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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發也是一種肯定
文字|洛城東
編輯|渡十娘

【作者簡介】洛城東,原名溫科紅,喜愛文學的理科生。1987年畢業於中國科技大學近代物理系,同年透過李政道先生的CUSPEA專案赴美留學。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物理博士,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金融博士,2009年遷居賓州里海谷從事獨立投資至今。

星群初生:這張由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拍攝,並於2022年9月6日由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釋出的塔蘭圖拉星雲影像,橫跨340光年。望遠鏡的紅外探測器揭示了影像中心一簇此前被塵埃遮蔽、從未見過的年輕恆星。
生命之偶然
曾經,萬物皆無——無時、無空。寂靜中,一陣顫慄,宇宙甦醒。
那是一朵量子漣漪——虛空中不可言狀的一次運動,便灑下了無數光芒。
從那奇點中誕生了塵埃、星系和群星——而終有一天,也造就了微不足道、無以置信的生命。
我們是偶然之子¹。
一粒精子、一枚卵子——成千上萬中僅存的一次邂逅。一個脆弱的星球,勉力維持著它的軌道,正好免受寒冷之害。
生命懸於存在與湮滅之間,總是在一個擾動之際便可能從未發生。
然而,我們誕生了。無論這是如何發生的,它終究已成事實。生命驅馳而行——即便距離滅亡總是隻差一個意外。
於是,擺在眼前的是這樣的賭注:
你是否因生命是偶然的而拒絕它,認為這生命太輕浮、太隨意——因為它不是命中註定,就不值得活下去?
你是否會因難以承受的冷漠之淵,而轉身遠離?
抑或,你會全然接受它——如同一份厚禮?那宇宙擲骰子間賦予你的短暫閃光,它既非憑藉功績得來,卻不可否認地非你莫屬?
接受,便是全然地生活——不受過往的羈絆;每天醒來,不是理所當然,而是懷揣驚奇。
去愛,不因其命中註定,而因其美麗而真切。
去創造,不因歷史的召喚,而為那份喜悅。
若我們是偶然之物,就讓我們成為一個輝煌的偶然。
既然生命是隨機的存在,那便沒有一個人比其他人更有資格擁有它。
面對虛空的寂靜,世上有何更偉大的反抗,能比得上在歸於塵土之前放聲大笑、盡情起舞、燃燒自己來得壯觀?
超越必然
大約五十億年後,太陽將熄滅。地球亦然,人類亦然。
但,我們必定會滅絕麼?
也許,有辦法擺脫那個命運。雖然這聽起來極為不可能,但請記住——我們是偶然之子。本來註定不該存在,然而我們卻來到了這裡。
這份存在之禮,還蘊含著想象的力量。所以,請牢牢把握那力量。
宇宙漠然於我們的存亡,而我們卻關切備至。那曾馴服火焰的心,如今渴望超越這太陽搖籃。
然而,在我們敢於向外邁步之前——在凝望宇宙千萬年的歲月之後——我們仍須轉向內心。
轉向關於生命偶然的賭注:是向必然的重壓低頭,還是以敞開的臂膀擁抱不確定性?
亙古以來,人們就渴望確定性——渴求那全知者溫暖的擁抱。
但查拉圖斯特拉早已宣告了那虛妄安慰的終結²。
而尼采的“永恆輪迴”之賭,雖然為生命的價值提供了深刻的測試,但那僅是一個抽象的思想實驗。
我們的賭注,著眼於這有限的一生:
直面你的宇宙命運。
將無常轉化為創造。
讓接受孕育反抗。
超越反抗
加繆讚頌西西弗斯,那個被困於永恆苦役中的神話人物,並宣稱:“必須想象他是快樂的³。”
他的反抗,便是他的自由——那是不向荒誕屈服的決絕。
然而,單純的反抗足夠嗎?那真是我們存在的最高境界嗎?
西西弗斯的石頭總會滾回原處;但我們,偶然之子,早已不受其命運羈絆。
我們從未如此,而不確定性則是我們的摯友。
於是,賭注依舊:我們是選擇接受生命的荒誕與宇宙的冷漠,還是拋卻對過去的執念,開闢全新的道路?
不僅僅是為了忍受,而是為了創造。
面對虛無,我們要大笑、去愛、去起舞——這不僅僅是一場反抗,更是對生命的莊嚴肯定。
歡笑的智者
兩千多年前,在動盪的戰國時期,有一位智者。
當時,君王與將相爭權奪利,他卻自由漫步,笑談人類野心的荒謬。
他雖貧窮,卻傲然獨立。他不視死亡為悲劇,而是視死如歸。
當妻子離世時,他沒有哭泣,反而擊鼓高歌,彷彿在說:何必為註定的離別而悲傷?
他曾夢見自己化作蝴蝶,醒來後便疑問:究竟是莊子夢蝶,還是蝶夢莊子?
而這一切,又有何分別?
在他看來,世間萬物——順流而下的魚、扭曲的老樹、殘缺不全的人——皆為大自然的偶然產物,毫無高低優劣之分。
取其所賜,盡其所能,但切勿貪求過多。
他不認為缺乏確定性是一種負擔,而視之為真正的自由。對他而言,世間無需以眼前苦難去換取那虛幻的來世榮耀。
這位智者的精神,啟迪了無數詩人與哲學家——陶淵明、蘇東坡、林語堂——也啟迪了我們。
時間之箭
如果說莊子是動盪時代的智者,那麼在現代,我們有另一位——伊利亞·普里高津⁴。
他既是一位科學家,也是一位哲學家,更是混沌中探索秩序的先驅。
在經典物理的法則中,時間並非單向流逝。
在最純粹的運動形態中,前進與後退皆可逆轉。
然而,我們卻處在這樣的世界中: 時間不可逆地流淌,過去與未來截然不同。
為何如此?
熱力學第二定律——熵的增長——給出了明確答案。
而且,並非所有系統都是封閉的。宇宙在呼吸、在交換能量、在不斷分岔。 但正是在這不可逆的流動中,奇蹟得以顯現——無序中孕育出新的形態。
生命並非誕生於靜止,而是源於不穩定性;
它不是因完美對稱而生,而是因時間放大了的波動而起。
在隨機中,模式得到孕育;
在混沌中,結構得以生長。
這正是普里高津的偉大洞見:決定論的存在不過是一種幻象。
我們並非一成不變,而總在演化之中。
在生存的風暴中,新的可能性不斷湧現。
生命本身便是那不穩定性的偶然產物——一個開放系統,在時間之流中獲得短暫的有序。
於是,我們的賭注依然如故:我們是選擇抗拒不確定性,固守著已定之命運?
還是擁抱這不穩定性,堅信它正是創造的源泉?
宇宙潮流
如果說時間之箭源自不穩定性,那麼其最宏大的舞臺便是宇宙本身。
自大爆炸以來,宇宙不斷擴充套件、冷卻、演變——過去早已封存,未來尚未書寫。
一位宇宙學的智者,即使在勞改營中也堅持研究宇宙學。
在那逆境熔爐中,他體會到:宇宙的浩瀚不必意味著宿命的重壓,反而能點燃人類的精神。
正如卡普里海與天際的澄澈,他眼中的宇宙並非死寂之境,而是行動的號角——那天文學的純淨,映射出追尋真理與自由的理想。
他不僅僅求解方程;他用同樣清晰的語言闡述人權,就像他描繪星系一般明瞭。
在那無垠的時空中,即便混沌依舊,也能容納美、智慧與希望。
於是,賭注依然:
我們是甘於做時光洪流中被動的旁觀者,還是弄潮踏浪——在前行中創造意義,並以耐心等待變革?

恆星之死:南環或“八重爆發”星雲是一顆位於距地球約2000光年的行星狀星雲。這兩幅並列影像展示了一顆恆星的死亡,以及死亡過程所釋放出的氣體。兩幅影像分別由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的詹姆斯·韋伯太空望遠鏡在近紅外(左圖)和中紅外(右圖)波段拍攝。
權力的引擎
生命不會靜止,社會亦復如此。
它同樣隨時間流動——被看不見的力量引導,被機制放大,既造就財富,也鑄成毀滅。
一點微小的優勢會累積成巨大的財富。
一絲影響力能激盪成權力。
市場因信心而起,因恐懼而坍塌。
國家在自由與暴政間搖擺,由少數掌控者和眾多受制者所共同塑造。
成功的人懂得駕馭這些潮流。他們抓住放大器——複利效應、網路效應,以及對法律與思想的掌控。
而其餘的人呢?
當強權侵蝕我們的自由與獨立,最終的護身符便是運用同樣的力量。
放大器並非只屬於他們。
當時機成熟,當人們共同行動,當反抗如浪潮般洶湧而出,自發的運動便能如颶風般崛起。
賭注依舊:我們是安於現狀,僅以微弱反抗自處?
還是像所有自組織的系統一樣,奮起反擊——創造逆流,構建運動,拒絕屈服?
畢竟,我們只有這一生。
且無人比他人更有資格。
謊言之網與真相
謊言蔓延如野火。
一聲低語能引發風暴,一則虛構足以成為教條。
強權深諳此道:掌控敘事,就能掌控人心。
一頓花言巧語,比鐵鏈更能束縛心智。
每一個極權政體,幾乎都建立在欺騙之上。
它們改寫歷史,扭曲現實,製造仇敵,將虛幻的安慰餵給民眾。
陰謀在暗處滋生,將不確定性轉化為恐懼,進而使恐懼化為服從。
但獨立且具批判精神的心靈必須拒絕那輕易的虛假安慰。
看清真相,就是拒絕奴役。
真相不是供人膜拜的偶像,也不是正義者揮舞的旗幟—— 而是一場永無止境的鬥爭,一種自律,是對欺騙的斷然拒絕。
它意味著:瞭解這個世界的浩瀚與複雜,明白確定的東西不常有,而懷疑並非認輸。
我們的賭注依舊: 我們是擁抱真相,即使它令人不安?
還是在確定性的誘惑中迷失,甘願被那些自稱全知者所統治?
自由的生活,源自於自由思考。
而自由思考,就是拒絕一切謊言。
自立的責任
若生命真是偶然產物,人生的意義絕非可由他人賦予——它必須由我們自己來創造。
沒有行動的自由是空洞的;失去自由的責任,則是奴役。
超驗主義者早已洞察這一點。愛默生曾寫道: “信任你自己:每個心靈都在那根鐵弦上共振。”
自立不僅僅是生存,更不僅是反叛。
它是思考、行動、以及真實生活的勇氣——無需等待許可。
依賴自我,並不意味著隔離,而是堅守自我信念。
意味著拒絕虛假先知的權威,摒棄隨波逐流的誘惑,拋棄借來的安慰。
拒絕那些在未經同意就企圖塑造你的外力。
孤獨是力量,而非軟弱。
那些塑造世界的偉大心靈,都是先在靜默與深思中塑造了自己。 唯有明察秋毫,遠離喧囂,做出明智抉擇,才能讓行動不迷失方向,自由不成為幻影。
這個世界始終屬於那些敢於主宰自己命運的人——不滿足於苟且偷生,而是不斷超越自我。
莊子嘲笑權勢的虛偽。他看出了真正的自由並非來自君王的恩賜,而在於輕盈行走,不懷恐懼。
愛默生告誡我們,偉大的心靈不需他人認可,而“模仿即是自殺。”
尼采更是宣稱,最高的目標不在於服從,而在於自我超越。
我們的賭注依舊: 你是否足夠信任自己,按自己的願景生活? 是否能從不確定中雕鏤出意義? 是否願意掌控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等待世界為你決定命運?
我們是偶然之子,但我們絕非其囚徒。
我們創造。我們奮鬥。 我們去生活。
淵明之道
陶淵明,這位古代中國的隱士詩人,拒絕了“為五斗米折腰”的卑躬屈膝。
他選擇了質樸的生活——耕讀田園,品味美酒,寫下流傳千古的詩篇。
他不去追逐權勢,不為命運擔憂。
自由地生活,這本身就已足夠。
他留給我們的話語是:
縱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懼。 應盡便須盡,無復獨多慮。
“在浩瀚宇宙的激流中徜徉,既不因喜悅而狂熱,也不因恐懼而退縮。 該發生的,便順其自然——無需過多掛懷。”
此生的賭注依然是: 拒絕生命的不確定,便是生活在恐懼中; 擁抱不確定,則是真正的自由生活。
如同陶淵明那般,我們漂泊在宇宙的大潮中(大化), 既非受害者,亦非統治者,而只是簡單地生活。
而這裡包含著極為實用的智慧:
• 在體制內外尋找真理,但絕不依賴於它們;
• 保持經濟與思想的獨立,以守住自由;
• 充滿意義時積極參與,必要時則果斷退出;
• 簡樸地生活,以免被體制所奴役。
本該活的,就活下去;不必憂傷,毋須恐懼; 而應懷著創造、熱愛、思考和超越的勇氣去成就自我。
我們只不過是偶然之子。
【註釋】
1.理查德·道金斯,《自私的基因》(1976): 如書中所述,生命始於偶然事件——這一觀點構成了本文“偶然存在”概念的基礎。
2.弗里德里希·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1883): “永恆輪迴”的概念被提出來作為一種思想實驗,敦促我們透過想象生命的無限重複來肯定此生而非來世。
3.阿爾貝·加繆,《西西弗斯神話》(1942): 在這部作品中,加繆將神話中的西西弗斯描繪成一位與無意義命運進行存在性鬥爭的英雄。
4.伊利亞·普里高津,《從存在到演化:物理科學中的時間與複雜性》(1984): 作者的導師之一,普里高津致力於從現代科學最根本的層面探尋時間與生命的起源。
5.拉爾夫·瓦爾多·愛默生,《自立論》(1841): 這篇檄文對個體真實性和獨立性發出了開創性的呼喚。
6.陶淵明(365–427): “不為五斗米折腰”這一短語概括了他拒絕屈服於權勢和妥協於小恩小惠、追求自由生活的精神。他雖留下的作品不多,卻被視為理想生活的典範。
7.針對批評者的回應: 有些批評者可能認為,在生命偶發之後,DNA及社會規範基本上“鎖定”了我們的命運。本文並不否認這些影響;相反,它強調:儘管生物和文化確實塑造了我們,但它們並未剝奪我們進行創造的自由。我們的賭注在於認識到我們的存在是偶然的——一旦我們領會這一點,我們便擁有了選擇如何生活的根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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