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好,轉眼來看距上一個帖子:我在亞麻的貪嗔痴(三)又過了一個年頭,這一年大家還好嗎?
當年寫文之初,是想著把自己的咿呀碎語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發一發,沒想到有朋友們能願意讀完,給我發來建議,關心和安慰。這麼一看已經到了第四個年頭,年度的盤點就如寫給經理和ivy的自評。又像過日子,不管商賈大家還是寒門小戶,年下的時候,再怎麼艱難,總得要扯步做件衣服,和麵下盤餃子。再怎麼說要活個氣象,也算給自己,給諸位一個交代。
這一年的身邊的環境其實並沒有變好,沒有大規模的裁員,但隨之而來的是無休止的reorg-realign,每一次都伴隨著無聲的腥風血雨:某個大org的導演悄無聲息的離開,某大skip被架空底下的人給了他手下的另一個人,domain ownership無休止的爭論,這些肉食者謀之的刀光劍影自然而然閃到了我們IC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大組OE meeting開始成為了彼此間相互攻擊指摘的地方,design meeting也成了錙銖必較口誅筆伐。經理也是分身乏術,乃至到了OP1/OP2的doc我們都需要參與一起幫忙寫。手指在鍵盤上騰移著,噠噠作響,活像砧板上一條跳躍的魚;看似輕快又是有力的掙扎。
在這個節骨眼,一切的一切都不斷暗示,就差扯著大家的衣領口說:“快跑。”組裡的土耳其人走了,印度人走了,最後和我一起進來的美國人也走了。我就像一個光溜溜的樹,在雪地裡掙扎著,想著幫著經理再能攤一點兒。在之前帖子就有人問過我不轉,不走人。我也試著分析過,自己骨子裡到底是個什麼人,一是自己技藝不精,在現在這樣的經濟下會有哪些公司看得上我呢?二是我也深知自己被冠冕堂皇的教育印刻深入骨髓,有著令人生厭的標記。那種標記就是,哪怕在一個最狼狽的時刻,也要求自己像外交部發言人那樣虛與委蛇的開場白。再者,毋庸諱言,內心裡我恐怕是有著某種追求悲情的情結,說白了就是總要當“大家撤退我掩護”的冤大頭的角色,並不管看上去是不是有點自不量力,是不是有點幼稚可笑。這樣的悲情也許會伴我一生,若使君有意,總不辭相呴以溼就是了。
當然,這場敦刻爾克的撤退總要進行的。在和經理的一次1on1中,他委婉表示了自己下個月離開去東海岸的計劃,說是厭倦了西雅圖的陰雨天和流浪漢。我知道西雅圖的雨和流浪漢不比紐約的差,他也知道我知道這不是他離開的真實原因,我也知道他知道我明白真實原因。但是,約定俗成的,好像不如此說就不知如何說。只是聽的人鬼祟,說的人惴惴,兩下里說話都格外懸著心,像對著走一掛獨木橋, 擔心隨時一摘歪,把對方也連累著掉下去。我苦笑地表示理解,說不如你走之前,我們前組員和你再在週五一起吃頓飯吧,報銷不了咱們攤,Frugailty他Andy Jessy去。他笑了笑說沒關係,他請客,不讓我們掏錢。
於是乎有了又是像一年之前那頓午飯,雖時過境遷,但大家也都厚道,算是給經理的送行。痛罵著org不做人,又同情地問我到還要呆到什麼時候。
“Frank, you know you could do better than here, right? Just let us know and we'll help you out." 都講樹倒猢猻散,經理也快離開了,我也沒有多少留戀的地方了。想著之前和同事們拼死拼活搞起來的東西也不過是transition doc中的一個item, 我們辛辛苦苦維護好的protocal, OE guideline 不過也是wiki,quip和code base裡面不起眼的些link罷了。飯後我們回到了各自的辦公樓,經理給我講說他在retail有認識的朋友,最近在開position,推薦我去試試看,期間我們組的活兒可以放一放了,這也算是他能最後幫我一點的了。
一個月後,我順水推舟得從AWS轉到了Retail。從belltown到SLU,家也從beacon hill搬到了west sea. 一切又得重新開始,和新同事見面聊天開啟英語角,ramp up legacyt stack,開始oncall。這和三年前我剛加入亞麻的時候,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唯一有變化的,也可能是我的心態了,不得不說隔組如隔山,這裡的強度比AWS來說確實是一個放鬆的地方。大家也友善健談,願意搭把手。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冢,那我也情願做個corporate的孤魂野鬼。新老闆也是中部大農村過來的,恰好機緣巧合我去過他呆的老家那個鎮子(大農村裡hook up基本得開一個多小時車),1on1閒聊的時候儘量和他談笑風生,他竟說著我assimilate well。
Assimilate, 多麼主客之分的詞啊。去年的時候我撿起了自己多年沒碰過的球衣,加入了本地一個娛樂小球隊開始踢球。全隊我一個外國人的情況下,練習完了和大家去喝酒,努力在bar裡嘈雜的環境下面聽懂他們的講話,努力地週末開車踢比賽或者看sounders比賽罵人。隊友們人都很好,可是,不同的膚色和國別下,我也有code switch失語的時候。有一次練習完的時候,大家坐著拉伸,說到要留著XX髮型(紅脖必備),然後插科打諢般說著應該誰留誰留,然後有人說這不對,這對Frank來說是racist,不能說。我旁邊的隊友也說了,“Really dude? Frank is bascially Chinese White duh, he just assimilates so well "說著無意聽者有心,我想著自己是assimilates well嗎?唸書期間轉了無數次學,來這邊上學再上班,要求我ramp up快,不要當刺頭,不要和別人不一樣。我算是融入了嗎?最近聽了討論亞裔身份的一檔播客,裡面嘉賓也有和我類似的遭遇,可我沒有勇氣大聲叫出來,誰要當你們white了。這裡不是大熔爐,只是個大沙拉碗,我只會是croutons, 不會也不想成為parmesan。
萬事assimilate,快速融入消化趟過去能讓我心裡過得去的話,那麼反面或許就是我對親情的淡漠。24年春天,家裡老人去世了,準備在清明左右火化下葬,而我的生日也是在清明,生在清明節,有個特別詭異的地方,就是聽人給自己道生日快樂,心裡總是不免鬼祟,好像各位都在追逝悼亡。一邊家人影片打過來哭著說“明明,你沒有XX了,從小帶著你長大人今天就沒了,也沒能最後看你一眼。“,一邊又是發來訊息祝我生日快樂。得知了訊息,逼著自己但也沒擠下來幾滴眼淚。我反應了半天居然是”老人什麼時候走的,走得時候有沒有痛苦?走得還安詳嗎。後事我沒法能趕回來盡孝了,需要出錢的地方隨時叫我。“家裡已經罵得我夠多了,這回估計又得罪加一等。
那周我請了兩天假,去了volunteer park的墓園,看著李小龍的墓發呆。家裡老人早十幾年前就把墓給買好了,現在下葬實景會是什麼樣呢?四月的西雅圖還是陰冷細雨的天氣,我努力地想讓自己哭,但確又再一次掉不出眼淚來。乾脆坐了下來發呆出神,想著大千世界,世事無常,自己和身邊這些忙碌的身影,日復一日,風雨兼程。叫囂乎東西,隳突乎南北,蠅營狗苟,忙碌一生,也不過是為了轉頭即空的名聞利養。似乎墓地不僅是我們的歸宿,也是我們打算如何活的起點。又或是這一次只是我找回避依戀的一種託辭,自己就是家裡人口中“上不了檯面的賤骨頭”。
回到家以後,我給PY X發了訊息約他晚上吃飯。事後我再摸著稍卷的碎髮好奇地問他,如果人明天突然消失掉會怎麼樣,他說到地球沒人會更好。我問他你會有遺憾嗎,他說他沒有,對啊,阿根廷+美國,you live up to the best. 囚首喪面的我想著,自己內心一直有個bucket list,這麼些年來只增不減,每次告訴自己,安頓好下來之後,身份解決後,不愁錢後,一件件去做。可是,如果我突然發生了意外了呢?如果一切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呢?醉鋼琴老師有一句活,“為什麼勇氣的問題總是被誤以為是時間的問題,而那些沉重、抑鬱的、不得已的,總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她們二十多年前在這裡經歷著我現在經歷的一切,二十多年後她們也有沒有後悔過呢?二十多年前,美國在我的腦海裡只有新聞和電影中那個虛無縹緲的字眼,和她們同齡我也沒有那樣聰明的腦袋和雄厚的實力來到這裡,可二十年後我有這樣的機會了。我還在擱置什麼呢?我喜歡X的眼睛,眉梢眼角撥現清風明月。罷了,我抱著吻了他,說“明天天氣不錯,我一直想去玩water jet skiing/wakeboarding,咱們中午出發去湖上吧,;下午回來晚喝一輪去你想試的那家新開的club,咋樣?“, ”好,去。“
上週Kinesis LSE,作為oncall的我又成了年度幸運的倒黴蛋,作為補償經理多給了我一天假;恰逢Seafair 75週年。前任Y和她男友再過來看F35和Blue Angels,和X帶著他們開到附近一個海灘公園野餐看錶演,作為行內人士,這倆人絮絮叨叨說這F35機型懸停多麼多麼帥。我和X在旁邊就像相聲捧哏一樣說那可不,太強了。Blue Angels飛過,做著眼花繚亂的特技動作,從天空中划著一道道亮麗的白線,我突然想到18年Horizon Air那件事,是不是那位朋友在俯瞰地下一望無際的湖海和零星的島嶼的時候,也能想著自己能自由地飛在空中,不再是一個broken guy wiyh few screws loose呢?“你倆喜歡water jet skiing 和 wakeboarding嗎? 然後晚上要不要去最近新開的house club,我們挺喜歡的” 把手裡的啤酒喝完,我問到,偷笑著對X眨了眨眼。
送Y他們到機場走之前,她對我說“明明,希望你能更開心些,對我們來說,月是他鄉明。年底一定來過來和我們過聖誕!”馬上四個月後又是聖誕了,轉眼間我已經26了,在亞麻也已經上了4年班,距離黃牌也只有1年。當初信誓旦旦說著在黃牌拿到前跳車現在也似乎變成空頭支票。
然後又是一週的開始,一樣的堵車上班,一樣的OE,一樣的sprint,一樣堆滿的meeting invites,一樣猝不及防的chime call。我這樣平凡地度日,忙裡偷閒興起而寫些奇奇怪怪的彩蛋塞在wiki裡面,等待著在我某一天離開後,有緣人看到查到,想著,這是一個多麼無聊的傢伙做的事情啊。
不知道我這篇折籮能不能放在這裡,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有機會繼續給諸位繼續記錄我這不值一提的生活。大家的文章都是見識,我寫的只是心思。如果你剛好認識這樣的人,這純屬巧合,他只希望螢幕前觀看的你能更開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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