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茲克頒獎禮實錄:烏托邦還是人間煙火?

劉家琨在阿布扎比盧浮宮的穹頂下
圖源: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5月5日,在阿布扎比盧浮宮(Louvre Abu Dhabi),中國建築師劉家琨獲頒2025年普利茲克建築獎。
不同於以往任何一位獲獎者,劉家琨在致謝辭中提到了玉林工作室的三隻貓:“‘擼貓爽’,肉身不可替代。”除了頻繁照面的建築、植被、人類,它們是具體的、柔軟的、微小的,與他的工作、生活息息相關的生靈。它們代表著人對具體的感知,與當下的熱潮形成某種對比:建築師的存在是很重要的。“肉身不可替代”,在AI時代這是重要的事情,甚至是一種反抗。
普利茲克獎主辦方凱悅基金會主席湯姆士·普利茲克告訴本刊,隨著時代的變化和人員組成的更新,普利茲克獎的評審一直在發生緩慢的變化,也帶來視角的更新,但核心是從當下全球的趨勢性問題出發,先問“為什麼”(Why),再問“是誰”(Who)。
當今世界正經歷科技、思想與國際關係的劇變,變革速度日益加速。湯姆士·普利茲克說,在全球化衝突而破碎的當下,“社群”一直是建築領域關注的重要議題。評委會將劉家琨的代表作成都西村大院等專案,評價為“重塑了公共空間和社群生活的正規化”。
獲獎後,劉家琨半開玩笑地說自己處在一種“普利茲克效應”的眩暈中,有興奮,有困擾,也有對自身角色的重新思考。普利茲克獎驟然將他拉入全球化宏大敘事中,但是,每一個地方,都是本地人的本地。每一個人,都生活在當下。“烏托邦和人間煙火是蹺蹺板的兩頭。革命容易分寸難。”
劉家琨希望儘快迴歸建築師本行,他告訴本刊,“談論一個破碎的全球、在結構中的全球,談完了就洗澡、睡覺,好像不如集中精力一點,在自己能夠得著的地方、能使上力的地方,搞得更紮實、更充分。”
|榭瑞
編輯|賈冬婷
為什麼是劉家琨?
5月5日晚的阿布扎比盧浮宮領獎臺上,劉家琨受頒2025普利茲克建築獎。5月3日,在阿布扎比文化基金會,他以“在大陸”為演講主題,講起自己在中國西南的成都,如何打造西村大院這樣的“小小的盆地與大大的火鍋”,以及此前的一些案例。
鬆弛、幽默的發言,和他所處的空間,形成了一種有趣的反差。置身阿拉伯傳統棕櫚葉頂下,線條、光影的幾何變幻充滿了不確定的迷人色彩。
湯姆士·普利茲克在典禮上為劉家琨頒發獎章
圖源: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從阿聯酋薩迪亞特島的高空俯瞰,讓·努埃爾(Jean Nouvel)設計的阿布扎比盧浮宮,猶如半懸浮在水面上的白色城池。混凝土材質與大片水體,形成了光影互動。薩迪亞特島的漫漫黃沙、阿拉伯灣的粼粼波光在此與蒼穹相遇。設計靈感源自阿拉伯地區深厚的建築傳統,更根植於博物館所處的獨特區位。
阿布扎比盧浮宮
圖源:視覺中國
關注在地性,回應環境與人的共生,是普利茲克獎選擇在此頒獎的一個重要原因。主辦方凱悅基金會主席湯姆士·普利茲克(Thomas Pritzker)在接受本刊採訪時表示,歷年普利茲克獎沒有到過中東,這一次,它有機會將大眾的目光聚焦在此。普獎追求平衡,這種平衡可追溯至“中庸之道(The Golden Mean)”,經伊斯蘭世界翻譯其阿拉伯文著作才傳入西方。得益於阿布扎比對中庸之道的追求,它將平衡、和諧與規避極端的法則貫徹始終,才能完成今天的蛻變。
阿布扎比盧浮宮內部
圖源:©️Department of Culture and Tourism – Abu Dhabi
劉家琨是第一次到阿布扎比,他談到這裡的部落傳統在當下的延續,這樣的城市組織模式,也是對“社群”議題的回應。
正如湯姆士·普利茲克所說,阿布扎比是時代的隱喻——當今世界正經歷科技、思想與國際關係的劇變,變革速度日益加速,在這裡,普利茲克獎正在尋找一個有力的回應,讓那些可能出現的不安的情緒得到安撫。
湯姆士·普利茲克在普利茲克獎頒獎典禮上致辭
圖源: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普利茲克獎的獨立評委會由不同背景的專業人士構成,構成人員處於動態的變化,因此也能帶來更新的視角。湯姆士·普利茲克告訴本刊,隨著時代的變化和人員組成的更新,普利茲克獎的評審一直在發生變化,但核心是從當下全球的趨勢性問題出發,先問“為什麼”(Why),再問“是誰”(Who)。
“為什麼?哪些領域對我們來說是重要的?”湯姆士·普利茲克說。公眾對建築的期待在變高,普利茲克獎也在進一步推動更多形式的活動,比如教育類講座,希望公眾和關注建築的人群進一步感受到,建築師們正在對當下的環境作出回應。
在這個急速分裂、歸攏、衝突不斷的世界,如何化解那些茫然、糾結、矛盾?劉家琨的自然共生哲學,是一種可能的解法。“他關注社群。當今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無論什麼都發展得非常快,這很令人困惑和不安,在這個維度上,社群變得比以前更重要。”湯姆士說。
普利茲克獎頒獎典禮現場
圖源: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普利茲克獎評委會主席、2016年該獎項得主亞歷杭德羅·阿拉維納(Alejandro Aravena)指出,劉家琨的作品“頌揚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彰顯集體身份認同與精神追求”,稱其代表作成都西村大院等專案“重塑了公共空間和社群生活的正規化”。
亞歷杭德羅·阿拉維納指出,劉家琨設計出了一系列獨一無二的作品,與此同時,在這一大多數建築都有些平淡的當下,劉家琨的建築在質量和創意方面力求“可再生”,這是在為建築應對更豐富的環境變化,提供一個“工具箱”,即一種可以參考的方法和體系,這也是普利茲克獎的意義之一。
西村大院中跑步的人
攝影:蔡小川
自1979年誕生以來,普利茲克獎一直在向全球化、多元化擴充套件。1980年代日本籍建築師和拉丁美洲籍建築師陸續入選,2004年女性建築師扎哈·哈迪德(Zaha Hadid)獲獎,顯示了普獎在地域和性別上的突破。
湯姆士談到,中國是普利茲克獎發展的有力推動者。2012年的王澍,以及2025年的劉家琨,時隔13年,兩位中國建築師先後獲獎,分別回應了時代對建築師提出的命題,見證了普利茲克獎對人居環境和社群可持續議題的關照,也見證了它的進一步全球化、多元化。
回到社群:想得宏大,做得細微
在“社群”概念已經變得氾濫的當下,建築會帶來怎樣的新啟示?劉家琨用“在大陸”作為演講主題,他幽默的講述將人拉到成都玉林的濃厚社群文化中。成都所處的西南具有典型的大陸特徵,劉家琨視作一種文化的集合。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對集體記憶的高度概括,部落、族群、社群,不論是當今的阿布扎比,還是古今交融的成都,都能找到很好的例證。
在湯姆士看來,在充滿挑戰、變化的世界中,建築是一種解法:“如果它能夠鼓勵一個社群的發展,這個社群在變化如此之快的世界裡是有幫助的。”
西村大院的店鋪有種“街鋪”一般無拘無束的氛圍
攝影:蔡小川
普利茲克獎評委會主席亞歷杭德羅·阿拉維納評價西村大院像一條紐帶,讓周邊地區變得活躍。“它強化了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人們會出去散步,老人帶著小孩來教他們騎腳踏車,鄰居們聚在一起打牌或打羽毛球,人們去理髮店,或者在樓頂的露天場所野餐,等等。劉家琨致力於將都市生活的各個維度融為一體,讓它們保持微妙的平衡。”在這個大多數建築需要自我維護但實際上無力維護的時代,西村大院式的建築在自然生長。
2023年獲獎者戴衛·奇普菲爾德(Sir David Alan Chipperfield CH)非常喜歡這個專案,他認為西村大院在當下的建築領域是“反常規”的,劉家琨和團隊與本地社群產生密切的聯絡,在業主和居民的支援下,利用建築師的專業技能甚至政治技能去完成工作。
這個專案讓他想到,剛剛去世的秘魯作家略薩(Mario Vargas Llosa)所說:“想得宏大,寫得細微(Think big, write small)”。在戴衛·奇普菲爾德看來,建築正在變得越來越複雜,要看透一幅建築圖景,有時需要躬身入局,真正地去細微之處做事。
劉家琨與2023年獎項得主戴衛·奇普菲爾德、2024年獎項得主山本理顯,圍繞社群的解法進行了討論
圖源: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這種從宏大敘事到微觀解法的思路,也貫穿劉家琨的建築生涯。大學畢業以後,大概第三年,劉家琨作為年輕建築師,到西藏那曲參加短期援藏工作。在海拔4500米的地方,需要修建一個藝術中心,當地永久凍土帶地震的設防是9度,其實是一個很不適合修建築的地方。因為海拔太高,怕高原反應,很多老的建築師都不願意去,劉家琨覺得自己還年輕,爭取來了這個機會。
西村大院
圖源:淺深攝影
那是劉家琨的第一個作品。“因為我也沒有經驗,所以我按照圖紙及資料集,在建築裡邊設計了演講廳、有舞廳等,反正一般城市建築裡邊的功能,都放上去。”那個地方修建很艱難,但最終還是蓋成了。
後來,劉家琨聽說,根本沒有人去用這個文化中心。在海拔4500米草原上,牧民如果要跳舞,就在草地上圍著一塊石頭或者一堆火跳,根本不需要這樣一個設計。過了幾年,劉家琨聽說建築又投入使用了。但實際情形是,草原上風大,文化中心裡面擠滿了羊。“我雖然覺得有點悲哀,但是也有點高興。我覺得終於還是有用了。”
這個專案是失敗的,但是給他了很大的啟發。“我就知道了設計建築不是去設計一個物體,你一定要了解人們的生活,你是在為人們的生活設計一個場所和舞臺。”
胡慧姍紀念館
圖源:©家琨建築
在5·12大地震後,劉家琨設計了胡慧姍紀念館。當時,劉家琨見到在地震中逝去的胡慧姍的父母,感覺到他們痛失愛女,已經不想活了,他意識到捐獻財物毫無意義。作為一個建築師,劉家琨想,不如做一個紀念館。
“當時,再生磚已經生產出來了,用再生磚來做一個地震中死去的小女孩的紀念館,是順理成章的,但是經過很痛苦的思考,我覺得我不能用再生磚,因為如果我用再生磚來做這麼一個小女孩的紀念館,好像紀念館變成了一個樣板房,變成了我個人的一個重心,會轉到我作為一個建築師的個人身上來。”
胡慧姍紀念館
攝影:畢克儉
所以,劉家琨放棄了再生磚,選用最普通的材料修建了胡慧姍紀念館。“放棄小我,專心為這個小女孩做一個純粹的紀念館,我從中得到一個體會,如果建築師不過分證明自己,而是關注設計的物件需要什麼,你可能就不會用很多技巧和手法來表現自己,這才可能放開來,和使用的人發生真正的關係。”即便無法完全做到無我,但是可以儘量剔除自我,調動更大的力量。
胡慧姍紀念館的所有物件,都是父母從家中帶來的,有胡慧姍生活過的一切痕跡。在劉家琨看來,這樣一個小小的紀念館,和後來那個大大的西村大院有著內在聯絡。他形容自己在西村大院做的是一個書架,商家和使用的人自己來表現和填充,這本來就是他們的權利。退後一步,反而調動了眾人的力量,把個體生活的小小表現,變成了一個日常生活的紀念碑。
“每一個地方,都是本地人的本地”
某種意義上,建築師需要成為一個高明的轉譯者,語言的,實踐的。
劉家琨善用通俗化的表達,比如把西村大院比作大盆地、小火鍋,把松陽文裡的改造專案比作泥鰍鑽豆腐。劉家琨說,在思考的時候、實踐的時候,還是遵從建築學本體的內容。“我可能不會讓泥鰍來引導我的筆,它還是一個專業的建築師的刻畫的路徑,但是我這麼做了以後有一個表達可能大家都聽得懂,要不然找不到語言。”
文裡·松陽三廟文化交流中心的社群生活
圖源:存在建築
在他看來,建築師,是一個在資本和使用者之間承上啟下的角色,把資本的意圖和使用者的願望,透過一個物質固化,“其實建築師還是可以挺有用的”。
但劉家琨並不習慣用宏大敘事來包裹一些東西。他對本刊說,“談論一個破碎的全球、在結構中的全球,談完了就洗澡、睡覺,好像不如集中精力一點。”他還是覺得重點是“附近”,“就是把自己能夠得著的地方、能使上力的地方,搞得更紮實、更充分。這是更建設性的一種思路。”
重慶四川美術學院新校區設計系
攝影:呂恆中
劉家琨回憶自己小時候中國社會的結構,和現在很不一樣。“那個年代,每一個人都歸屬於一個單位,學校、醫院、工廠,他們的工作生活成長,甚至一生都在這樣一個像部落一樣的場所裡。當然有它的好處,人們的聯絡很緊密,但也有它的壞處,沒有隱私可言。改革開放後,社會結構發生了變化,居住和購物環境一下子變得鬆散。隱私有保證了,社會的凝聚力卻在消失,人們互相不認識,對彼此漠不關心,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
二郎鎮天寶洞區域改造專案
圖源:存在建築
劉家琨說,如果按照現在的社會結構,大家的確是彼此陌生的,但是假如有人提供一個大家都需要的公共場所,他們就會在那裡聚集。就好比養狗的人、喜歡運動的人,會天然地聚集在一起,要從生活裡面仔細觀察,哪些是人們真正需要的。
“比如說我的私人生活,要有隱私性,但是我同時渴望在公共生活方面和很多人有交往。我覺得這是一個社會學的論題,但是建築師應該去研究社會學、人類學,這樣他才不會成為一個只會做物體的人,而是可能做出一個複雜的、生動的、對人們非常有用的場所。”
蘇州御窯金磚博物館
攝影:劉劍
在今天,地緣政治的動盪、經濟的波動,帶來更普遍的迷茫,建築行業的興衰一直是業內外討論的熱門話題。不過劉家琨回顧過去,慶幸自己沒有放棄建築學,更沒有因經濟環境的波動而動搖過信念。
他告訴本刊,中國過去幾十年都在高速建設,本來就是一個非常時期,建設的建築體量非常大,以至於大家感覺到,建築這個行業是多麼朝陽、能掙錢,甚至好像是引領了社會經濟的發展。“即便現在建設量減少,但縱觀全球,中國的狀態還是比很多地區更好。到底是有這麼大規模,而且還有一個慣性,總不能一直狂飆突進。我沒覺得有多麼悲觀。”“建築學和人類的命運緊緊纏繞在一起,人類不滅亡,建築學也不會滅亡。”
鹿野苑石刻藝術博物館
 攝影:畢克儉
對劉家琨來說,獲獎這件事驟然把他拉到了全球化的宏大敘事裡,但是,他的日常還是要回歸建築。從3月得知獲獎訊息到5月,劉家琨一直被環繞著,他忍不住“吐槽”:一種普利茲克效應產生了,很多專案正在死而復生,他要完成更多建築設計的工作,還要當自己的發言人,看著自己說一些重複的話語,時常感到無處躲藏。
“能不能在公佈了以後就辦一個普利茲克封閉夏令營,然後把得獎人藏起來一段時間?”這令人想到他的那句,“‘擼貓爽’,肉身不可替代”。不知道在玉林的工作室裡,他會不會因為被資訊所困而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和三隻家琨貓隔著空氣“打拳”。
三隻家琨貓
圖源:©家琨建築
劉家琨的工作室數十年來一直身處在玉林,鬧中取靜,樓下就是煙火,“建築學需要在新益求新中守護原始的感悟力”。
“我要有全球的意識,但是具體做事兒的時候,能夠在自己熟悉的地方還是比較好的。”劉家琨說,“每一個地方,都是本地人的本地。如果地方沒有深度,所謂國際也是浮雲。”
下附劉家琨在頒獎典禮上的演講全文:
大家好!
我是劉家琨,來自四川成都。四川地處中國西部內陸的盆地,緊鄰青藏高原,出產熊貓、麻辣美食、以及休閒和包容。
感謝評審團!你們的認同對我來說是極大的鼓勵。我憑直覺做的工作經過你們的概括變得清晰,你們的評語宛如知音。
感謝普利茲克家族——辛迪,我相信你能聽見——謝謝你們對建築學的熱愛、恆心和慷慨。我記住了湯姆·普利茲克先生的評語,“哲學地超越表面”,我會牢記,我還想超越更多。
感謝我的業主們,沒有你們的信任、支援甚至冒險,好多建築都不可能實現。
感謝我的同事們,我們一起緊張趕圖,“這件事不急,但一定要快”。這類話以後會說得更多。
感謝我的朋友們,你們使我在日常生活中紮根,我從你們那裡汲取了很多營養。
感謝我的家人們,你們是我的後盾。特別感謝馬丁·劉,這段時間你辛苦了,願你今後寫出好音樂,“音樂是流動的建築”。
感謝工作室的三隻貓,“擼貓爽”,肉身不可替代。
感謝曼尼努拉女士和丹妮拉女士!你們是送喜報的人。你們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頭痛,當我放下電話後,我發現我的頭已經不痛了!
西村大院裡的露天電影放映
圖源:©家琨建築
建築獎對建築師有著明顯的療愈作用,建築物也應該對使用者有著相同的作用,我認為。
建築學能不能?
衡量一項事業是否重要,可以看它使用的材料: 政治以國家的命運為材料,經濟以財富的流通為材料,還有文化、藝術、科技、宗教……
那麼建築學呢?建築學以磚石土木為材料——這麼一說似乎有點不妙,這些都是物質——但是,物質產生於世界之初,比以上的一切都要古老。地球上所有的物質幾乎都被有機生物浸潤過了,萬物有靈。建築學以物質為材料,把以上的一切都固化下來並呈現於世。當建築完成以後,建築就不再是什麼的隱喻,建築直接就,成了存在本身。建築學就是操作物質,直到把物質操作得沁出精神。建築學無中生有,參與造物,而造物本來是屬於神的事情。
 “泥鰍鑽豆腐”的設計策略
圖源:©家琨建築
建築學很複雜:綜合思考,簡明呈現;依賴資料,定於直覺。建築學是“非語言”的,不是那麼好計算——AI也可以順便聽一下:
“與自然共生”是中華文明的古老智慧。對蟻巢來說草原是自然,對村民來說蟻巢和草原是自然,對城市來說村落、蟻巢和草原是自然……城市是人類為自己建的“蟻巢”,不一定非要和自然對立。“自然”和“建造”是矛盾與平衡的關係,事在人為。
每一個地方都是本地人的本地。如果地方沒有深度,所謂國際也是浮雲。無論在哪裡,建築總要落在一個具體的地方,“因地制宜”是可以用於不同地方的方法論。
傳統凝聚著一個族群的精神幻象和自我認同。傳統的核心並不是過往的樣式,而是延續至今的世界觀。我們生活在當下。
烏托邦和人間煙火是蹺蹺板的兩頭。革命容易分寸難。
二郎鎮天寶洞區域改造專案
圖源:©家琨建築
“磚想成為什麼?”我們也可以像路易·康問磚那樣去問問專案想成為什麼。關注物件,本質賦形。摒棄小我,有可能調動更大的力量。在秩序中包容他者可以形成和聲。 
風格是雙刃劍,既有利於被人識別,也容易自我限制,而統一的方法論可以使不同面貌的作品有共同的氣質。可識別性應該是透過系列作品傳達的藝術個性。
建築最動人之處是大象般的笨拙與敏感。精緻只是無數標準中的一種。通向完美無瑕的道路也通向非人。“未完成感”不是“未完工”,而是對生長的誘導。材料和工法無所謂新舊,但看用在什麼地方。粗礪可以掛住時間。建築學需要在新益求新中守護原始的感悟力。
我們熱愛的工作會被取代嗎?不會的。建築學和人類的命運緊緊纏繞在一起,人類不滅亡,建築學也不會滅亡。建築學會演化,會更新,建築學一直在這樣做。有些失眠之夜,我會想到,能夠投身建築學真的是我的幸運,而我差一點就放棄了建築學。當我想的是建築學能給我帶來什麼時,它的確也會有所回報; 而當我想的是我能給建築學帶來什麼時,我才真正得到了更多,有時候,甚至戰勝了虛無。
建築學在上。謝謝建築學!
致謝:郭彥、彭瑾
©家琨建築 Jiakun Architects
本文部分文字素材來自:The Pritzker Architecture Prize 2025 Laureate Lecture and Panel Discus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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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營編輯:葉晨灝 劉雪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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