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創藥物因為臨床前資料預測能力差所以成功率低且隨機，ADC也不例外。絕大多數時候沒有任何技術或獵藥人能夠根據臨床前資料把那1%最後能成功的專案準確挑出來，這也是pick the winner策略備受詬病的原因，通常只有到了二期臨床（腫瘤藥物比較特殊，一期臨床就有機會看到療效訊號）盲盒才能開啟。如同古代相親，不到蓋頭揭開時刻郎才女貌都是媒婆巧舌如簧畫的大餅、多數情況並無法轉化為現實。媒婆的動力是把專案推到掀蓋頭的時刻、也就是所謂的progress seeking而不是最大化轉化成功率的truth seeking。這和各種臨床前評價系統有異曲同工之妙，生存下來的多數是因為更容易看到陽性訊號而不是更可靠轉化為臨床表現。
ADC藥物因為長期以魔法子彈自居所以似乎轉化成功率高於其它藥物，但這可能只是幻覺。本週Elevation Oncology的CLDN18.2-MMAE ADC藥物EO3021因為在新臨床試驗應答率未能達到前年公佈的40-50%而被終止開發，令這個靶點/治療策略受到一定質疑。這並非第一個終止開發的CLDN18.2 ADC，默沙東、施貴寶也先後終止了類似藥物開發，現在大藥廠只有阿斯利康還在堅持。事實上即使HER2這樣標杆ADC靶點也至少有10款ADC因為各種原因終止了臨床開發。ADC並非每次都能溫酒斬華雄一樣瞄準、射擊、勝利，更多時候自己也是壯士一去不復返。
核心原因是ADC的工作機制並非完全清楚，有多少療效來自抗體的魔法、多少來自子彈的殺傷力都會隨著靶點、腫瘤病灶組織結構、抗體/毒素藥理藥代性質的改變而變化。ADC比其它藥物結構和功能都更復雜、牽一髮而動全身，而臨床前評價體系並不能有效挑選出獲勝組合。甚至早期臨床因為樣本比較小、難以準確反映高異質性腫瘤患者整體人群的複雜，資料都不一定可靠。另外新藥發現除了me-too跟蹤外就沒有容易的專案，您要是以為ADC這個平臺技術找了一個魔法子彈這個通俗易懂的口號就能增加成功率那就可能會犯驕兵必敗的錯誤。過大渡河要做好頂著炮火爬過鐵索橋的準備，而不要期待買了一張大瀘定橋南站到北站的高鐵票晚點幾分鐘都可以投訴。
即使幸運成為首創成功開發者市場也不再是贏者通吃，隨著新藥技術的普及，尤其是ADC這樣抗體、連線子、毒素選擇都門檻不高的技術平臺，一旦優質靶點出現很多企業可以快速開發避開首創專利又性質接近的跟蹤藥物。如果護城河不夠堅固，浴血奮戰得來的成果會被跟蹤者快速蠶食。傳統策略是全面保護核心產品的各個方面、形成專利網，甚至可以做一些所謂defensive research合成一些類似物純粹為了保護核心產品免受競爭影響。但對於ADC這樣複雜藥物來說漏洞太多，幾乎沒有可能同時完全保護抗體、連線子、和毒素。
這些現實決定多數企業在多數專案的競爭都是處於跟蹤者地位、最多是抱團取暖，但跟蹤也是有說道的、你不一定知道哪個專案會成功但一定要知道誰在前面探路。跟蹤正確的開拓者如果足夠接近也可能分一杯羹、彎道超車也時有發生，跟蹤錯誤的開拓者則可能成為陪葬。雖然靶點成藥機會對大小藥廠是均等的，但大藥廠資源豐富，化合物最佳化的比較深入全面、臨床開發經驗豐富、與藥監部門溝通和人脈都佔優勢。雖然每個專案內在成藥機率對大小公司基本一視同仁，但如果遇到好專案資源和經驗豐富的藥廠不會因為可控因素掉鏈子而失敗、這增加了總體成功率。
當然也有大藥廠賽諾菲允許iniparib潛伏到三期臨床的露怯事件，小藥廠Pharmacyclics獨自建立BTK王朝的壯舉，但總的來說大藥廠專案更多由無法預測的biology決定生死，小藥廠則還會有化合物最佳化不足、臨床試驗設計不完善等因素帶來的不確定性。一個領域通常首創藥物的表現決定開發節奏，比如ISAC在Silverback和Bolt失敗後基本被業界放棄、而T-DXd在AZN加入後快速成為行業標杆。跟蹤者如果因為首創非biology因素失敗而被迫成為首創是一個不幸結局，如果首創開發給力就更容易在大樹下面乘涼。
如果大家都跟蹤少數大藥廠在研專案勢必造成嚴重內卷，更有效、當然也更難的是預測哪些小公司的在研專案短期內可能被大藥廠收購而成為大藥廠專案。每個大藥廠都有自己擅長和關注的領域，產品線也都有可見空白需要補充，但是早期產品收購仍然有很多偶然因素。晚期資產收購相對確定，業界有個Feuerstein-Ratain規則、說估值低於3億美元（15年前美元）的抗癌在研藥物三期成功率極低，說明這個階段產品估值可以作為收購的一個可靠判斷標準。但這個時候專案價值已經比較明顯，跟蹤者不需要大藥廠的舉動作為指導。
ADC領域仍存在很多知識空白、作為開拓者要有頭破血流的心理準備，每個新靶點、新毒素都要等到臨床階段才能拆開盲盒知道這個領域有多殘酷。作為跟蹤者則需要眼觀六路，不要成為別人的陪葬。即使幸運女神光顧成為首創藥物，因為跟蹤專案的技術壁壘相對較低、內卷同樣殘酷，加固護城河比其它領域更重要。ADC並非新藥的世外桃源，而是另一個刀光劍影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