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臺上知音，臺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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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Lily

編輯｜渡十娘

作者簡介：Lily, 非主流追星人

貴妃醉酒圖片來自豆瓣攝影青玉

一：武漢

十幾年沒有聯絡張慧芳夫婦，這次坐在臺下，只想看臺上，不想追星。五月看了白蛇傳，八月這次是她自11年離開武漢湖北京劇院後，第一次回京韻演出，也是我09年去武漢看演出後，第一次回武漢。她演紅鬃烈馬，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我從06年看張慧芳到今年正好也是十八年，我那晚看的不是戲，是這十八年的感慨。

訂了離京韻大舞臺最近的賓館，到了街道口，手機地圖就百度錯方向，又和十幾年前一樣，把我繞反向到十字路口。我一看到那個十幾年打轉的路口就知道又錯了。交警還在，以前用的nokia，上面沒有標京韻，這次不用問警察，調轉頭，找到賓館，就看到迎門大牌子，歡迎北京京劇院。咦？，倒是和她們住一個賓館。想要吃午飯，前臺說廚師忙著燒團體餐，來不及招待單獨的客人，讓我點外賣。後來一想，不就是燒給北京京劇院的吃麼？那次紀梅，北京京劇院來了好多人。

拿了房卡，進門發現，我的兩面落地窗看出去正好是京韻大舞臺正門，後面是他們的宿舍，也是張慧芳夫婦原來住的地方。十幾年前對這個舞臺的造型太熟悉了，除了換了電子屏，京韻一點兒沒有變，只是裡面座位翻新了，也有了空調。以前去的時候武漢下雪，也沒有空調，真的是凍不死的青衣，那會兒張慧芳條件太辛苦了。

武漢還是亂，工作人員開頭霸佔我的位置不讓，劇場裡一片鬧哄哄，心想著萬幸sars時她沒有在北京，20年xinguan她沒有在武漢。

散戲後新認識的新新一代戲迷要拉我去見她，我不肯。此一時彼一時，十幾年前她就實力超群，但藏在武漢，並未被全國大多數知曉，在上海和武漢只有我一人送花。現在京劇圈也和其他圈一樣，私生飯眾多，要接上班，接下班，鬧哄哄，她演完要加唱，加唱完要簽名。看網上她的神態，一張張簽過去，就和我不得不批考卷似的。不用擠熱鬧了。開頭她並不知曉現在的私生飯多嚇人，只是好玩從視窗拍了京韻的照片放在weibo上，馬上就有人住過來，還試圖半夜找演員，後怕，馬上關了微博，只粉見，只和少數幾個不出格的新新戲迷聯絡。

二：北京

八月繼續去北京看謝瑤環。那時候就因為在上海不演，所以去北京看。

以前李維康的戲迷說她端正，但是不媚，現在完全放得開，小兒女追情郎嬌羞狀，五十六比三十多那會兒更美了。京劇真的是神奇！再次感慨，她若轉影視，也就只能演幾年小姑娘，在舞臺上才能一直熠熠發光！

自武漢回上海後，一個在日本打工，但是時時回來主要看張慧芳的小姑娘就一直攛掇我再去和他們夫婦聯絡。小姑娘說現在的迷都是新的，都是圖個一時新鮮，有些是居然只看人，不看戲的（這點我超級驚訝，迷她，但是不看戲？！那看啥？只看她那張臉？！）；她也知道迷換得勤，所以並不和迷有什麼聯絡，如果她知道還有十幾年前的迷一直再看，會高興的。我猶豫ing。

那天下大雨，那個小姑娘從日本趕來，直接在長安後門堵著想接她下班，連自己的行李箱淋在雨裡都不管不顧。我就替那個小姑娘管著行李。一堆人圍著又加唱完的張慧芳，我站的遠遠。後面雨越來越大，我怕箱子漏水，就拖著小姑娘的箱子站到長安後門的屋簷下，離張慧芳八丈遠，但旁邊倒正好是張慧芳的先生張曉波。他是武生，張慧芳調北京，他也來北京，現在北京戲校教書。

十幾年前張慧芳接受採訪，有一篇報道在上圖遍尋不著，發訊息問張慧芳到底是哪一期，結果沒有想到她先生直接寄了雜誌到上海給我。很感謝他，就鼓起勇氣自我介紹了一下。沒有想到他先生記得我，說吃過飯（我記性太差，要不是重上nada，都不記得請他們夫妻吃過飯）。那天聊了一下下，他感嘆以前武漢的迷後來都不看戲，不聯絡他們夫妻了。

張慧芳突然跑進雨裡，嚇我們一跳。張曉波趕緊跟出去，據說是有私生飯在後面抱了她一下。

白蛇傳盜草攝影小溫

我的天！張慧芳現在是北京京劇院一姐，也可以說是全國一姐，戲迷烏央烏央。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以前她也就幾個戲迷，她還不許戲迷進後臺。她倒是從來沒有禁止我進後臺，當然我那會兒也不打擾她，只想拍幾張化妝照，也沒有拍好，倒是和她女兒相談甚歡。她下班，也有迷會喊我愛你，僅此而已，一共小貓三倆個，既不要簽名，也不要合影，更不會有過分舉動。現在紅了也有紅的煩惱。當然總是紅的好，因為她是真的有實力，是金子總會發光！好在今年張曉波開始開車接送老婆，據說以前都是張慧芳自己來去，難得有老公接就很高興。今年倒是接送得多。

後來把手機裡以前的上海拍的照片傳給張曉波，第二天一早在首都機場，接到他的微信說張慧芳記得我。他們還找出了十幾年前送他們的東西。啊！我自己都不記得送了啥，後來上nada找舊照片，才想起來。但是他們搬家到北京，居然把戲迷的東西都一起搬過去，還能再找的出來。我的天，我自己只不過在上海搬了幾次家，已經丟了不知道多少東西！

因為腰不好，骨科醫生讓我一直戴腰封，張慧芳就說她認識河北醫生，要去幫我諮詢，我忙說不用，我在上海看醫生就好。

今年上海的天氣實在是怪，四十多度超過四十多天，正經大暑天一個颱風不來，中秋颱風正面襲擊。我要看張慧芳的《刺虎》，提前訂了兩天的高鐵和飛機票，提前一天到北京。果然第二天的火車飛機全停了，為自己的機智點贊。

知道張曉波會接送張慧芳，又忒喜歡看崑劇，就訂了花，想放在張曉波車上就好。自00年小蘭馨看昆大班，到昆六閨門旦李沁連戲校都沒有畢業就投入影視圈（當然非常理解她），曾經滄海。昆大班去世的去世，健在的也年紀實在是太大了。當年她們五十九歲，現在張慧芳五十六，她和浙昆的沈世華學的，她的崑腔特別像華文漪，可惜華之前在美國，後口罩期去世。一個時代過去了，我再無人可看。

張慧芳以前在上海的崑劇《金山寺》就極好聽，特別像華文漪，現在的《刺虎》，還要搶背。她五十六了，搶背特別高，幾乎就是單手騰空翻，馬上接跪步搓步。不僅是功夫好，唱得動聽，她演來絲絲入扣，特別細膩，從一出場的眼裡的淚，到強裝笑顏，背過身的恨，太抓觀眾了！！！！我在第一排正中間，看著臺上的她，恍惚回到了00年的紹興路！我也要熱淚盈眶了，太太太難得了！

白蛇傳水斗攝影小溫

開演前還有個小插曲，她先生突然告知說中秋送女兒去保定看奶奶，不接送張慧芳，呀，花怎麼辦？我自11年知道張慧芳不喜歡人去後臺打擾，現在更不想擾她。張曉波給了我龍套的電話，說讓龍套帶我進去，龍套小哥人特別好，特別帥，只是我不願進後臺，花進去就好。沒有想到我剛想著花送完了，可以去吃晚飯，剛要走，張慧芳沒有乘演員電梯，坐了觀眾電梯上來，在一群戲迷的包圍中，老遠就問，lily呢？我的新戲迷朋友，連忙閃開道，把躲在後面的我給露了出來，然後我就如親切受到首長見面的小戰士，被握手，又問我的腰。旁的戲迷拍照的拍照，攝影的攝影，有捂嘴樂的，有嫉妒的臉都綠了的。我不好意思握她手，她一直拉著，我一直想往後抽，只說不願打擾她！

三：濟南

再然後，隔了沒有多久，颱風又來，但是預報開頭說不影響上海，我要去濟南再看一遍《穆桂英掛帥》，前一天早上正吃著早飯，突然發現颱風已登入浙江，看樣子，外圍衝著上海，上海馬上要下雨，我連忙改簽火車票，今年我才知道去往濟南的票因為下一站就是北京，所以特別難買。我搶到一張別人退的商務艙，百米衝刺趕高鐵，最後一分鐘上車！

到了濟南，第二天果然上海又一切停運，上海地鐵的上海游泳池站，一片汪洋。我還發了照片給張曉波，跟他抱怨：我不過就是看個戲而已，老天爺需要回回考驗我嘛。他還秒回，笑哈哈，這會兒我還不知道後來會發生的事情。

下午濟南保利劇場莫名其妙想出讓演員在演出前和觀眾見面。四點半開始，也不提前通知演員。有濟南年輕演員給張慧芳買花，張慧芳說不用了，說她自己不舒服，低燒頭疼，而且有一陣子了。

我聽濟南戲迷說了大驚，趕緊和她先生聯絡。她先生居然不知道自己老婆生病。藥罐子我身上隨身帶著必理痛，我說觀眾見面會我就在臺下。但是濟南保利設計的莫名其妙，演員通道在山腳下，觀眾入口在雜草叢生的小山頂，沒有保利的演員證，萬萬去不了後臺。那天龍套小哥演出前領導要訓話，無法出來，我綁著腰封，臺有我肩膀那麼高，我怎麼爬上去遞藥呢？

我之前沒有想過要加張曉波微信，他加我之後也沒有再問張慧芳的聯絡方式；這次不得已，只好問張曉波要了張慧芳的電話。她一出來就看到她臉色蠟黃，化妝也掩不住。我都不忍心看她的臉，忙著給她發訊息。

還好半小時很快過去，張慧芳發著燒也不減靈活，主動下臺來和觀眾合影。她很技巧的先坐在臺上，一轉身就跳下來，然後低聲問我“藥藥藥”。我自己留了一粒，把一盒都塞她手裡。（那天我莫名其妙心慌，往常身上也就帶一兩粒，那天帶了一整盒）。

這一晚上我真的是晚飯也吃不下，戲也看不進去。臺上的她嗓子依舊金亮，做功極好，演完照例返場加唱“生死恨”。觀眾不過癮，說怎麼才唱一段，新新戲迷朋友解釋她身體不舒服。寒風中在後臺大門口等送她的車子，遠遠看到她妝都沒有卸，可見是不舒服的很了。

第二天九點高鐵回上海，到了車上才看到張慧芳給我發的語音。她說昨天病到胯骨都疼，還好我買的是十五分鐘起效，而且不影響嗓子的止痛藥。以前梅蘭芳書裡就寫開場前戲曲演員尤其是要用小嗓的演員絕對不能亂吃藥，這個藥我自己常備，肯定對腸胃和嗓子無影響才給的她。她說的確不影響嗓子，只是她晚上回去還是燒起來，一晚上沒睡，就是燒開水，喝水降溫，說第二天還要去石家莊演出。

她還是想幫我去諮詢石家莊的醫生，（因為她就是石家莊人）。我聽了真的是百感交集，我說您一晚上沒睡，第二天還要演大探二（那麼吃唱功的戲，要懷抱幼主，跪著唱超久，一個打岔，三人配合不好，就要被叫倒好！），您還想著替我去諮詢醫生！！！我的天！她這麼一個大角兒！

我回到上海，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預約核磁共振。其實我有幽閉恐懼症，超級害怕核磁共振，醫生都勸我可以給我退錢，讓我別做了。但是我要是不做，張慧芳就總擔心。我本來想背臺詞，時間可以過得快點，但是太緊張，在核磁共振的倉裡一句臺詞都想不起來底下的，就只好心裡默唸著張慧芳三個字給自己打氣。報告出來，醫生說問題不大，只是腰封腰帶一兩年，我趕緊和張慧芳彙報，她總算不要替我跑石家莊的醫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