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製為何無法根除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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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帝制中國,腐敗一直是難以解決的痼疾,歷朝歷代,為了反腐絞盡腦汁,但效果皆不盡如人意。

朱元璋是反腐最厲害的皇帝,他規定貪汙60兩以上就要處以死刑,規定老百姓一旦發現貪官,可以自行將其扭送到京城,地方無權阻攔,為了震懾官員,他還將貪官汙吏的皮剝下來,以儆效尤。

據統計,朱元璋任內殺死了1-1.5萬官員,而當時大明朝全國的官員編制不過2萬人,官員的死亡率達到了驚人的50%。

即使朱元璋如此狠辣,貪官汙吏還是絡繹不絕,官員們彷彿像敢死隊一樣,奔向朱元璋的屠刀。最後連朱元璋自己都絕望了,感嘆:“朝治而暮犯,暮治而晨亦如之,治癒重而犯眾多!”

朱元璋死後,大明朝的吏治迅速垮塌,明朝也因此成為最腐敗的朝代之一。朱元璋的悲劇似乎彰顯了腐敗在秦制下是一個無法解決的難題。
那麼,為什麼腐敗無法根治,還愈演愈烈的呢。我認為有兩個原因。
1、權力與財富高度不匹配。
2、皇帝並不真正喜歡清官。
首先,官員的權力是很大的,這個權力不是指對上的權力,而是對下的權力。
中國古代的政治演變邏輯,整體是加強皇權,削弱臣子對皇帝的制衡,從春秋的貴族,到魏晉的門閥,再到宋朝後計程車大夫,再到朱元璋廢除丞相,雍正設立軍機處,臣子的權力一代比一代弱。
皇帝還發明瞭一套分權制衡之術,西方有三權分立,我們的分立更多,只是這個分立是在皇權之下,為的是讓臣子互相制衡,進而穩固皇權,與西方分權的初衷相反。

到了明清,官僚集團完全成了皇帝的奴才,統治架構徹底變成一群受寵的奴才統治一群不受寵的奴才,上到一品大員下到平頭百姓,皇帝都可以平等治罪。

但是對皇帝弱小不代表對老百姓無權,在對下方面,官員的權力一直是很大的,古代叫父母官,縣官對於一縣的百姓可是有生殺大權,當地的富戶一般也是待宰羔羊。
那些不怕縣官的大戶,一般也是家裡有人在朝中做官,那種家中無功名的富戶,只能透過行賄來買得平安。

相對於官員擁有的權力,他的薪水卻是很低的。

比如明朝,朱元璋制定的俸祿水平是極低的,明代正七品縣令月俸只有七石五斗,到中後期,更是拿外國進貢的胡椒蘇木來充當俸祿,惹得官員們叫苦不迭。
明代的清官窮到什麼程度?比如洪武朝弘文館的學士羅復仁,朱元璋去他家微服私訪時看到他站在折了一條腿的木梯上填補粉壁,弄得灰頭土臉,搞得朱元璋十分同情,賞了他一套大宅子。再比如官至正三品的通政史離職時,竟然“貧不能歸”,只能變賣四歲的女兒。
到清代,官員的法定俸祿仍然很低,不能滿足日常開銷,比如張宏傑就曾計算,曾國藩在翰林院做檢討時,年收入為129兩左右,年支出卻達到了608兩,沒有額外收入根本活不下去。

那麼為什麼官員總是入不敷出呢,根本在於歷朝歷代只考慮了官員的基本生存需要,沒有考慮其它花費。

比如官員們在官場要打通關係進行應酬,這就要花錢。
官員們還要負擔一部分下屬的工資,比如師爺、賬房和家僕。在明清時期,朝廷不負責小吏的俸祿,很多小吏的工資都是從地方稅收中截留還有官員自掏腰包,這就決定了朝廷那點工資根本不夠。
而且這裡還有人性的因素,漫長的人類歷史告訴我們權錢註定不分家,有權的人一定會追求有錢(除了極少數),至少要過上相對富裕的生活。一個掌握別人生死的人比一個普通小商販還貧窮,這是有權之人絕對無法忍受的。
古代官員掌握的巨大權力就決定了他們的財富胃口不會小,要想讓所有官員的工資都和其擁有的權力匹配,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

務。就是高度富裕,財政收入龐大的宋朝也只能對中高階官員高薪養廉,但廣大低階官吏仍然是薄俸制。

要想讓官員的權力和財富匹配,只有兩個途徑,一個是削弱官員的權力,讓議會掌握大權,並加強外部監督,正如英國,另一個如新加坡,進行高薪養廉,但新加坡是小政府,人均GDP又極高,生產力不是古代中國能比。
實際上在秦制國家,有一個根本矛盾,那就是官僚隊伍的擴大總是超過財政擴張的速度,朝廷永遠無法完全支付維持官僚系統的經濟成本。

相對於中世紀的歐洲,帝制中國的統治成本要高得多。要想擴大皇權必須加強對社會的控制,控制越嚴密,需要的官吏越多,成本自然水漲船高,而秦制國家的造血能力又總是不足的,過度的汲取往往會損害民間經濟的活力,加上官僚隊伍天生的部門主義傾向,最終總會陷入入不敷出的困境。

既然朝廷無法覆蓋隱性的成本,官員們自然會自己解決,這直接導致了貪腐問題的無解。
除了權力財富不匹配的問題,還有一點經常被人忽視,那就是皇帝並不真正喜歡清官。
乾隆明知道和珅是鉅貪,還要用和珅,《大明王朝1566》中的嘉靖對海瑞說黃河要用,長江也要用,濁流也有作用。皇權的特性決定了貪官的生態位比清官要大的多。

什麼是清官,其實就是堅信儒家價值觀的一群人,他們“從道不從君”,真的相信君主要為天下百姓負責,還認為自己有義務勸說君主奉行正道。

但是我們知道,中國古代一直是外儒內法,皇帝並不是為百姓服務,他考慮百姓更多是站在“社會穩定”的角度,他的更多行為是出自私心。很多時候,清官和皇帝的想法並不一致,甚至經常對著幹。

比如嘉靖皇帝要把控朝政,斂財修道,清流們就反對,只能用嚴嵩。萬曆皇帝要搜刮民財來修建宮殿,清流們也反對,只能讓太監去幹。宋高宗想和金人議和,岳飛就反對,只能用秦檜。

除了不聽話,清官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皇帝沒有他們的把柄。

韓非子說君主要控制臣子,必須胡蘿蔔加大棒,臣子懼怕君主的刑罰貪圖君主的賞賜,也會完全執行君主的命令。但是那些講道德到極致的清官恰恰不在乎這兩點。

比如海瑞,你要殺他,他不但不生氣,還覺得自己是文死諫,能青史留名,你要賞他,他也不在乎,寧肯清貧,穿打補丁的衣服。

再比如岳飛,趙構怎麼威逼利誘都不聽,就是要收回故土,迎回二聖,還深受士兵愛戴。
對於君主來說,這些清流某種程度成了“無敵之人”,君主已經沒有手段可以控制他們。海瑞沒有兵權威脅還不大,岳飛有了兵權,皇帝出於安全只能除掉他。

(岳飛海瑞,兩個無敵之人)

所以我們經常能看到,古代很多官員甚至會“主動貪汙”,以向君主表示自己貪圖富貴,沒有野心,以此求得自保。

比如秦楚決戰時,王翦在出徵前故意向嬴政要田產,數量是獅子大開口,嬴政不僅沒生氣,反而十分放心。後來他的部將不解,詢問王翦,王就說其實自己並不是真的在乎錢財,而是一個貪圖利益,把柄在大王手裡的人,大王才會放心。

再比如劉邦奪取天下時,蕭何最初為官清廉,老百姓交口稱讚,最後這段話傳到了劉邦耳朵裡,蕭何知道後萬分驚恐,立即開始貪汙,老百姓紛紛告狀,劉邦聽了卻十分高興,說有這樣的人為我治理後方我就放心了。
只要蕭何貪圖享樂,自毀名譽,劉邦就有他的把柄,自然無需擔憂他形成威脅。劉邦奪取天下後,開始清洗功臣,貪汙的蕭何位極人臣卻能平安落地,與這股智慧息息相關。

這樣憋屈的互動不止發生在古代中國,在其它實行類秦制的國家,如東羅馬帝國,也經常發生。

當時東羅馬皇帝查士丁尼開啟了收復失地運動,名將貝利撒留只用1萬多人就接連收復北非和義大利,貝利撒留得到士兵的擁護,回到首都君士坦丁堡更是萬人空巷,儼然是全國的明星。

對於貝利撒留的功績,查士丁尼不僅不感冒,反而疑心重重,多次在戰役的關鍵時刻召貝利撒留回首都,然後就軟禁起來,最後貝利撒留甚至被懷疑謀反直接下獄,最後在妻子的活動下才勉強脫身。

在專制主義下,功高蓋主,沒有把柄的臣子處境是最危險的,遠比貪汙要危險的多。試想如果所有臣子都像海瑞岳飛那樣,皇帝還能為所欲為嗎?皇權還能保障嗎?那不真正成了天下人的君主。

殘酷的政治邏輯決定了皇權專制無法根除腐敗,要想真正遏制腐敗,必須用現代的思路和辦法,光從故紙堆中找答案,一定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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