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無法戀愛的理由》
越來越多的女性發現,愛情並不是人生中的必需品,還可能是個謊言。
擺脫“愛情至上”模式、追求女本位敘事的“愛女文學”,在近年流行開來。其中的代表作當屬妚鶴的《她對此感到厭煩》,豆瓣上近2萬人打出8.9的高分。
今天的文章將圍繞《她對此感到厭煩》,剖析性別偏見的社會文化如何造成兩性在愛和親密關係領域的困境,探索女性該如何藉助故事,重新理解自己和世界,嘗試自救和突圍。

講述 | 曹雪敏,心理學博士、心理諮詢師
來源 | 看理想音訊節目《不愛了》
01.
女性主義+異性戀=?
網路小說《她對此感到厭煩》(以下簡稱《她厭》)中,女主穿越進了一款名為《女神錄》的女性向遊戲,成為貴族家的女兒莉莉絲。可是,成功攻略男主以後,莉莉絲並沒有回到現實。
為了回到現實,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遊戲,攻略了所有男主。但最後,她厭煩了——厭煩了迎合男性,厭煩了被人安排,也厭煩了女性間為了男性所做的競爭。於是,她跳出了攻略男主的遊戲目標,開始做自己。
其實,“莉莉絲”這個名字是西方神話里人類祖先亞當的第一任妻子,她因為不滿亞當離開了伊甸園。《她厭》裡,女主也是這樣,她不滿每一個男主,也不滿王朝腐朽的制度和文化。
在小說的第一部裡,她步步為營,積累權力、錢財和名望,帶領身邊的女性覺醒。在第二部裡,她徹底離開家族,開始聯合更多的女性一起推翻王朝,為女性爭取更大的生存發展空間。
整個故事都是對現實世界的隱喻。故事裡的“遊戲世界”對應的是當下女性被限制的空間和人生,故事裡回不去的“現實世界”對應的是當下女性從未擁有過的自主、自由和被尊重的人生。

《戴洛奇小鎮》
《她厭》想要告訴我們,想要衝破限制、獲得自由和尊重,愛情是最大的陷阱,靠男性和統治者沒有用。所以,《她厭》裡有一個很關鍵的設定,女主沒有任何愛情,其他配角的愛情也都走向了破滅。
作為諮詢師,我越來越多地被問到:“我是女性主義者,用女性主義的標準看男性沒有一個好的,但是我又想要婚戀,該怎麼辦?”類似的問題還可能發生在婚戀之後:“結婚該不該向男性要彩禮?”“孩子究竟該跟誰姓?”等等。
作者妚鶴給出的答案是,異性婚戀行不通。因為沒有男性會真正地愛上一名女性,在性別偏見的文化下,處於上位者的男性不會尊重處於下位者的女性,更不會了解她的思想和情感。對於男性來說,女性是獵物、工具、掛件,唯獨不是愛人。
同樣的,作者認為,女性對男性也不是真愛。女性愛上的只是男性的外在、霸道和財富地位,但這只是因為男性處在優勢地位而已。當女性看到男性的偽裝、自私、卑劣和怯懦,很難再對愛情抱有幻想。
我不完全贊同作者的答案,我相信真愛,也相信真愛仍有可能發生在異性之間。但是,在當下,女性主義的婚戀要成功,對人的能力要求比考“985”難多了。如果再疊加育兒,難度還會指數級增加。
我的女性來訪者經常會問我:這麼努力去維持一段關係,值得嗎?未來會好嗎?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假如沒有性別偏見,女性可以把這些時間、精力、能力用在快樂的事上,或者用在成就上。愛好、事業等方面的付出總有回報,是時間的朋友。但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婚戀不是“風險投資”,而是“風險投入”。時間還是敵人——越往未來看,越是危機重重。最後想想,那就乾脆不愛了吧。
在這個充滿性別偏見文化的社會,女性的生存處境和親密關係的體驗的確都更糟糕、更艱難。
02.
對女性而言,“愛情”為何是個謊言?
性別偏見,指的是基於性別的刻板印象和不公平對待。它不僅是個人的觀點或態度,更是根植於文化、傳統、社會結構與制度之中的系統性問題。
性別偏見一直在造成女性的集體創傷,早在生命之初這樣的創傷就已經開始了。
暫且不談那些殺死女嬰、把女孩當童工、剝奪女孩受教育權利、性騷擾等犯罪行為。在性別偏見的文化下,大部分女性在童年就沒有愛和尊重的體驗,原生家庭哪怕有愛,也是帶著玻璃渣子的愛。
女孩可能會聽到家人說“你讀這麼多書很難嫁啊”“你不漂亮以後怎麼辦啊”,或者在過年的時候被叫過去收拾碗筷,而男孩們坐著看電視、吃零食。
很多女性在不設防、也沒有能力反抗的時候,被剝削了原本可用於實現自我發展的時間、精力,對自我和未來的認知也就被限制在了婚姻、外貌、家務等等狹隘的角落裡。
《她厭》中莉莉絲的女僕多琳,在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要照顧弟弟妹妹。於是,她對自我的身份定義就是姐姐、是照顧者,唯獨不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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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影響多琳自我意識的萌芽,因為她的注意力總是指向外界——弟弟妹妹的需求、爸爸媽媽的要求,而不是指向她自己。人只有向內關注自己的情緒、想法和需求,才能發現自己想要什麼、在意什麼。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會漸漸形成價值觀,而價值觀是自我意識的重要組成部分,指引我們的人生選擇。
另外,照顧弟弟妹妹也意味著多琳每天的生活不可預測,時間、精力和情緒隨時會被Ta人影響。人疲於應對當下和意外,就會忽視對未來的長期規劃。這種關注未來、對未來做長期規劃的能力,在心理學上叫“未來時間洞察力”。一個人對生活沒有掌控感和穩定感,就沒有心理空間形成“未來時間洞察力”,即使原本有,也可能會退化。
忙於照顧弟弟妹妹的多琳,並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生活,更不用提掌控自己的生活。因此,她顯然也不具備這種關注未來、規劃未來的能力。
沒有穩定的價值觀,也沒有未來時間洞察力,便很容易在社會文化和別人的要求裡隨波逐流,可能直到頭破血流才終於覺醒。
更麻煩的是,不少女性覺醒後,其實明白原生家庭是社會文化的承載者,Ta們是童年創傷的加害者,但Ta們同樣也是社會文化的受害者,尤其是媽媽。於是,作為女兒的她們可能又恨又心疼,哪怕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但也會對媽媽的痛苦感到自責。
最終,一邊想要依戀,一邊想要逃離。被憤怒、愧疚、煩躁和冷漠等等複雜的情緒撕扯,甚至陷入無法自拔的抑鬱或焦慮,我的一些來訪者還因此一直在生病,被胃病、腫瘤、息肉等反覆折磨。
與原生家庭創傷不同,這些都是性別偏見文化的影響下,很可能只有女性才會遭遇的創傷。
深受此類原生家庭創傷的女性,其中一些對愛和被愛失去了信心,忙於事業或者其他,還有一些則為了逃離原生家庭,一頭扎進了愛情,嘗試透過一段新的關係,感受愛與被愛,實現情感上的療愈。
然而,不幸的是,在性別偏見文化的影響下,愛情很可能只是一時的激情,甚至可能只是男性剝削女性的藉口和遮羞布。女性是獵物、是工具、是掛件,是愛情劇本的演員之一,唯獨不是愛人。
也就是說,這些曾受到原生家庭創傷的女性不僅難以在愛情中獲得療愈,還很可能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深淵。
《她厭》中的多琳遭遇過原生家庭中性別偏見創傷,以為花匠約克愛她,在約克看來,多琳只是一個性價比最高的工具人——又年輕又會幹活,聽話省錢,還給約克花錢,以後會盡心帶孩子。約克對此居然還不滿足,他覺得像莉莉絲這樣有錢又漂亮的更好,還幻想莉莉絲會為了他和多琳反目。
後來,約克偷了莉莉絲給多琳的胸針拿去賣,事情敗露以後汙衊多琳勾引他去房間,給他胸針去賣。如果不是莉莉絲出手,多琳差點就要被冠上“浪蕩”和“小偷”的罪名,還差點被趕出去,失去生計甚至生命。
約克一直在自私地權衡利弊,我在諮詢中經常能聽到男性來訪者的權衡利弊,女性有時也有。但不一樣的是,女性的婚戀計劃大多比較專一,男性時不時會先找個合適的女朋友或者妻子,靈魂伴侶、性伴侶之類的婚戀外再看機會,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開後宮”。
各種古裝劇也一直在推波助瀾。認知心理學發現,人類有兩個認知習慣,一是參考模仿和自己相像的物件,二是認知吝嗇,只思考記憶最簡單直白的內容。
很多男性在看古裝劇的時候,不會想歷史背景和身份,在認知吝嗇的影響下,他們可能只會記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對方愛我就不會介意,還會對我更好來爭寵”。同樣的,對於現實生活中富豪、明星等例子,男性也會形成這樣簡單直白的理解,覺得女性不接受自己“開後宮”,只不過因為自己不夠有錢。
期待有一天AI技術可以一鍵調換愛情影視劇裡的性別,或者,科技直接改變我們的記憶,哪怕只是外表對換,其他設定都不變,也足以影響男女雙方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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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男性對女性並非都是不愛和利用。可即便有愛,結果還是不容樂觀。在性別偏見的文化影響下,也許很多男性已經失去了發展長期關係的能力。
“固定型思維”是心理學家德韋克提出的思維模式理論。她發現,人在面對自我成長時有兩種認知和行為模式,分別是“成長型思維”和“固定型思維”。“成長型思維”的人認為,每個人都有潛力,可以透過努力獲得成長;而“固定型思維”的人卻認為,人的智商和才能都是天生固定的。
男性從小就生活在“男性天生就比女性優秀”的概念裡,加上週圍人總愛誇他們聰明、厲害,形成對優越感和標籤的依賴,很容易養成固定型思維,只願意待在被認可的舒適圈裡。
長大後,重男輕女的原生家庭、互相吹捧的小團體、電子遊戲、網路色情等,也一直在強化他們虛幻的優越感。歷史和文化原因,也導致家庭資源、教育資源等各種社會資源都傾向於男性。
當“成長型思維”的女性遇到“固男”,親密關係就成了一場災難。因為“固男”往往害怕挑戰,挑戰就有失敗的風險,他們也常常排斥學習,失敗和學習都意味著“自己不行”。於是,他們在親密關係中遇到問題會選擇逃避,假裝問題不存在,還可能會把質疑當成挑釁,惱羞成怒、倒打一耙。
問題很容易重複發生,但假如女性抗議,就會被貼上“怨婦”的標籤,把注意力從問題本身轉移到了人身攻擊上,既迴避了問題,也惡意貶低了女性。
這些都是現代親密關係中經常出現“追逃”模式和情感暴力背後的心理原因之一。
03.
愛情故事如何誘導女性相信謊言?
即使婚戀如此糟糕,很多女性依然沒有離開。有些是沒有錢、沒有生存能力離不開,有些是除了愛情和婚姻找不到其他的人生意義和目標,只能在糟糕的婚戀中自我麻痺,或者和更糟糕的比較來自我安慰。比如,至少他沒有亂搞、至少他沒打我、至少他不賭博等等。
很多女性就這樣被困在了“愛情”和“婚姻”的謊言裡。而這樣的謊言之所以延續不斷,誘導一代代女性踏入陷阱,離不開浪漫愛情故事的推波助瀾。
當我們設想愛情和婚姻,往往會參考愛情故事,但不幸的是,我們的身邊到處都是“有毒的”愛情故事。即使是如今的“大女主劇”,看起來是性別平權下的進步,但也藏著對愛情、男性和婚姻的美化。
比如電視劇《風吹半夏》,女主許半夏和男主趙壘勢均力敵,相貌登對,相識以後再無他人。相比之下,原著要真實得多。在原著裡,半夏胖得進駕駛室都費力,愛情上頭時也減過肥後來放棄了。趙壘在認識半夏以後身邊姑娘依然不斷,雖然被半夏的思想和性格吸引,但因為她胖,猶豫了好久,經歷波折才想通外表不重要。
除此之外,原著裡半夏在婚前認認真真地做好了財產保護,電視劇卻改編成了半夏因為愛所以無條件地信任和付出。劇中,半夏不希望趙磊有跟著她掉進坑裡的風險,所以才做財產公證。
可是,不應該在婚姻裡扯愛情。婚姻本質上是法律制度和契約,兩個人結婚,是自願接受制度賦予的權益和責任,是個人和國家制度的合作,也是國家制度對個人的管控。整個婚姻法中沒有一條有關愛情的條例。像原著裡半夏那樣重視風險管理,用好制度保護個人財產和權益才是自我負責的明智做法。

《風吹半夏》
錢是把握人生的抓手之一,也是對方踩踏底線時談判或離開的底氣之一。我們需要這種不會因為愛情就失智的女性榜樣,這也符合半夏作為“創一代”大宗貿易商人的行為方式。
婚姻和愛情是兩回事,愛情是個人意志,是自由的,但婚姻是現實,也是法律和社會關係,有相應的限制、規則和功能。邁入婚姻的時候,如果只想著愛情,卻不考察法律和兩個人心目中的婚姻目標和規則,以及在具體功能上怎麼合作、怎麼實現,有沒有能力實現,婚姻關係很難處理好,兩個人很容易在衝突和期待落空的過程中消磨了愛情,甚至反目成仇。
舉個簡單的例子,丈夫投資失敗就會產生夫妻共同債務,如果他一時情緒失控傷人,妻子和孩子都有相應的法律後果。
總之,愛是關係的動力和目標之一,但不是必需的。現實生活中的關係需要至少不衝突的關係目標、相應的能力和人格基礎。也就是說,能力和人格基礎是“1”,愛情是後面的“0”。沒有這個“1”,當愛情走向長期現實,就失去了存在和生長的空間。
況且,不少男性並不計劃在婚姻中找愛情。浪漫的求愛過程只是為了讓女性簽下婚姻契約,之後,女性就被放到了妻子、母親、兒媳等功能性角色上,單純是利用或者價值交換,和愛情沒有關係。
從進化心理學的視角看,統治者和男性更需要婚姻,因為這能穩定社群,也能讓男性吸引更好的配偶,增加親子關係的可信度和子女的存活率,還能提高自己的社會地位並建立聯盟。而這些目的沒有一項和愛情有關。
而女性很多時候在免費替國家和男性分擔生育人口、照顧孩子和老人等公共和家庭職責,這些都並不是女性應該做的,都是男性、統治者們對女性的利用和剝削。當經濟基礎、教育資源和醫療資源等跟不上,女性的境況會更慘。
這也是為什麼婚姻可能讓男人活得更久,卻讓女性死得更快——調查資料發現,婚姻讓男性的平均壽命多出1.7年,卻讓女性減少1.4年。
如果不是那些所謂的“浪漫愛情故事”的誘導,特別是流行文化的影響,女性可能可以更早地發現原來男性不可靠,愛情不真實,婚姻也不美好,原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生活在“愛情帶來幸福”的謊言中。
04.
愛女文學,如何刺穿“愛情”的謊言?
傳統的浪漫小說和愛情故事,都擱筆在“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這個看似完美的結局上。《她厭》則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幸福”的謊言以及“在一起”之後的悲劇。
女主莉莉絲出身在王公貴族,她所認識的每一位男性,爸爸、哥哥、王子、騎士等,看起來都愛她,但只要莉莉絲不符合他們的期待,損害了他們的利益,傷了他們所謂的面子,這些人就會翻臉。
小說揭穿了這些男性角色的虛偽扮相:王子看起來尊貴有禮,但實際上貪戀權勢又智謀不足;騎士看起來是英勇清流,但實際上傲慢又冷漠;神官看起來純潔儒雅,但實際上欺軟怕硬又自欺欺人;公爵看起來驕傲又專一,實際上惡毒又變態,囚禁妻子、甚至拔了妻子的舌頭。
現實生活中都能找到對應的典型。這也是為什麼比起主流的愛情故事,我更建議大家讀《她厭》這樣的故事的原因。我們需要這樣的故事,來對沖現實和有毒的愛情故事帶來的“洗腦”。
對於上位者來說,故事一直是用來“洗腦”的最好用的權力工具之一。因為故事有人物、有情節,能讓人主動代入自己,在情緒起伏的過程中,主動吸收故事中的各種價值觀和因果暗示。但也正因如此,故事也是我們用來衝破權力壁壘、重塑自我認知的工具。

《戴洛奇小鎮》
這也是敘事心理學的主張,個體透過自己的生命故事來構建自我認同和身份,理解過去、展望未來,在故事裡尋求人生意義和目的。當實際的生活體驗和生命故事矛盾的時候,就會產生心理問題。
比如,女性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多,是因為實際體驗到的痛苦和文化宣導的“愛情帶來幸福”的生命故事不一樣;男性的心理問題越來越多,是因為實際體驗到的各種挫折,和他們從小被告知的“男性天賦異稟無所不能”的生命故事不一樣。
在體驗不一致的情況下,為了完成生命故事,人有時會自我欺騙。例如女性吵架後為伴侶冷臉洗內褲,一邊痛苦,一邊繼續完成名叫“愛情”的生命故事。一些男性不惜暴力犯罪來完成“無所不能”的生命故事。
要注意的是,故事並不等同於經歷。塑造我們的不單單只是經歷,更是我們對經歷的理解,它決定了我們怎麼講述自己的生命故事。
《她厭》這樣的“愛女文學”提供了新的故事和新的理解。比如,莉莉絲的人生沒有愛情,反而更精彩、更幸福,她發現自由、尊重和權力等都比愛情更快樂;婚姻不會帶來幸福,只是上位者和男性的利益訴求而已;女性的價值也不取決於外表和男性的肯定,而是對自己人生目標的自主和實現。
另外,心理諮詢中有一個療法叫“合理情緒療法”,讓來訪者在腦海裡重新回到受傷的片段,透過調整錯誤信念,來減少消極情緒和行為障礙。
《她厭》的很多片段都起到了替代諮詢的療愈作用。比如透過加入新的理解,來減少女性對身體的羞恥感,“清白”和“貞潔”等概念都是男權文化下對女性的控制工具。也透過引導女性想象反擊和新的結局,來釋放恐懼和無力感,獲取對未來的信心,發現原來靠合作、工具和力量,女性可以反敗為勝。
這些故事便是小說和社科類理論的不同。社科理論更多在說,現在的世界是什麼樣的、為什麼是這樣的,但關於未來,多數是理念的倡導。
而小說故事卻可以進行“思想實驗”,突破現實條件的限制,展現未來的故事,讓人看到知識、理念和策略如何被應用。人看到了具體的應用圖景,就會期待,也能有更多的勇氣去實踐。
當每個女性都開始試著創造新的人生故事,就不再是文化的承載者,而是文化的創造者。
至少在變革期,我們需要“極端”的故事來突破被文化和創傷限制的想象力。“極端”並不是為了宣揚暴力、挑起對立、傳遞絕對的觀念,而是為了賦予故事背後的價值觀最大的現實力量。
《她厭》女主莉莉絲一直在對她的女僕多琳和所有的女性同伴說:“救你的不是神,是權力、武器和錢。”這句話背後的價值觀是:直麵人性,靠自己積累權力、武器和錢,用它們管理人性,贏得自由和幸福。

《戴洛奇小鎮》
為了傳達這一點,《她厭》的故事徹底斬斷了對愛情、對男性、對統治者的幻想,告訴每一位讀者,除了靠自己團結,沒有退路,也沒有其他出路。
《她厭》的故事,除了傳達女性主義,還傳達了很多值得思考的平等觀念。
比如,從女主和僕人們的互動中反映出來的階層平等、種族平等、教育平等,這些問題都涉及權力關係。而權力和偏見一樣,都是愛的敵人。心理學家榮格也說過:“當權力主宰一切時,愛就消失了。”
最後,回到最開始的問題:女性主義者想要婚戀,該怎麼辦呢?
無論是理論角度還是實踐角度,我目前都沒有十足的信心分享觀點或經驗。但不同於《她厭》裡對異性戀徹底的放棄,至少我個人不會放棄對真愛的追求。
因為人終會走向死亡,在死亡這一終極的孤獨和毀滅面前,愛與被愛始終是救贖,家人也始終有機會成為最溫情的牽絆。所以,我一直在尋求更好的方法,和伴侶一起讓真愛在現實中成長。
我們互為愛情的盟友,也互為個人成就的盟友。而在實現女性主義,或者說,實現更終極的人人平等的道路上,我們也互為田野調查員。

*本文整理自看理想節目《不愛了:無限人生書單第18季》第2期,有編輯刪減,完整內容請至“看理想”收聽。


音訊編輯:ruicen、粥
微信內容編輯:布里
策劃:看理想新媒體部
封面圖:《我無法戀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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