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我外出，離開和順的村子6天，回來之後最重要的事，就是送菜——把豹鄉田菜園中成熟的蔬菜送到老鄉手裡。
趕緊來到菜園，果然，蔬菜已經開始老了。幾棵西蘭花寬大葉片中的花球已變得鬆散，青綠色的花蕾間零星開著黃色的小花。我提著一把鋒利的菜刀，手起刀落，砍下西蘭花、花菜、西葫蘆、小瓜、圓白菜，老餘和翼落麻利地揪下黃瓜、西紅柿、青椒、茄子、豆角。很快，筐裝不下了、塑膠袋裝不下了，最後連我們的皮卡車斗也塞滿了。
於是我們開始了最“粗暴”的一次送菜，把車開到村中央，開啟後鬥，我一家一家地招呼，老鄉們紛紛來到車旁，像在超市一樣選自己喜歡的菜，不過，這不是賣菜，而是免費贈送。
飲馬池村的老鄉到皮卡車前來拿自己需要的蔬菜 ©王君
老鄉愛雲叔跟我說過“你把菜拿到集上去賣吧，現在黃瓜可以賣4、5塊一斤呢。”
但我表示：“那可不行，我們的菜就是給大家種的，我怎麼能去賣了呢？”
老鄉們聽了也頗為感動：“給我們這麼多的菜，我們怎麼好意思啊！”
我們為什麼要種菜？
貓盟在豹鄉田致力創造三種產品：完整的生物多樣性、人富豹肥的鄉村振興、生態友好的可持續農業。我們不僅要肩負起保護華北豹和生物多樣性的責任，也要肩負起幫助當地社群，關愛老年村民的責任。
山村交通不便，沒有集市、沒有超市、沒有菜店，大多數人購買物資都依賴一週一次開進村的賣貨麵包車。賣貨車有一些蔬菜，但品種單一又不新鮮。為此我們開辦了“新鮮食堂”，為當地人提供新鮮食物，補充營養並提高生活質量。
樂毅村民張乃魚在挑選自己需要的蔬菜 ©老餘
在豹鄉田的6畝菜園裡，4畝種的是貝貝南瓜，準備送給我們的共建人，餘下的2畝地我們都種成了蔬菜，分發給老鄉們。貓盟在飲馬池住的小院，也在大貓的建議下，種上了些本地不常見的蔬菜。
豹鄉田的四季豆 ©大貓
貓盟的小院也變成了菜圃 ©大貓
按照需求精準投遞
我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到村裡送菜了。從7月初的第一茬黃瓜開始，每隔兩三天，我們就要採摘一次蔬菜送到老鄉手裡。
開始的時候菜量少、品種也不多，我們用塑膠袋一袋袋裝好，重點送給沒種菜的高齡及身體不好的老鄉。我們一戶戶敲開門，把菜送到他們家中，開始時老鄉不太適應，會客氣地推託：“你們自己吃吧，不用給我們。”我總是用一句話回覆：“這菜就是給你們種的呀。”
王君給樂毅村民定向送菜©老餘
如今和順的秋天來了，蔬菜生長迅猛，每次摘菜的量大了。我們就用一個大筐裝上，送到村裡，讓老鄉們自由選自己需要的菜。今天的菜格外多，我們就開著車來送菜，老鄉們拿著袋子、盆子、甚至推著腳踏車過來取，現場一派其樂融融，像趕個小集。
我還總結了很多“送菜技巧”。村裡還有能力勞動的老鄉多數會自己種小菜園，而且打理得很精心，連一根雜草都沒有，蔬菜也長得壯碩。但他們的品種比較少，一般就是黃瓜、西紅柿、豆角、蔥。
豹鄉田的貝貝南瓜 ©大貓
如果我們把黃瓜、豆角送到有菜園的老鄉手裡，他們就會婉拒“不要不要，我自己種的有”。所以現在我學會了“精準投遞”，把黃瓜、豆角送給沒種菜的人家，把青椒、菜花、茄子、生菜、小瓜等送給沒種這些蔬菜的人家。
我們的奶油生菜是今年的明星蔬菜，產量不錯口感好，送到各家都很喜歡。©大貓
老鄉仲妮姨有70多歲了，一個人住。她跟我說過：“你派工一定要多派我，我沒有地，沒有收入，我要掙錢買點菜吃。”
我說：“姨，派工要按原則，但菜，我給你送。”所以每次送菜我都會專門送到她家，如果她不在，就放在門口。每次碰到我，她總是開心地對我說“我收到菜了。”
與老鄉成為朋友
雖然老鄉們知道菜園的蔬菜是為他們種的，但大家對拿菜也很自覺，只拿家裡一兩天的量，而且不擅自去摘菜。有一次愛珍姨家的孫子來了，她想做茄子招待，還專門跟我影片商量“可以到地裡去摘兩根嗎？”秀萍姐要做豆角燜面，也會叫上我一起去地裡，“我自己去，別人以為我是偷菜呢。”大家都非常珍惜這種相互的信任。
飲馬池小院的茄子 ©大貓
老鄉也會回報我們。看到我們在菜園裡勞動，他們會說“草太多”，主動下地幫忙。他們還會給我們回贈禮物。秀英給我們送過小蔥：“你們沒種蔥，我有。”而老鄉院裡的果樹，簡直就是我們的時令水果攤，一進院落，就被投餵到走不動路。
村民程秀萍和崔香連到貓盟小院的菜圃幫忙插竹竿 ©王君
送菜是我最喜歡做的事，每當老鄉抱著我們的菜回家，我都能感受到貓盟和社群情感紐帶的加固。
豹鄉田所在的3個自然村，是標準的老齡化村莊，74個常駐村民平均年齡65歲，其中1/3的老人已經喪失了勞動力。這裡的老人只要有力氣幹活，一定是從天亮幹到天黑，“退休”就是在幹不動的那一天，坐在村口的土階上，半閉著眼睛看著遠處的莊稼生長。
我們的豹鄉田管家彥堂叔，今年已經76歲了 ©周夢爽
讓這片孤獨的土地得到人情的溫暖，也是我們的責任之一。畢竟貓盟的目標不僅是修復荒野，也是修補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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