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衝突

克什米爾其實是印度與伊斯蘭世界衝突的一個視窗,隨著印度綜合國力變強、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日益高漲,未來這種衝突將愈發激烈。

顏色越深表示穆斯林人口比例越高。以中亞、中東、北非為中心的亞歐大陸腹地是伊斯蘭世界大本營,以色列宛如“穆斯林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克什米爾則是印度文明與伊斯蘭文明對峙的第一線。
公元8世紀前後,來自中亞和西亞的穆斯林力量開始進入阿富汗巴基斯坦
印度人眼中,阿富汗有點類似於我們的蒙古高原,位於印度河平原西北部的開伯爾山口則像“山海關”,是抵禦來自北方蠻族的屏障。
1206年,德里蘇丹國正式在南亞次大陸上建立伊斯蘭王朝,其上層王族多為西亞和中亞移民的後裔,屬於突厥人範疇。
之後的三個多世紀裡,伊斯蘭教開始向整個南亞次大陸蔓延直到征服孟加拉
在德里蘇丹國治下,這些上層中亞西亞裔移民充分利用印度本地的人力和物力,以對伊斯蘭世界和波斯帝國往事的回憶作為藍圖,試圖把印度“伊斯蘭化”。
今天針對印度歷史研究,有關印度文明自身的史料主要集中在古代印度時期,即穆斯林征服以前的歷史
而最近七八百年的印度文明史料極度匱乏,與之相較,南亞次大陸上關於伊斯蘭文明的史料就非常豐富,還留下了以泰姬陵為代表的大量古建築。

開伯爾山口。阿富汗戰爭期間,開伯爾山口是向阿富汗戰區北部隊補充軍事武器和食品的主要路線。
德里蘇丹國曆經五個王朝,在風雨飄搖的末代時期,印度人並沒能抓住機會建立本土王國,最終取代它的是另一批穆斯林征服者。
新徵服者建立了莫臥兒帝國(1526至1858年),這也是印度淪為英國殖民地之前的最後一個古代王朝。
清朝年間曾將莫臥兒帝國稱為“痕都斯坦”,兩國之間還有貿易往來喜歡收藏的朋友想必聽過一個名字叫痕都斯坦玉器,它是清代宮廷收藏的一種珍貴玉器,就是來自同一時期的印度。
換句話說,1947年之前的700多年裡,印度其實一直被異族統治著。
當時的印度有點像個大號的“斯坦”,假如沒有後來英國殖民這段歷史,任由莫臥兒王朝發展下去,印度很可能會徹底伊斯蘭化。
從這個意義上講,今天的印度人、特別是印度教徒,懷有一種走向“偉大復興”的心態——終於在南亞次大陸上重拾了對伊斯蘭文明的優勢地位

英屬印度中印度教徒(粉色)和伊斯蘭教徒(綠色)的分佈。根據英屬印度1941年的統計,克什米爾土邦境內穆斯林佔總人口77%,印度教徒佔總人口20%,但上層王公貴族大都屬印度教,這樣的組成在印巴分治後成為戰爭的根源。
獨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印度國力孱弱,雖然倡導不結盟,但實際上跟蘇聯走得比較近。
中東阿拉伯國家多為親蘇派,再加上印度國內本來也有數量不少的穆斯林,因此新德里對待伊斯蘭世界的態度相對微妙,更傾向於把“印巴矛盾”單獨拎出來談,而不是上升至文明衝突性質。
以對待以色列的態度為例,印度早於1950年即承認以色列,但兩國一直到1992年才正式建立外交關係,並互設大使館。
以方深知“敵人的敵人是朋友”,所以對爭取印度支援非常上心,在 1971年印巴戰爭和 1999年印巴戰爭期間均向印度提供武器、彈藥和情報。
這一時期印度之所以不願意公開站隊以色列,主要存在兩點考量:
其一是印度政客們擔心推動與以色列關係正常化會失去國內的穆斯林選票印度目前有兩億穆斯林,佔總人口約15%
其二是顧忌同阿拉伯國家的關係——海灣地區不僅是印度的能源進口來源,也是其“錢袋子”,有數百萬印度人在那裡打工創匯。
但這種“平衡姿態”只是新德里的權宜之計,待到國力上升,印度教民族主義情緒高漲,莫迪時期印度終於露出真面目,開始一邊倒站隊以色列,敵視伊斯蘭世界。
在過去兩年的中東危機裡,印度是極少數堅定支援以色列的大國,期間曾向以方提供武器彈藥——根據英國《衛報》的講法,“印度已成為以色列戰爭供應鏈的一部分,儘管較低調”。

莫迪與內塔尼亞胡的關係非常好。在一定時期裡,印度跟伊朗的關係曾勝過以色列,但印度國內的民族主義者一直主張“親以遠伊”。
印度和以色列相隔千里,除個別軍工領域外也沒有什麼共同利益,促使兩國走近的核心原因就是對伊斯蘭世界的公開敵視兩國本質上屬於“意識形態盟友”。
本輪印巴危機爆發後,有網路訊息說土耳其向巴基斯坦運輸了武器彈藥,儘管土方予以否認,只表示有一架土空軍C-130運輸機降落在巴基斯坦“加油”,但關於土耳其和巴基斯坦關係的討論還是引發人們熱議。
簡單來說,埃爾多安領導下的土耳其與巴基斯坦打得火熱,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立場鮮明地支援巴基斯坦,土耳其是巴基斯坦繼中國之後的第二大武器供應國。
作為回應,莫迪也跟土耳其是“死對頭”希臘、亞美尼亞交好,希臘完全支援印度關於克什米爾的立場。
本次印度空襲巴基斯坦之後美俄的立場相對中性,特朗普稱“感到遺憾,希望儘快結束”,俄方稱“呼籲印度和巴基斯坦保持克制,透過和平的政治和外交手段解決爭端”。
中國的立場稍偏巴基斯坦,稱“對印度的軍事行動表示遺憾,對目前事態的發展感到擔憂我們呼籲印巴雙方以和平穩定大局為重,保持冷靜剋制”。
以色列完全站隊印度,表示支援印度的自衛權,嚴懲恐怖分子。
土耳其則強烈譴責印度對巴基斯坦平民及民用基礎設施的襲擊,警告此舉嚴重增加了兩國之間全面戰爭的風險。 
不難體會,印巴衝突已經隱隱帶有文明對抗的意味了,印度和以色列這倆受伊斯蘭文明威脅的國家抱團,巴基斯坦與土耳其等伊斯蘭世界的“進取型國家”走近……

巴基斯坦是唯一擁核的伊斯蘭國家,擁有約170枚核彈頭,1998年巴基斯坦核試驗那天,一些西方媒體稱之為“伊斯蘭核彈”。
歷史上,伊斯蘭世界曾淪為西方殖民地,被英美施加以“分而治之”的策略,導致戰亂不斷。
除個別產油國外,大部分伊斯蘭國家經濟落後,基礎設施欠佳,在全球經濟體中處於邊緣地位。
面對這樣的現實,富裕的海灣阿拉伯國家選擇騎牆平衡;一部分伊斯蘭力量採取了“打不過就融入”的方式,瘋狂向歐洲移民(《偷渡去歐洲》);另一部分則不依不饒,透過一些極端行動來宣示訴求。
歐美根據其表現採取針對性“扶弱抑強”的做法,竭力打壓那些獨立性強、不肯臣服於西方的地區強國,比如伊朗;拉攏那些經濟狀況較好、已經“脫鞋上岸”的國家,比如沙特。
在美國霸權鼎盛之際,伊斯蘭板塊扮演了國際政治中的一個“X因素”牽扯了華盛頓大量戰略資源,為歐亞板塊和東亞板塊恢復力量贏得寶貴視窗期。
正因如此,中方向來認為伊斯蘭國家是合作伙伴,處理有關國際問題非常小心謹慎,儘量以經濟合作為主,不摻雜地緣政治或意識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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