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思想的歷史承繼

引言
如果有人嘗試理解新教(神學),就不可能避開加爾文。對整個改教思想的研究傳統裡,他始終是核心的角色之一。因為他比任何一位新教神學家都更深地影響著今天的教會與社會。我們這麼說,並不是排斥路德、慈運理或任何後來產生偉大影響的新教牧師與教師。而只是指出一個事實,在新教的歷史上還沒有一個神學家比加爾文的思想更完整。因此,作為一個在真理追求上認真的基督徒,無論在神學還是解經方面,都免不了和加爾文打交道。
但在相當一部分的華人教會里,卻很少有人能平心靜氣地去討論這位巨人的思想。對某些人來講,“教皇”是加爾文的另一個名字;而對另一些人來講,加爾文似乎又成了偶像的同義詞。“加爾文”引起的更多是聖徒內部的分裂,而不是合一。這個分裂既發生在阿米念主義者和加爾文主義者之間,也發生在改革宗分子中間。
激進的加爾文主義者的錯誤,一是認為自己代表著絕對“正宗”的加爾文思想,二是把他的思想作為空前絕後的永恆模式加以複製,沒有看到他的思想既有歷史限制,又有對教父傳統、中世紀神學、人文主義以及同時代其他改教家思想的諸多繼承。而所謂寬泛的福音派,則往往把加爾文簡單地理解為宗派主義分子,把他的思想看成只是個人性的思考,而沒有留意他的思想如何準確清晰地綜合了基督教的正統神學。
因此,鑑於中國教會存在的對加爾文認識上的偏頗,本文嘗試從歷史繼承的角度對他的思想進行粗淺的解讀。所謂的歷史繼承,在本文中具有雙重含義:一是加爾文在第二代改教家的具體處境下,如何繼承教會的歷史信仰以完善改教神學;二是我們作為加爾文思想的追隨者,如何在我們的時代發揚他的思想並同時加以延伸。
大約自東西方教會分裂(1054)之前一個世紀開始,到轟轟烈烈的改教運動之時,教會的改革呼聲從未間斷過。而人文主義所興起的熱潮,對當時產生了更為普遍的衝擊力。“回到根源”(ad fonts)的口號,不僅逆轉了當時的文藝思想,也激發了基督徒迴歸信仰根源——聖經(和教父)——的熱情。印刷術的出現,無疑成為了改教運動最重要的催化劑。教父奧古斯丁著作在巴塞爾的出版,為改教思想提供了可靠的依據。
隨著伊拉斯謨(Erasmus)編輯出版希臘文聖經(並排新譯拉丁文),人們開始對教廷指定的唯一版本——武加大譯本(Vulgate)產生了質疑。最致命的是,新約思想的重新發現,對教皇的權威構成了嚴重的威脅。如果說教廷對一班知識分子和廣大的“無產階級”兄弟的呼聲,仍然可以充耳不聞的話,那麼對來自地方君主尋求獨立的意圖,就絕不能無動於衷。英國、法國、西班牙等國的崛起,都在不同程度上挑戰了教廷的權威。
正是在這樣的處境下,路德如“星星之火”的改教主張,燃起了全歐洲 “燎原”般的熊熊烈焰。君主、諸侯、貴族、中產階級、農民、知識分子等都紛紛加入到這個運動中。儘管大家心照不宣,為的是各取所需,但針對教廷的目標很一致。政治上比較自由的瑞士,自然成為了改教的搖籃(早期改革宗和重洗派人士大多集居於此地)。歷史證明,這裡也成為了改革最徹底的地區之一。這才有了“16 世紀的改教運動由德國的一位天才開始,而由另一位天才(加爾文)完成”的說法。
加爾文何時從一個具有深厚人文色彩的天主教徒轉為抗議派(Protestant,新教)的一員,至今仍然是個迷。人們津津樂道的是他如何成為日內瓦改教家的故事。據說,加爾文由於生性膽小,當法王下令通緝法國的新教徒時,他馬上逃離了這個國家,希望從此隱居斯特拉斯堡專心於學術。但當他路過日內瓦時,卻因為法雷爾近乎恐嚇的警告而成為了該地的新教教會牧者。
我們可以肯定,加爾文不是因為膽小成為領袖。事實上,這則故事的背後,涉及了加爾文對那時教會的看法,以及他深沉的使命感。在《基督教要義》的前言裡,他冒死向當時的法王法蘭西斯一世呼籲支援教會改革,並委婉地勸誡道,如果他無視純正信仰被踐踏和忠心的聖徒遭迫害,他就違背了上帝賦予他權柄的旨意,成為褻瀆上帝的昏君。我們需要思考,是什麼原因促使一個本性懦弱的人,發出如此有力的聲音?
在向“出席施佩耶爾帝國會議的皇帝查理五世和顯赫王侯貴人”呈獻的《論教會改革之必要》(下文簡稱《改革》)中,加爾文詳細地解釋了教會需要改革的地方,並指出改革為何刻不容緩。據此,我們瞭解加爾文之所以“不以性命為念”去做教會改革的工夫,不是出於他的個性,而是出於一個有良知的基督徒之義不容辭的天職。就如他自己所言:“一條狗若看見主人所受的害,像神在聖禮中所受的侮辱一樣,它會立刻吠叫,不顧危險,決不忍坐視主人受辱。難道我們對於神所當表示的忠心,還不如一條狗對主人所表示的忠心嗎?”因此,他義無反顧地加入改革的陣營。不過,他不僅繼承了路德和之前的改革運動,也對他們的思想進行了適當的反思。他既截然有別於激進的重洗派,也對路德的改革做了若干修正。
在《改革》一文中,加爾文指出了教會必須立刻改革的三個要點。
首先是崇拜。因為真正的崇拜首先在於承認上帝作為獨一的聖者,是一切美善的源泉。此外,還要心懷謙卑地獻上莊嚴的敬拜。而如今(16 世紀)的崇拜完全背離聖經及大公教會的模式,禮拜儀式和祈禱都被嚴重地扭曲。因為他們竟然向聖徒祈求和感恩。而聖像崇拜更加有辱上帝的榮耀。加爾文根據《馬太福音》5章19節指出,“他們將人的吩咐當作道理教訓人,所以拜我也是枉然”。並指責他們“為自己鑿出池子,是破裂不能存水的池子”(耶 2:13)。他指責在崇拜上的腐敗,是那些自稱基督徒者的最大邪惡。因為沒有什麼比這更加危險的了。因此,一個敬虔地學習上帝之道的基督徒,絕不應該沉默不思改革。
其次,加爾文指出,救贖教義的恢復也是同樣緊急。他認為關於得救,主要有三個階段:在罪中的自卑、唯獨仰賴基督、在基督裡的確信。依據這些原則,加爾文指出救贖教義如何“可悲地被曲解了”。因為經院哲學家把原罪看為過分的身體慾望,以致鼓吹例如禁止嫁娶等的二元化(dualization)的修道生活。因此,他們不是仰望基督的憐憫,而是企圖以善功取悅上帝。在加爾文看來,依靠自己獲取上帝的義,完全是神經質的做法。它明顯地違背了保羅的教訓,以及古教會的權威教導。還有,他們另外一個“害人的錯誤”就是認為,“信徒應當對自己的得救猶疑不定”。這“消滅了信心的能力”,也“摧毀了基督贖罪的功效”。以致產生諸如迷信聖物等等荒謬至極的觀念。
最後,是教會的治理與聖禮。在這一點裡,加爾文指出“七個聖禮”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彌撒”和主所設立的聖餐也毫無關聯 , 不過是騙人的迷信罷了。而聖職制度的敗壞,更是令他痛心疾首。聖職人員不但推卸教導的責任,而且行為極為醜惡。更加黑暗的是,他們的聖職根本不是根據聖經和教會傳統之合法性選立的,而是買賣。但他們卻利用權威牢籠信徒的良心。
在上述“要點”的討論中,他相應的改教思想已呼之欲出:上帝的榮耀、基督的救贖、教會的標記。就如我們在《基督教要義》中所看見的,他的神學思考主要集中在上帝論(第一卷)、基督(與救贖)論(第二、三卷)、教會論(第四卷)。其中,他反覆強調救贖的教義,但又始終突出上帝的榮耀。對上帝榮耀的看重,是他的神學最突出的特徵之一。正如 J. M. McNeill 引用巴文克(Bavinck)所說的:“他看他的整個生命都受了上帝榮耀的光照”。
就基督教的改革而言,所有的改革努力永遠都是要回歸本源:聖經和大公信條。因為只有這樣,在基督教的世界才有其正當性。早期的諾斯替主義、孟他努主義是如此,本世紀初的神秘派與五旬節運動,也是如此。但重要的是,改革者是否真正把握了教會的正統教導。那麼,當我們要考察 16世紀的改教思想時(本文主要針對加爾文),就必然訴諸教會歷史的傳承問題。
加爾文的思想沒有任何新鮮的教導,唯一令人驚訝之處在於,他不可思議地綜合了前人的思想。通常被貼上加爾文標籤的“預定論”,也不過是源遠流長的傳統而已。雖然思想成熟時的加爾文與路德的思想有不少的差別,但路德對他的影響是不可替代的。他在其一生中,都對路德保持了極大的尊敬,許多的思想也是建立在後者的基礎上。從神學的角度對他的影響更大。墨氏在《教義要點》(Loci Communes,1521)中所展現出來的神學結構和方法論,對《基督教要義》的寫作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眾所周知,教父對加爾文的影響是巨大的,尤其是聖奧古斯丁,更是他最重要的精神導師之一。以至於他的思想被冠為奧古斯丁—加爾文主義。但在著名的改革宗神學家慕勒(Muller)看來,加爾文思想的最終形成更多地是源自他稱之為“改革宗傳統”的群體。這傳統主要是由奧古斯丁、中世紀神學家(阿奎那、司各脫)、奧古斯丁修會(路德原是該會修士)、改教家們,在漫長的歷史中逐漸發展成型的。
我們不會忘記,加爾文作為一個法國人,對本國過去改革的思想的繼承與反思(他稱瓦爾多為“先驅”)。但他同時從第一代改革宗改教家慈運理(Zwingli)、布塞(Bucer)、卡皮託(Capito)、厄科蘭帕迪烏斯(Oecolampad)、法雷爾(Farel)以及與他同輩的第二代改革宗改教家布林格(Bullinger)等人那裡受益。因此,慕勒稱這個傳統是改革宗傳統而不是加爾文傳統。
除了源遠流長的神學傳統外,加爾文也受中世紀晚期的方法論(追求簡潔清晰)和人文主義修辭學的影響。他(作為改教家前)註釋塞涅卡(Seneca)作品和後來解釋聖經的方法之間的關聯性,就更加清楚地顯明這一點。
我們雖然認為加爾文思想具有繼承特徵,卻不認為他只是個毫無創意的復古主義者。相比路德,早期改革宗思想家對舊約(律法)都更加看重。慈運理就修正了路德“正典中的正典”的思想,以聖約神學和寓意法對新舊約加以協調。但加爾文更進一步調整了慈運理解釋舊約的寓意方法。在基督教釋經史上,加爾文甚至被尊為“第一個科學的解經家”(蘭姆),他的解經對後世的影響極為深遠。
當然,在崇拜學、教會治理、聖餐觀等方面,加爾文也都加以不同程度的重建。即使是對奧古斯丁,他也並不是照單全收。最明顯的是,奧氏的“新柏拉圖”色彩,在加爾文那裡幾乎銷聲匿跡。加爾文的《基督教要義》雖然莊嚴虔誠,但沒有神秘主義的氣氛。對婚姻的看法,也不像奧氏那般消極。作為繼承者,加爾文從來都不是機械地複製前人的思想。這不得不令人想到,當下自命“正宗”的加爾文主義者們,表現出的卻是毫無創意的鸚鵡學舌伎倆。
加爾文作為生活在動盪歲月的牧者,他的神學思考與經院派學者企圖建構“大全”的意圖截然不同。他思考的出發點總是具有非常實用的目標:牧養信徒。換言之,他更多的是一位牧師(儘管沒有聖職),而不是一位醉心於形而上學的思想家。他的神學思考,一是針對必須改革的教義,二是對教會和社會造成威脅的神秘主義與激進改教派的回應 ,三是對“以人為本”的文化潮流的回應(他對待藝術的態度遠不如路德熱情)。
他為數眾多的解經著作,既不是出自註釋的“雄心”,也不是科研經費的“專案”或是職稱要求所產生的“作業”。只是作為一個牧師兢兢業業的講道成果!一方面,他沒有閒暇討論不實用的“玄學”,另一方面,他也並沒有打算使自己的思想無所不包。對於前人那些已經幾近完美的著作,他又何必畫蛇添足呢?!
如我們所見,在基督教信仰中被看為最核心的教義“三一論”,在《基督教要義》裡不過區區二十多頁!而對“十誡”的解釋則多出一倍的篇幅。對於另一個核心教義“基督的二性”的討論,馬丁·開姆尼茨(Chemnitz)似乎比加爾文更有代表性。這不是說,加爾文不重視這些最要緊的教義,而是他非常注重繼承。既然有了幾乎不可逾越的《論道成肉身》(Incarnation,Athanasius)、《 論 三 位 一 體 》(On Trinity,Augustine)、《上帝何以化身為人》(Why God Became Man,Anselm), 將自己的思想根植偉大的傳統中,是既謙卑又務實的理智選擇。就如偉大的奧古斯丁,也沒有專門的關於“基督論”的著作。
另一個比較特別的是“末世論”(eschatology),加爾文誠實而謹慎地選擇了沉默。但這卻成了今天加爾文主義者經常爭論的焦點。這不是加爾文的過錯,他如大衛一樣已經完成了他的歷史使命:按著神的旨意牧養群羊(徒 13:36)。就如他臨終前所說:“我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建立了教會”(J. M. McNeill)。
加爾文的思想繼承了群體傳統,但絕不是取代了傳統。就如,雖然他深受路德影響,但我們不能說加爾文采納了路德的所有重要思想。因為加爾文不會做無謂的重複,就像他雖然繼承奧古斯丁的“三一論”,但卻沒有加以重述或發揮一樣。換言之,加爾文為我們指出思考方向的意義,多過於作為一個模式的意義。他的解經作品誠然值得尊敬,但如果認為他每一節的解釋都是標準答案,我們難以想象還有比這更荒唐的想法。但這無損加爾文是偉大改教家的事實。他的教會革新思路,對我們而言仍然具有重要的參照意義。他不是迴歸聖經運動的終結者,而是(之前的)繼承者與(之後的)開啟者。今天我們同樣需要繼續“歸正”(reform)。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和所有思想家一樣,加爾文也是一個有爭議的人物。但在眾多的罵陣者中,嚴格說來,只有兩個陣營值得認真對待。一是眾多同情阿米唸的著名牧師,二是近年來聖經神學的研究者。前者在教牧實踐上,後者在學理上提出了一系列重要而嚴肅的挑戰。
或許由於加爾文主義者對“雙重預定論”的過分渲染,16 世紀初的荷蘭人本主義學者科恩和特(Koornhert)首先對以貝扎(Beza)為首的加爾文主義提出了批評。事實上,強調“自由意志”的思想可以追溯至稍早的一個荷蘭人——伊斯拉謨。可以說,“以人為本”的思想,在這片土地上並不陌生。
就學於日內瓦學院的原荷蘭改革宗牧師阿米念,被教會指派去駁斥科恩和特的主張。但始料未及的是,他竟沉浸在“對手”的理論中不能自拔。因著這位年輕牧師的出眾才華,在隨後的歲月裡他變成了反加爾文主義的領軍人物。他去世一年後(1610),受阿米念影響的群體(以 Groutius 和 Episcopius 為代表)起草了一份神學宣言(史稱“抗議文獻”,remonstrance)。加爾文派則在 1618 年的多特會議(Synod of Dort)上起草了我們所熟知的“五要點”(俗稱“鬱金香”,TULIP)作為反駁,同時定阿米念為異端。
但真正使阿米念思想廣為人知的是後來的一份雜誌《阿米念》以及它的主編——約翰·衛斯理。除此之外,在英國有“牧師中的牧師”之稱的巴克斯特(Richard Baxter)也是重要的支持者。有趣的是,原來奧古斯丁的對頭伯拉糾(Pelagius)就是出自英國。不過,我們不能肯定他和後來的反加爾文主義思想有隱秘的關聯。而 19 世紀末脫胎自衛斯理宗的五旬節教會所引發的靈恩運動,則對改革宗傳統大肆口誅筆伐。不過,由於該派人士在解經上的粗糙,他們所構成的挑戰更多的是在教會的實踐上而不是神學上的。但也有一些例外,如五旬節派的戈登·菲(Gordon Fee)對保羅書信研究的結論,就不能隨便應付。
當前聖經研究對改革宗思想的挑戰,用人多勢眾來形容並不為過。即使略去已經淡出學界視野的鮑爾(Bauer)和逐漸降溫的存在主義思潮,方興未艾的保羅新觀(the New Perspective on Paul)將是未來一段時間內的有力對話者。更大的挑戰,則是難以定義歸類的後現代各種主義。
作為加爾文精神的追隨者,如何回應歷史與處境的挑戰?
首先,筆者相信,加爾文的精神比大多數宗派思想更能回應這個挑戰。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光是一成不變背書絕對解決不了問題。不過,我們依然需要向偉大的歷史傳統學習。比如,約翰 · 歐文(John Owen)與愛德華茲(Jonathan Edwards)都不同程度擴充套件了改革宗傳統的聖靈論。受人尊敬的威斯敏斯特神學院楊以德教授(Edward J. Young),也極其出色地回應了“聖經批判”的觀點。在當代,我們也不缺乏可供借鑑的例子。如派博(John Piper)對屬靈傳統的恢復,範胡撒(Vanhoozer)對後現代詮釋學的回應。儘管有爭議,湯姆·賴特(N. T. Wright)也對保羅新觀做出重要的修正努力。
但我們也必須清楚,中國教會的處境,無論就文化、靈性還是制度都沒有現成的東西可以作為公式來填充。我們怎能指望加爾文為我們一勞永逸地解決了所有的真理問題?他的告誡是:本著聖經不斷歸正。因此,筆者斗膽對當下的時代處境提出一些粗淺的建議,供改革宗同道參考。
第一,加爾文精神的繼承首先體現在聖經研究上,這是“唯獨聖經”的誠實實踐。雖然我們也毫不猶豫地宣稱這一口號,但我們往往把聖經作為我們思想的論證工具。更不幸的是,有人把加爾文的思想約化為五要點,然後用它們解釋任何經文。如果我們真心追隨加爾文,就要像他一樣,學習用最先進的“文字研究”方法來研究經文。就筆者經驗所及,大多數改革宗牧者,在解經上近乎粗暴:無論什麼文體,最終的效果都一樣。雖然我們不能贊同否定命題啟示的觀念,但也不能以“教義”的藉口抹殺經文(尤其是敘事體)應有的趣味。尤其在對系統神學“審美疲勞”的時代,迴歸聖經不僅僅意味著研究轉向,它也具有牧養上的現實意義。
平心而論,這是北京教會最嚴重的短板(如果不是最短)之一。當然,北京新興家庭教會的年日不長是不可抗拒的原因,但或許並不是真正看重並願意投入“聖經神學”的學習,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其次,加爾文視建立教會為其畢生最重要的工作。真正的改革宗信徒,一定是委身於(具體的地方)教會的。海外華人教會(至少在北美)有個流行的說法:改革宗牧師有學養但不會牧養。在他們看來,改革宗牧師的講道和信徒的心靈相去甚遠。在國內,我們更常見的是,有一些人(往往自稱正宗改革宗)竟然說不出具體所屬的教會。遊走各地沒完沒了地教導“五要點”,幾乎就是他們教會生活的全部。而且更荒謬的是,這些人按立好多人為改革宗牧師,而對被按立者所在的教會竟然一無所知!難以想象,如果他們是在加爾文的教會聚會,那將會是什麼後果?!看來,他們背熟了“五要點”,就沒再學學教會論。
我們必須重申:“教會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作為改革宗的牧者,一定樂意效法加爾文,將自己的一生不遺餘力地投入地方教會的建造上。筆者並非不知道,委身教會生活的艱難和做自由傳道的愜意,但大多數情況下,後者可能都不是神呼召的旨意。
最後,就如加爾文謹慎對待他那個時代的思想一樣,我們也需要深入瞭解當下的情境。從教會內部而言,靈恩派的衝擊無疑是強勁的。原則上,筆者同意唐崇榮牧師對靈恩派的大多數批評,但其整體上比較缺乏改革宗教會對聖靈論的反思。本著上帝護理的教義,以及對靈恩派出現背景的研究,我們發現,要正確看待靈恩派顯然不是隻有唐牧師的批評就足夠的。我們需要一些更積極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上帝允許靈恩派出現不只是讓我們用來操練批評,而是要喚醒我們過去的虧欠。極端一點講,即使我們不認同靈恩派的所作所為都出於聖靈的看法,但卻絕不能把這個運動歸結於魔鬼的興風作浪,這不僅會使我們冒“褻瀆聖靈”的危險,也不符合改革宗的上帝論。撇開那些超自然恩賜不講,靈恩派人士對聖靈的渴慕和對禱告的看重,難道一點也不值得我們學習?是不是改革宗人士也像那些意氣用事的人,因為對加爾文的某些不滿而拒絕他的思想一樣?雖然我們不能肯定具體的比例,但我們承認當前改革宗信徒的禱告生活不容樂觀,而這首先體現在牧者的身上。弟兄們,我們需要謙卑地悔改!
此文首發於《世代》雜誌(kosmoschina.org)2009年夏季號——加爾文誕辰500週年特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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