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喜樂的心

昨夜無眠，清晨讀史鐵生的文字，記述他和逝去的母親的往事。我想，只有史鐵生能寫出這樣的文字，在他飽受疾病折磨的那些年，母親是他忍耐堅持下去的最大的動力和依靠。

我也在心裡問過千百次同樣的問題：為什麼上帝讓母親英年早逝，給我留下無盡的悲傷？母親去世後的幾年裡，我時常壓抑著內心的憂傷，我感到自己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然隨著母親的離去而逝去了，那是一個14歲的少女和母親之間的情感紐帶被生生割裂之後的痛楚，那是在無數個漫漫長夜思念母親的感傷，那是一個孤單的小孩，在無人的曠野中苦苦找尋母親的絕望，那是此去經年都無法治癒的傷痛。

多年之後，在作家史鐵生的文字裡，我找到了問題的答案。

他寫到：“我搖著車躲出去，坐在小公園安靜的樹林裡，想：上帝為什麼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呢？迷迷糊糊的，我聽見回答：“她心裡太苦了。上帝看她受不住了，就召她回去。”我的心得到一點安慰，睜開眼睛，看見風在樹林裡吹過。

我搖著車在街上慢慢走，不急著回家。人有時候只想獨自靜靜地呆一會。悲傷也成享受。”

這段令我掩面而泣的描述一下子擊中了我的心，我記得有一句話說一一悲傷逆流成河。我喜歡這句話，彼時，我的淚水在悲傷中逆流成河。

後來，我成為一個天使般的小女孩的母親，我將女兒視若珍寶，我終於再次體驗到母女連心的柔情。我的小小的女兒，在我們精心的呵護和寵愛中一天天成長，她聰慧又美麗，活潑又健康。我在患病之後常常向主耶穌求告說：“主啊，求你賜我足夠多的年日，讓我能陪伴我的女兒長大成人。我盼望看見她擁有喜歡的職業，美好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我渴望看見天天的一生都被你的恩典充滿，她的人生飽嘗你的慈愛和祝福。求你賜天天勇敢智慧的心，讓她一生都跟隨你行在光明中，願她能榮耀你的聖名。奉主耶穌基督寶貴的名求。”

2019年的11月，父親也離我而去。我想，父親這些年也是太苦了，所以在母親離世三十幾年之後，追隨母親去了遙遠的地方。

2020年3月的一天夜裡，我在夢裡見到了這樣一個場景：我，我的先生和女兒站在一起，父親站在我的左邊，我們四個人站成一排。而母親，則站在離我們幾步之遙的對面，目光溫柔的看著我們。

我恍恍惚惚地問身邊的父親：“爸爸，媽媽來了，媽媽還從來沒有見過我的天天和先生呢。你看，天天都12歲了，今天是何年何月，我怎麼想不起來？”

父親好像回答了我的問題，可我記不得他在夢裡是怎麼說的。我只記得父親看起來還年輕，似乎是四五十歲的樣子。而母親就安靜的站在離我一臂之外的對面，背景是車來車往的街道，還有我不認識的人們不時地從我們身邊走過。

我記得自己帶著驚喜向母親介紹著我的女兒和先生，母親看起來美麗又健康，滿頭黑髮，眼睛烏黑烏黑的。奇怪的是，母親只是笑望著我們，並沒有說話。

我急忙伸出手臂去觸控母親的手，卻像多年來我每次夢見母親時一樣，我觸及不到母親，只差一點點的距離，而母親並未就近我。於是，我開始不停的哭泣，悲傷逆流成河。

這是今生第一次，我夢見父親和母親在一起，都在我的身邊。而母親是第一次看見我們一家三口站在一起，眼神慈愛又歡喜。

我在夢中哭醒了，我還是沒有觸控到母親的手臂。而這一次，父親和母親在一起，這是以前的夢中不曾出現過的場景。我的爸爸和媽媽，他們在一起，他們再也不會分離。

那天早晨醒來之後，我就一直回憶夢中的畫面，追想每一個細節。感謝神，我的心漸漸感到釋然，因為這一次，爸爸媽媽終於在一起了。我對自己的心說：“現在我可以放心了，媽媽見到了我們一家三口，媽媽看起來很開心。媽媽爸爸託夢來告訴我，他們在一起，我可以從此卸下重擔了，我可以向爸爸媽媽告別了。我身邊有先生和女兒陪伴左右，我不孤單，爸爸媽媽也不孤單。真好，就這樣吧。是跟爸爸媽媽告別的時候了。”

起床後，我的心裡很平安，我告訴爸爸媽媽說：“爸爸媽媽，我現在很好，我會一直好好的生活，你們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