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愛喝精品咖啡的都市青年來說，今年開年以來，最震驚的訊息莫過於咖啡期貨價格漲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位。
在過去一年裡，咖啡期貨價格暴漲100%，終於在2025年2月初達到了頂峰的將近440美分/磅；而在此之前，咖啡期貨價格的歷史最高點是1977年4月的339.86美分/磅。巨大的利潤使得上游的咖啡生豆批發商寧可賠付上百萬的違約金也要漲價，幾家歡喜幾家愁，漲價的壓力一層一層傳導下來，就連喝瑞幸的打工人也要焦慮地考慮囤券了。
咖啡期貨歷史價格，於25年2月創新高 | tradingeconomics
咖啡擺爛，人類加錢
作為金融衍生品，咖啡期貨價格受到許多方面的影響。除去各類複雜的人為因素後，影響咖啡價格的主要因素就是產量下降了。作為農業生產大國，巴西種植生產了全球約38%的咖啡，這一輪咖啡期貨暴漲的主要原因正是主產國巴西減產。
巴西國家食品供應機構Conab的調查報告顯示，2024年巴西的咖啡豆產量為5421萬袋，比2023年下降1.56%，而2025年的預測產量還要進一步下降。作為果樹，咖啡的產量自然也有大小年之分，25年恰好是小年，當年產量原本就會略低一些。
除了生理性減產，這兩年頻繁的氣候變化也導致了生產力下降。除此之外，24年巴西咖啡出口量創紀錄地增長，幾乎掏空了國內庫存，也使得25年更加“入不敷出”。
如果上一年結果太多，植物消耗了大量營養，會導致次年花芽分化少，結果變少 | BotMultichillT / wiki commons
多重證據羅列下來，可以預見今年巴西的咖啡出口量還會減少。也就是說，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咖啡期貨價格仍然可能居高不下。
當然，作為農業出口大國，巴西的咖啡種植面積在過去的兩年裡並沒有明顯地減少——24年的咖啡種植面積較23年微增0.39%，25年則較24年略降1.46%。這也從側面證明，巴西的種植園並沒有放棄咖啡，只是咖啡自己擺爛了。
好咖啡嬌生慣養
市面上常見的咖啡主要來自兩個物種，小果咖啡（Coffea arabica，即阿拉比卡）和中果咖啡（C. canephora，即羅布斯塔）。
全世界種植和消費的咖啡中，有將近3/4是阿拉比卡的各個品種。阿拉比卡是異源四倍體物種（2n=4x=44），由兩個祖先物種歐基尼奧伊德斯種咖啡（C. eugenioides）（2n=2x=22）和中果咖啡（C. canephora）（2n=2x=22）自然雜交產生。
三種市面上常見的咖啡豆，阿拉比卡、羅布斯塔和賴比瑞亞 | elevencoffees
由於多倍體化事件在時間上較為新近，且演化歷史上遭遇了嚴重的瓶頸，阿拉比卡的栽培品種遺傳多樣性較低，這意味著阿拉比卡在基因組水平上缺乏多樣性，適應環境和抵抗病蟲害能力較差。因此，相較於羅布斯塔，阿拉比卡容易受到咖啡葉鏽病等許多植物病蟲害的影響。
作為公認風味優良的咖啡種，阿拉比卡只能生長在海拔600米以上、土地肥沃、排水良好的丘陵地帶。而羅布斯塔的耐性更好，產量更高，但是咖啡因含量也更高，味道苦澀，風味不足，通常只用於製作速溶咖啡。
咖啡帶｜clivecoffee.com
自然條件下，咖啡通常只能在南北迴歸線之間、年平均氣溫16-25攝氏度、年降雨量1600-2000毫米的區域生長。像這樣適宜種植咖啡的區域，在地球上剛好形成了一條帶狀區域，也就被稱為“咖啡帶”。在野生環境中，咖啡作為熱帶灌木，廕庇於上層高大的喬木之下，喜歡溼潤、溫涼、廕庇的生長環境。
瓜地馬拉遮蔭種植的咖啡 | John Blake / wiki commons
譬如著名的藍山咖啡，產自加勒比海地區最高的山脈之一。牙買加藍山氣候涼爽多霧，降雨量大，天然的遮蔭效果對於土壤肥沃的咖啡莊園來說更是錦上添花，有助於咖啡樹的生長，自然也就養成了這種昂貴的精品咖啡，並賦予了它獨特的風味。近十年大火的巴拿馬瑰夏，其產地波奎特也是如此——位於巴魯火山東側海拔約1000-2000米的高原，生態多樣性高，氣候涼爽多雨，是世界上最適合咖啡種植的地區之一。
同樣能夠完美契合阿拉比卡咖啡生長需要的地方還有巴西。巴西全國擁有約30萬個咖啡種植莊園，總種植面積超過200萬公頃，其中巴西南部的米納斯吉拉斯州是阿拉比卡咖啡的主要產地，巴西全國超過半數的咖啡產自這裡。米納斯吉拉斯州位於巴西東南部的高原之上，平均海拔在600米以上，降雨充沛，氣候溫涼溼潤，對於咖啡樹來說，這裡無疑是一片樂土。
位於米納斯吉拉斯的咖啡種植園 | FCRebelo / wiki commons
“聖嬰”與“聖女”帶來的乾旱
不過這片樂土，最近出現了一點問題。
儘管氣候變化、全球變暖這些詞大家都聽膩了，但這一次卻有所不同。在過去的兩年裡，伴隨著厄爾尼諾與拉尼娜現象的交替發生，巴西正面臨70年來最嚴重的乾旱。作為地球之肺的亞馬遜河流域，有長達半年的時間缺少降雨，河流水位大幅下降，通航的河道幾近乾涸。
2023年，亞馬遜州的特費湖中有200多隻河豚因乾旱和高水溫而死亡 | Miguel Monteiro / Mamirauá Institute
巴西一半以上的國土受到乾旱影響，其中201個城市被列為極度乾旱，包括首都巴西利亞在內的一些城市甚至連續140多天沒有下雨。高溫少雨的影響不止於此，乾旱還帶來了火災。僅2024年1月至8月期間，美國國家空間研究所（INPE）就記錄了超過11萬起野火，燒燬面積達1140萬公頃，與上年同期相比增長了116%。
巴西亞馬遜州西部城市塔巴廷加附近不斷萎縮的索利蒙斯河，左：2021年9月21日；右：2024年9月21日 | Landsat
如此嚴重的乾旱，導致巴西南部的潘塔納爾溼地——世界上最大的溼地遭遇連續火災，過火面積達230萬公頃，相當於潘塔納爾地區總面積的15.61%，野火冒出的滾滾濃煙甚至在衛星影像上清晰可見。
2024 年 9 月 3 日， EPIC（地球多光譜成像相機）攝像機捕捉到了潘塔納爾地區火災產生的滾滾濃煙的影像 | EPIC
咖啡喜歡溼潤、溫涼的環境，乾旱和不適宜的溫度是其產量的主要限制因素。2015年的一項研究甚至認為，目前適合種植阿拉比卡咖啡的土地，到了2050年將有一半不再適合。
而身處同一個地球，惡劣反覆的氣候變化同樣也為我國帶來了不少困擾。譬如去年夏天廣東連綿不斷的降雨使得荔枝歉收，就像是同一張紙的背面註解，持續的乾旱也導致了巴西的咖啡歉收。
馬孔多的雨沒有停，只不過轉移到了地球的另一面。
作者：媗媗
題圖來源：RomulusTheGreat / wiki commons
本文來自果殼自然（ID：GuokrN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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