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乃文:冒險是保持年輕的好方法

李乃文一直是圈內公認的“全能演員”,他擅長詮釋各類的人物與角色,並在角色中淬鍊自我,實現蛻變與成長。
這個春季,他的幾部作品接連登上熒屏,《北上》和《棋士》兩部作品中,他始終在塑造生命力旺盛的角色。 
演員應當保持真實的樣貌去等待捕捉自己的下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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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角色演成什麼樣,完全出自一個演員的本能。拿到一個劇本,不管戲份多少,也不管是好人壞人,講究一個“活靈活現”,首先人物得合理,我希望透過我的演繹,讓好人角色和壞人角色同樣可信,讓觀眾理解這個角色為什麼會走到當下的處境,而不是說誰天生是壞蛋。 
我不喜歡臉譜化地定義一個人,不願意把一個角色演得好像臉上寫著“我是壞人”。壞人也可以有他的心酸,有句話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演員的使命不是簡單定義善惡,“這個是壞蛋、那個是好人”,而是在觀眾面前塑造角色時,透過細節呈現的行為和動機讓觀眾感受到人性複雜,呈現的這個人物形象讓觀眾自行去判斷。
一個角色,如果演員自己都不相信,觀眾是不可能相信的。所以,首先一定要讓自己相信。為了相信一個角色,需要做很多工作,深入人物的背景故事,豐富角色的層次和細節,不同個體的差異化反應才能展現人物特質,演員的本屬於二度創作,儘量給予一些意見,但是決定還是要交給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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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挺喜歡演反派。主角往往是正面人物,相比之下,反派可以發揮空間更大,正反派之間的對手戲,經常是壞人各種“調戲”好人,演繹的過程還是非常過癮的,你想一下,如果你開心的把一件熱愛的事情給“辦”了。這很難讓人不喜歡。
反派也不是隻有一副面孔,壞人是各種各樣的。看刑事案件紀錄片,宣判死刑的那一刻,每一個死刑犯的態度都不一樣,有傻笑的,痛哭流涕的,有面無春夏秋冬好像無所謂的,有癱軟的,有往地上一癱,根本站不住,需要法警拉起來的,他們的成長經歷肯定不一樣,心境也不一樣。演壞人的時候,我想演出每一個壞人的不同,這就要花一些時間去琢磨給角色找“病根兒”,怎麼發展起來走到今天的,這些決定一個角色之後面對很多事情在態度上差異化。 
怎樣把角色演得讓觀眾過目難忘,我有一點小小的心得,就是抓準人物的性格特點。比如《借槍》裡的楊小菊,他的特點就是一本正經地做著不靠譜的事,只要抓住這個點,人物的色彩就出來了。
演正面人物的時候,我會提醒自己,儘可能地接地氣,儘可能地真實。如果可以,我會把好人演得稍微玩世不恭一些。人無完人,我會在好人身上找一些不傷大雅的缺點。比如《我們的日子》,我演王憲平,他的缺點是軸、脾氣不好、和老婆相處的時候總是暴露出情商低的一面,對孩子的教育方式也比較簡單,雖然讓人挺討厭的。但是呢他有特別的發光的點,把所有的缺點都掩蓋掉。所以,不要害怕一個人物讓人討厭讓人煩,要看最後他是什麼樣,有了這些小缺點和人性的光輝,人物更加生動立體,觀眾對這個角色的印象也會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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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歲的時候,我第一次演電視劇。一開始,我對角色的定位不太準確,導演也沒法說清楚具體應該是什麼樣的,他就說,這樣吧,等到開機飯的時候,你和王朔、石康、劉震雲坐在一桌,聽聽三位大師聊天,可能會找到一些角色的感覺。那頓飯真的給我很大的啟發,我坐在那兒聽他們聊天,看他們在一起談笑風生、互相開玩笑,那種默契感和對生活的態度,我才發現原來導演想要的是這個。三位大師傳遞出來的那種態度、那種人生觀,這次給我的啟發讓我在《動什麼,別動感情》裡演的“小李美刀”的時間把看似混不吝、實際上心地挺善良的那麼一種特質,給表現出來,這就是我們經常說的“演員需要觀察”。
當一個演員找不到角色的感覺和抓手的時候,是很痛苦的。就這麼演吧,心裡真過不去,總覺得不負責任。必須找找感覺,看片子也好,看書也好,包括平時生活中的觀察和積累,平時接觸各種各樣人的點點滴滴,可能某一刻就帶來一些靈感,激發了一下,就抓住了這個角色的靈魂。
上學的時候,我最喜歡演的是喜劇。那時候,我演喜劇太多了,我的喜劇形象深入人心了,我一演悲劇,同學們都笑。現在,我很少演喜劇,但是我不管演正派還是反派,都讓人覺得這個角色有點喜感的底色在,有好幾次,我們拍完一場戲,導演說,李老師,我發現您挺適合演喜劇的。其實我當年上學時,在同學一塊做的小品作業裡,我演的都是一些小人物,如果說,讓我演個領導,那誰也不信,我自己都不信,因為當年我的外形、我的性格、我的氣質,都不是那個狀態。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頭髮一白,一身正裝,往這一坐,臉一板,不怒自威,人家一看,這絕對是個幹部。 
找到作為演員的自信,其實就靠日復一日的磨礪,你要經得起失敗,同時也要承受得了成功,方方面面缺一不可。畢業後,我剛開始上臺演話劇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在劇院演話劇和在學校演小品交作業完全不是一回事。這時候就要從零開始,自己在舞臺上慢慢成長,找到自信。一點不誇張,那時候我真的是每日每夜地找,找著沒找著不說,先找,我坐在公交車上,嘴裡都在唸臺詞,別人都不坐在我旁邊。
行動是最重要的,積累也很重要。忽然有一天,《戀愛的犀牛》謝幕的時候,意料之外的,觀眾給“牙刷”(李乃文在話劇《戀愛的犀牛》中飾演角色)的掌聲這麼熱烈,這個角色備受大家歡迎。那個時刻,自信就油然而生了,才知道當演員能有多享受。在那一刻之前,我經歷了完全無戲可演的一年,既沒有話劇找我,也沒有影視找我,後來好不容易演了《思凡》《壞話一條街》《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演了很多話劇,才迎來了這一刻。
在機會到來之前,自己得努力,這真是千古不變的道理。當你在表演上找到了感覺,積累了經驗,有了自信的時候,其他機會就會自動找過來。《動什麼,別動感情》的導演就是看了《戀愛的犀牛》,直接來找我演電視劇的;因為演了《動什麼,別動感情》裡的“小李美刀”,才有了非常難得的機會,讓導演在《集結號》讓我去詮釋呂寬溝這個角色。
我是一個慢性子,對於創作,我喜歡慢。很多司機有經驗,開快車容易,開得慢反而是難的。拍戲也是這個道理,快,誰都會,慢下來是難的。當然,我們不是磨洋工的慢,而是有道理的慢、有效的慢。我在《大秦賦》中演的李斯就是一個例子,當時為了把這個人物立住,演員也好,導演也好,編劇也好,我們一起花了很多的時間和精力。我們不是上來就演,而是天天聊戲、聊角色,在拍攝現場聊,吃飯的時候聊,這個創作過程是很慢的,但是呈現出來的結果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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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準備接一部戲開始,我就進入工作狀態了。沒進劇組之前,我跟身邊的朋友聊,瞭解每個人心目中的李斯是什麼樣的。不管到哪兒,坐飛機、坐火車,我都會把《百家講壇》下載下來,只要是和李斯相關的,我都聽。聽他前前後後的歷史,包括一些野史,我甚至知道,嬴政駕崩的時候,立遺詔的時候,李斯其實不在身邊。這部戲拍了8個月,這8個月我天天在想,加上進劇組前做的工作,加起來至少有十來個月,拍完以後我還跟我的同學探討李斯。歷史人物確實需要慎重對待,還是那句話,得負責任地演繹,哪怕虛構一點內容,也得是合理的、負責任的虛構。
我有一個習慣,如果我不能為一個角色加分,我就不接。我能駕馭得住一個角色,我才敢接,這是對職業最起碼的要求。假如二十年前有人對我說,你來演《大秦賦》裡的李斯吧,我可能會不敢接,因為當時的我駕馭不住這個角色。隨著時間的累積,我的經驗、能力以及自信到了,心境合適了,我覺得我可以。對很多人來說,李斯就是史記裡的一個名字,我怎麼才能從歷史中把他打撈起來,讓他真實地存在於劇中?
為了演好一個角色,我真的快把這些年學會的十八般武藝全用上了。我和導演、編劇天天在想、在討論,怎麼樣讓李斯從一個楚國的憤青帶著滿腔抱負來到秦國,怎樣經歷了各種懷才不遇之後被嬴政注意到,如何幫助嬴政滅諸侯成帝業一統天下,他和韓非子、呂不韋又是怎樣的關係。在戲裡,他有嚴肅的一面,有詼諧的一面,有害怕的時候,有衰的時候,有特別莊嚴的時候,我還給他設計了在家裡是一個怕老婆的男人,真是掰開了揉碎了的詮釋,就為了讓李斯變成活生生的一個人。像捏泥人一樣,把一個人物這麼樣去捏起來,對演員來說,一定是很辛苦的,但也是很享受的。
當年考中戲的時候,我沒考好,成了自費生。學費比別人高得多,一個學期五千多塊,在當時是一筆鉅款,家裡需要借錢。開學的時候,我母親跟我說,我能看得出來,你心裡不舒服,錢的事你甭管,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四年以後,畢業的時候,讓老師覺得當時不應該讓你自費。我聽了心裡挺感動的。上大學以後,我父親給我寫信,其中一句話我印象特別深刻,“聽從別人的意見等同於尊重對方的思想高度”,到現在我都記得非常清楚。這句話裡蘊含了很多,包括尊重,包括修養,包括為人處事,方方面面。這樣一來,其實也把自己的格局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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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欣賞我父母的教育方式,孩子運氣不好不順利的時候,他們鼓勵你,孩子好的時候呢,他們又警醒你。我剛開始拍電視劇的時候,有天正要接受採訪,我母親給我打電話,我沒說兩句就掛了,好傢伙,我媽整整一個星期沒理我。我爸給我打電話說,你媽一個星期沒理你,你感覺到了吧?我感覺到了,為什麼呀?她覺得你膨脹了!一直到現在,看我哪部戲演得好,他們也會誇一誇,演得不好,就會說,那個戲拍得吧,也行,睡不著覺的時候,看你那戲就睡著了。有這樣的父母在,好像永遠有根小鞭子抽著,沒有一點驕傲自大的可能性,內心也總是有安全感的。
我的職業生涯,除了剛畢業那年等待有點漫長,大部分都挺快樂的。之前有多苦這事,其實也記不太清了,現在再提起來,更多的是一個笑談。沒戲演的時候,我真想過轉行,當時有一家叫《中華英才》的雜誌,我去給他們拉贊助,天天到處跑,還經常去我一哥們的單位宿舍裡,用人家的公家電話給各大企業單位打電話,辛苦是真辛苦,到頭來沒一個談成功。但是呢,這段經歷和我後來在《戀愛的犀牛》裡演的“牙刷”有一些相似,陰差陽錯地,這不就是生活積累嘛。所以啊,生活給你的一切都是財富,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要珍惜。
去年,我又回到了舞臺。二十多年沒上舞臺了,我挺忐忑的,因為太在乎了。人一旦太在乎一件事情,就會忐忑。舞臺和影視是完全不一樣的,我能做的只有排練,把自己扔到排練場裡,跟大家一塊,一點一點把舞臺上的感覺找回來,找到舞臺的節奏和肢體的表現力,找到演員之間的默契,找到和觀眾同頻共振同呼吸的感覺,這樣才敢站在舞臺上。今年,舞臺劇《夜行者》還有八十場巡演,我還會繼續在舞臺上和觀眾見面。 
時代永遠在前進,變化從來不會停止,我們需要去嘗試。在《夜行者》裡,其實我在冒險。以前我演過話劇,但沒有經歷過舞臺劇。而且,在《夜行者》的最後,還有一段長達十幾分鍾互相打的群戲,這對我來講真的是挑戰。在臺詞不多的情況下,怎麼去塑造人物,其實挺有意思的,也是個漫長的過程和經歷。  
每一天都是有挑戰的,人生需要一點冒險精神。在冒險的過程中,你會獲得很多新的發現,這是最重要的。前陣子,我去參加了一個真人秀節目,以前我不知道“王者榮耀”怎麼玩,在這個節目裡,我看大家都在玩什麼,很快我們就一起玩了。雖然玩過以後我就解除安裝了這個遊戲,因為我怕耽誤時間,但是我最起碼知道了什麼叫“偷塔”,什麼叫“守塔”。我還拍了一部戲叫《凡人修仙傳》,我從來沒拍過仙俠劇,這是我的仙俠題材處女作,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嘗試和冒險,沒想到,我還演得挺爽的。
我們現在有點缺乏冒險精神,有時候甚至把冒險精神妖魔化了。不止極限運動是冒險,我平時坐車回家,今天我走回家,這也是一種挑戰和冒險呀。人生中的點點滴滴,都允許其中有一定的冒險因素,不要固守常規,這樣你的生命是新鮮的,你的生活是新鮮的,這樣才可以保持一個新鮮的狀態。
為什麼不冒險?冒險是保持年輕的一個很好的方法。命運經常不按常理出牌,你看,“牙刷”是一個臺詞密集的角色,我在二十多歲的時候,胳膊腿更靈活、體力特別好的時候全用嘴了,現在我都五十了,想用嘴的時候,全用腿了,在臺上又跑又打。我跟胡軍哥剛拍完一個抗戰的戲,我們倆還端著槍在山上跑來跑去打鬼子呢,他歲數比我還年長些。我們應該認命了嗎?我也五十多了,但是你看我們還在接受冒險,要永遠讓生活充滿挑戰,才可以保持年輕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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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 張亮
採訪、撰文 Maggie
統籌、策劃 暖小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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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片 July
美術 Rth
道具 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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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編輯 李翹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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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執行 紫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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