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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陳潁
編輯|渡十娘

臨行,弟弟說:“再去一次草堂吧!”
於是姐弟結伴,從父母家住的百花潭出發,跨過錦官橋,繞過散花樓【1】,沿著府南河一路往西走去。

散花樓,百花潭滄浪橋頭,府南河畔,攝於2020年
初冬的午後,路旁的銀杏,一樹樹金黃,將蓉城渲染的溫暖又輝煌,走在橋畔溪邊,如同走在這座城市的盛世美顏裡。近些年成都打造花園城市,疏通河道,修整兩岸,大量種植花木。雖不能再“門泊東吳萬里船”,但常常可見“一行白鷺上青天”【2】。

沿著從前一家人去草堂的固定線路,從青羊宮方向走到錦繡橋,再順著清水河一路走到浣花溪。這一段路,放翁當年也曾留言:“當年走馬錦城西,曾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斷,青羊宮到浣花溪。”【3】和弟弟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覺到草堂。抬頭一看大門楹聯,正是“萬里橋西宅,百花潭北莊”【4】,許多草堂往事,都湧上心頭。

成都杜甫草堂南門,攝於2020年
草堂在此,由來已久。一千多年前,杜甫為避唐“安史之亂”,攜家帶口輾轉來到成都,在友人的幫助下,在此結廬而居。草堂四年,詩人寫下200多首佳篇。後來,五代十國前蜀詩人韋莊尋得草堂遺址,重結茅屋,後朝後代均多次修葺擴建過。草堂舊址的照壁、正門、大廨、詩史堂、柴門、工部祠位於中軸線上,兩旁配以對稱的迴廊。建築群不大,但流水縈繞,小橋相接,竹樹掩映,花草點綴其中,古樸典雅,秀麗清朗。詩聖之詩,歷代傳誦,詩人之地,歷代維護。杜甫草堂,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塊聖地。

成都西郊的這座草堂,也承載著兩代人的記憶。父母的草堂,是成都大學裡的年輕人來這裡讀書散步,書寫一座古城的“少城春秋”;我的草堂,是冬天的臘梅與鐵腳海棠,春天的紅梅和白梅,是父親教我《三吏三別》,是碑亭裡果親王親筆“少陵草堂”,譜出一曲《梅花三弄》;弟弟的草堂,是放學後跟同學從茶社從密道潛入園子,在石桌和庭廊間做作業,滿園子撒歡,記載一段“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快樂童年。

沿中軸線,詩史堂在第三進,是草堂的主體建築。大廳的正中擺放著雕塑家劉開渠先生以寫實手法刻畫的杜甫塑像。兩邊有民國時期的杜甫泥塑,廊柱上掛滿詩詞楹聯。1962年,中國曾發行紀念杜甫誕生1250週年的郵票,收了這裡的兩幅楹聯。第一枚是草堂碑亭,配以朱德題的對聯:“草堂留後世,詩聖著千秋”。第二枚是杜甫白描畫像,配以郭沫若所題“世上瘡痍詩中聖哲,民間疾苦筆底波瀾”。算起來,1962年也正是父母在成都上大學的時候。問起母親是否用過這套郵票,她說這種紀念郵票很難得,他們當時用的就是8分的普票。因為沒有餘錢,就把週日伙食費退了,醬油泡飯,這樣可以存下錢來買郵票寄信。省吃儉用也要湊郵資寄信,那是一個物質缺乏但精神富有的年代。


左:杜甫草堂工部祠,攝於2020年
右:杜甫草堂工部祠前的大學生(前排為作者父母),攝於1967年
工部祠東面就是草堂碑亭了,茅草作頂,內建石碑,鐫刻“少陵草堂”四個大字。筆力渾厚,筆姿挺拔,是清果親王允禮所書。小時候父親常帶我在此停留,用手指比劃這幾個大字的運筆和氣勢。每次再見,都覺得親切,彷彿又看到父親筆走游龍的樣子。當年,父母就讀的成都大學(後改名西南財經大學)離草堂僅一箭之遙,大學生們經常來此相聚和讀書。前一陣子清理父親遺留下的照片,看到那些青春洋溢的臉,不禁感慨,那個逝去的黑白照片時代,同樣有著一代人的異彩。

左:作者在草堂碑亭,攝於2020年
右:作者父母在草堂碑亭,攝於1966年
在碑亭流連,正凝神間,忽然一陣熟悉的香氣襲來,臘梅已經開了嗎?
“走,去梅園看看!”弟弟已經在通往梅園的甬道上向我招手。

左:60年代成都大學的大學生在草堂梅園留影,攝於1965年
對我來說,去草堂看花木最好的季節是深秋到初春,12月到2月期間。最喜愛那些翠竹、銀杏、枯荷、臘梅、紅梅、白梅和蘭草,即便是一池枯荷,也是可以隨著“留得枯荷聽雨聲”的詩意入畫的。曾經與同學羅虹相約梅園,冬季的成都多霧,到中午都不散去,濃霧中找不到梅樹,香氣卻擋不住,聞香識梅,從不會錯過。與父親也曾在草堂探梅,那是要去尋找綠梅的。紅梅和白梅常見,綠梅卻很稀罕,一旦尋見,會仔細端詳,琢磨那種由白轉淡綠的色彩,是否可以用石青和藤黃調出。為花痴醉,詩聖當年尋花,也曾問:“可愛深紅愛淺紅?”【5】

草堂葉子畫草堂-草堂花涇紅牆,銀杏葉畫,陳潁,2020年
初冬的梅園,還有些蕭瑟,還需一個月後方才春色滿園。走出梅園月門,沿著熟悉的園中小路往花涇走去。花涇,是一條紅牆夾道的蜿蜒小道,紀念杜甫當年茅屋前一條兩旁栽滿花木的小徑。詩人曾在詩中寫到“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6】。走到花徑盡頭就是“草堂影壁”了,上有用青花碎瓷鑲嵌的“草堂”兩個大字,清末所建,數度毀損又幾經修復,每行至此,我們總會留影。

從花涇出來,就到了草堂寺。寬敞的大雅堂是歷來舉辦各種文化活動的場所。草堂有專門培植蘭草的蘭園,春天的草堂蘭展頗為有名,一盆盆蘭草伴隨著川派盆景一起展出,擺滿了大雅堂和前面的庭院。草堂蘭草多為春蘭,開著素淨的清瘦小花,而不是那種熱鬧大朵的熱帶蘭,所以說它是“草”更為貼切。幼時隨父親賞蘭,是要想著畫的。我看每一盆都差不多,父親卻饒有興趣的一盆盆細看,還不忘提醒我觀察花瓣的形狀和結花秩序,學會蘭花的五筆變化和葉片的重疊走勢,言國畫雖寫意,但也得師法自然。
對於草堂蘭園,弟弟更有自己的童年趣事。小弟當年就讀旁邊草堂小學,同學鄧可可的父親是草堂的蘭花專家,曾邀請他們到蘭園去幫忙。沒被邀請的時候,這幫孩子也照去無誤。孩子們偷偷溜進草堂,有時候會被看門的發現,頑皮孩子們拔腿就往園子裡跑,看門老頭在後面追,上演一齣出“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7】的情景劇。

和弟弟離開草堂,在大片修葺良好的樹木園林中行走,與當年草堂周圍的大片田野和田間小道相比,這裡已經是天壤之別。草堂周遭和浣花溪兩岸,這些年已經被修建成為成都最大的開放式城市森林公園,一步一景,演繹著歷代的詩情畫意。詩歌,是活的文化,在一代代人心中流傳,維護好一代詩聖生活過的地方,也是為世人和後人儲存一處精神家園。而對於我們,草堂不僅是家門口的一處名勝古蹟。它更是我們的精神維繫,寫滿了一個家庭的回憶。
說話間,不知不覺又回到錦官橋,天空開始變陰。“只怕要下雨,”弟弟說。習慣了在溼漉漉的成都清晨醒來,這雨,多半會是晚上下了,又一個“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8】的清晨,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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