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4歲,聯合外人,把暴力狂爸爸送進局子

本文作者:甘北
首發公眾號:甘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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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為第三章:
2010年夏季  夏年年篇 
(3)時來運轉
季東爸媽率先趕到,只看一眼慘烈的現場,便果斷衝上去按住喪失理智的男人。季東拄著柺杖跟在後面,往房間張望時正好對上夏年年從血跡中奮力睜開的眼,臉色倏忽驟變。
“我靠!”季東震嘆道。
他想扶起地上的女孩,卻發現拄著柺杖沒法彎腰,只好站在夏年年身前,斥責還在激憤中的男人:“你這麼做是犯法的,我已經報警了!”
夏勇被季衛明夫婦按住胳膊,雙腿卻還在胡踢亂踹,嘴裡不乾不淨地叫罵:“犯什麼法?哪條法律管得了老子打孩子,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拿報警來嚇唬我!”
“我是不是嚇唬你,一會警察來了就知道了。”
夏勇鎮靜下來冷笑一聲:“警察來了我就怕麼?實話告訴你,警察來過很多趟了,你自己問問她有用麼?你到巷子裡打聽打聽,有幾家不打小孩,他管得過來麼?”
“沒用麼?”季東回頭看一眼夏年年,確認夏勇說的是真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不合時宜地笑了聲,往前跨兩步,伸出那條打了石膏的斷腿,往夏勇小腿脛骨上輕輕一絆又趕緊撤開,怪叫道:“哎喲,好痛!你踢我腿幹嘛,我這骨頭好不容易才接回來,你這一踢肯定又斷了,警察管不了你打女兒,總管得了你打我吧!”
夏勇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招搞懵了,吊著嗓子喊道:“誰他媽打你了?你訛誰呢?”
季東一手捂著斷腿在房間亂蹦:“怎麼沒打,滿屋子都看著呢,爸,媽,你們看到了吧?”
季東爸爸季衛明馬上會意:“你打我兒子幹嘛,我兒子招你惹你了,他這腿要落下什麼後遺症,你賠得起嗎?”
季東媽媽周秀蘭緊跟其後:“東東你沒事吧?一會警察來了,我們去拍個CT!”
夏勇氣得都快結巴了,耍了一輩子無賴,沒想到還有比他更無賴的:“操!哪來的一群無賴?你他媽這腿本來就斷的,拍什麼CT?”
季衛明:“嘴巴放乾淨點,誰無賴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打了人總得有個說法吧?”
夏勇:“誰他媽打他了?”
季東指向倚在門框邊一動不動的夏年年:“要不讓你女兒說說,是不是你踢的我?你女兒總不會冤枉你吧?喂,小孩,評評理,你剛看到他踢我吧?”
蹲坐在地上的夏年年睜大眼睛望向父親,一字一句道:“是,我看到了。”
季東極輕極快地笑了聲,眉眼上揚道:“就說嘛,我跟你無冤無仇,怎麼可能訛你。你也別發酒瘋了,坐著吧,警察就快到了。”
這一夜很是熱鬧,警察來了一趟,果然如同夏勇所言,早不知來過幾回,但都礙於是“家務事”不好管,訓誡訓誡完事。
這次性質有點不同,季東抱著條斷腿嗷嗷喊疼,堅稱自己也捱了踢,“家務事”便成了公共事件,外加夏年年鮮血模糊的樣子實在令人不忍,在“苦主”季東的強烈要求下,夏勇被帶去了所裡審訊。
夏年年則被送往人民醫院做檢查,原本只是周秀蘭陪著,計程車臨要啟動的瞬間,季東一把拉開車門擠進後座,坐到夏年年身邊。
“你去幹嘛?”夏年年就著車內昏暗的燈光,看著翹起一條斷腿的少年,脫口而出道。
她平時說話總冷冷的,這會兒也冷冷的。
季東忍俊不禁,衝副駕座的周秀蘭道:“媽,你看這小孩,真怕我訛上她家了。”
夏年年:“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季東側臉向她,眼神頗帶玩味。
“我的意思是你的腿不方便……”夏年年說到一半,反應過來季東是逗她玩的了,剩下一半就嚥下了。
季東卻還不依不饒,又換了個方向挑理:“怎麼,嫌我腿斷了,是個累贅?”
夏年年不接話了,倒是前座的周秀蘭笑著回過頭來:“東東你別逗人家了,她臉上有傷,估計說話也疼。”又向夏年年道:“這是我兒子,季東,下午見過的,就愛開玩笑。”
夏年年點了點頭,季東,她記得這個名字。
“那你呢,你叫年年,歲歲年年的年年,對嗎?”季東問道。
下午問她名字不肯說,還是從他們父女倆的爭吵中聽到的,年年這兩個讀音的名字幾乎沒有別的可能,一猜就能猜到是哪兩個字。
夏年年不說話就當默認了,心想下午的爭吵不知被聽去多少,雖說向陽巷沒有秘密,什麼家醜都會在幾天內經過添油加醋傳遍小巷,但她並不想用現場直播的方式將自己百般難堪的身世展現給眼前這家人。
“年年,挺好聽的名字嘛。”季東衝她笑了笑。
“不好聽。”夏年年垂著頭回應了一句,嘴角扯動有點痛。
幸好季東也沒再繼續糾纏名字好不好聽,他性子跳脫,很快開始自報家門。
從他的介紹中,夏年年得知季衛明在鋼廠上班,是個小車間主任。周秀蘭原本在毛料廠,因為身體不好沒法上夜班,才盤下這家便利店,樓下做面門,樓上住宿。
“至於我嘛,你知道S大吧,我在S大唸書,暑假回來幫幫忙。”少年將頭倚在後座靠背上,狀似漫不經心地說出這一切。
夏年年默默聽著,一個念頭忽然湧起,他為什麼會在出租車上說這些?即便是最健談最不設心防的人,也不該在出租車上跟一個剛認識的人交代家事吧?
因為家庭的原因,夏年年向來心思深沉,這時不免暗自揣測,所以,少年是猜到了她剛剛的想法,用自報家門的方式告訴她,“我的確知道了你的家庭狀況,但現在你也知道了我的家庭狀況,咱倆扯平了”,會是這樣嗎?
醫院很快就到了,季東腿腳不便,只能坐在大堂裡等著,周秀蘭帶著夏年年往返各個科室,從頭到腳仔細做了檢查,倒是沒有骨折骨裂、內臟受損,只是身體多處淤青、擦傷。
額頭上的口子最為嚴重,正好在眉尾處,足足縫了八針,針腳毛毛蟲似的將一條齊整漂亮的眉截成兩段,醫生說留疤是在所難免的。
處理傷口的時候很疼,夏年年不自禁輕喚兩聲,周秀蘭先是站一旁安撫,後來乾脆走過去抱著她,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腹部。
縫完針出了診室,周秀蘭用手指撫了撫她額頭的紗布,柔聲細語說:“斷眉是會改運的,年年,你一定是要否極泰來、時來運轉了。”
否極泰來,時來運轉,夏年年在心裡將這兩個詞默唸兩遍。
她從來不敢期待這種好運。
來來回回折騰到夜裡九點多才從醫院回來,季衛明這邊把新家整理好了,大家都沒吃晚飯,就一塊在巷尾的小館子裡吃了頓砂鍋粥。
周秀蘭給夏年年盛了粥,季東則將面前的兩碟炒菜往她身前推了推。
夏年年嘴角疼得厲害,胃口更是一點沒有,卻懷著不好掃興的心思,埋頭勉力喝下一碗粥,身前的炒菜一點沒動。她留意到坐對面的周秀蘭從沒有夾過菜,便默默將炒菜往對面推。
“我媽吃素,這些她不吃的。”季東解釋一句,而後舉起杯來:“有緣千里來相會,我們一起喝一個吧,祝一切順利,事事勝意”。
季東把祝詞說得響亮,夏年年心想自己也該說點表示感激或祝願的話,這些話壓在心底小半宿早發酵飽滿了,可礙著彆扭的性子,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
說好話,也是一門需要學習和歷練的課程,“你好”“謝謝”“對不起”看似簡單,但要運用自如,都需經過長輩不厭其煩的提點和訓練。
她沒有經過這種訓練。為此直到把飯吃完,這個“謝”字也沒有脫口,幸好這一家子性格灑脫,沒人介意這些細枝末節。
散了場,周秀蘭親自送夏年年上樓,替她收拾了亂糟糟的現場,清理地上的血跡,看著她吃完藥,才叮囑她早點睡。
坐在白天捱過耳光的床邊,夏年年俯身從一旁的抽屜中摸出一面鏡子,靜靜審視著鏡中人的模樣,眉角破了,臉頰高高地腫起,耳垂邊的血跡已經結痂,再垂頭看,手上腳上磕到碰到的地方已經結了淤青,東一塊西一塊,令她莫名想到從前在村裡見過的一條癩皮狗,也是這樣,疤疤癩癩的,髒,瘦,可憐巴巴。
但這一天總歸是過去了,2010715日,夏年年灰暗沉痛的少女時代,又邁過了一天。
她覺得有些口渴,便趿著拖鞋到客廳裝了杯水,經過玄關時忽然看見那本掛在牆上許久沒人搭理的黃曆,上面的日子還停留在四個月前,於是她踮起腳將往日撕了去,露出嶄新的715日來,紅色的字寫著農曆六月初四,宜嫁娶、出行、遷徙。
是個傳統意義上的好日子。
否極泰來,時來運轉。
會成真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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