怎麼吃起來這麼又老又澀?
朋友說:哎呀你怎麼這麼多事,我六點半下班回來給你煮碗麵容易嗎?香椿的根我懶得切了,你湊合吃吃吧。
我說你能不能給我弄點肉吃?
她拿出一碗炸醬,說裡面有肉。
作為一個外地人,我以為炸醬麵就跟西紅柿炒雞蛋這種澆頭一樣,你愛吃就多來點唄。我挖了一大勺拌在面裡,吃了一口齁鹹齁鹹,鹹得大腦當即宕機。
朋友又熱情推銷起了麵條,鹹了加面啊,你客氣啥。
坐在她的餐桌旁,我發現自己其實挺懷念那些新增劑的味道,起碼它不鹹吶。
在我的極力要求下,朋友進廚房給我煎倆雞蛋,她問我要什麼樣的?我說要全熟的。朋友說,好,那可以。煎到一半,她又說,哎呀你煩死了,為什麼非要全熟的蛋?你看,蛋破了。
我進廚房,給自己煎了兩個全熟的蛋,並且堅持,千萬別給我你家的佐料。
朋友又跟我說:平常我都不吃晚飯,因為你來才煮的麵條,你可別浪費。
我知道,其實這兩年我也很環保,是一個出門帶帆布袋和水壺的人。但是在朋友家裡,進到她家衛生間,發現除了一塊肥皂什麼都沒有。開啟冰箱,裡面都是一些我看不懂的大醬料酒。吸取香椿面的教訓,我也不敢造次。想叫外賣,但是朋友抵制外賣,因為過度包裝相當於謀殺地球。
還好,她家酒管夠,無新增零食管夠。
還得是北京啊,最近這幾年常常聽到別人說,要做自己。但是我只有在北京,才經常碰到這樣不為潮流所裹挾,堅定做著自己的男人女人。
在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看著她往自己酒杯裡哐哐倒酒,跟我傾吐工作上生活上那些糟心事。我喝著已經不冰了的白葡萄酒,又開始了那個暢想:如果那年我沒離開北京,會是什麼樣的人生呢?
半夜一點,朋友送我下樓打車,天空依然是深藍色。朋友醉得已經有點站不住了,我頭腦非常清醒,吃過這頓飯後,感覺自己的婚姻還是不錯的。就像她對北京的感情一樣,雖然我們之間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矛盾,但大方向上,它沒有錯。
我的婚姻伴侶,日子再苦再難,也會在一碗麵里加上至少三種澆頭,青菜,牛肉,魚丸。
這是我們南方人樸素的堅持。
半夜回到酒店,我翻了一會《快樂的死》,“快樂的生活沒有所謂長短這回事,你覺得快樂就是快樂,沒什麼好討論的,連死亡也不會構成任何阻礙。”
你快樂嗎?
我在北京很快樂。
(注,這是鐵血真朋友,請大家嘴下留情,過兩天我還得去她家住,不能說得太過分了。)

另外今晚的籤售會,經常我一個禮拜的大力宣傳,還略有一些餘票
怎麼回事,北京,我千里迢迢來的北京啊!
報不報名都可以去,時間地點沒走錯就行
等你,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許多情,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走到了百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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