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雲南親手種了一棵咖啡樹,希望三年後與它在上海重逢

從雲南梯田的咖啡豆,到上海梧桐樹下的咖啡館,一杯咖啡要經過34雙手。
從全球咖啡館數量最多的城市上海,到中國咖啡之鄉雲南普洱,有多遠?
最近,外灘君第一次來到這處西南邊陲。
它可能是我近幾年去過最遠的國內城市,距離上海2700多公里,飛機、經停、兩小時大巴……路上幾乎花去一整個白天。
好在路途的疲倦,在踏上普洱的那一刻很快消散了。
這座城市超乎想象的寬敞、乾淨瞬間吸引了我,路邊放學的中學生每個人都皮膚黝黑,幾乎沒人戴眼鏡。入夜後,五一市場夜市的人間煙火氣尤為迷人。
普洱更吸引我的一點,也是我此行的目的:它是如今真正意義上的中國咖啡之鄉。
中國咖啡豆98%來自雲南,雲南咖啡豆近50%來自普洱——它可能比上海更擔得起“咖啡市”的名頭。

過去我們寫過許多普洱咖農和農藝師的故事,葉萍、蔡晴開、番啟佐、王萬東,有些人曾在上海有幸得見,有些人則只是故事中遙遠的名字。

出發前,我在上海的星巴克臻選烘焙工坊喝了一杯雲南咖啡,星巴克的小夥伴給我留了個小任務:記住此刻的感覺,等從雲南回來時,看看這一杯有什麼不同。
帶著這樣的問題,我開始了這次咖啡尋根之旅。
懸崖邊的泥濘小路
撐起雲南咖啡的12年
普洱的咖啡都種在山上,我們在一座又一座山頭間蜿蜒顛簸。
在上海沒機會見到這種場景,市區最高的山只有48米,還是人造的。這次在普洱,可都是1200米以上的高海拔。
“這已經是最好的一條路了”,星巴克農藝師王萬東告訴我。要是在十年前,在這種山上開中巴車,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有一回小雨天,短短800米的上坡路,王萬東開了幾小時,前進兩米滑退一米,車輪邊就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緊張得衣服後背全溼透了。
王萬東在這裡駐紮了12年,每天跑到各家咖農田裡指導、幫忙,一年開車路程加起來繞地球一圈,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在山路的那一頭,咖農蔡晴開站在自己的咖啡莊園二樓窗戶邊,笑著對我們招手。
2006年時,蔡晴開還是開長途的貨車司機,每天靠咖啡提神,忽然冒出了自己來試試種咖啡的念頭,在瀾滄包了下80畝土地。
3年後,他變賣了老家昭通的房子和貨車,全家人都來專心種咖啡。一開始還沒找到住處,就屯了幾天的糧食住在田邊的麵包車裡。
普洱的紫外線比昭通強得多,一家人沒幾天就曬成了普洱人。人能吃苦,咖啡樹可嬌嫩多了,蔡晴開吃了不少沒經驗的虧。
▲蔡晴開
“咖啡樹很嬌氣的,鏽病、褐斑病和各種病蟲害,從種下去到有收益至少三四年,前幾輪的產量和質量都上不去,硬體投入幾乎花光了積蓄。”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2012年,星巴克雲南種植者支援中心(FSC)的“咖啡醫生”王萬東來到了蔡晴開的田裡。
蔡晴開回憶當時:“萬東二話不說,提起刀就下地幫我們一起砍秸稈,這份樸實令我印象深刻。”
王萬東除了帶來這膀子力氣,更帶來了星巴克的專業知識。蟲害預防、土壤檢測、施肥知識、杯測……星巴克雲南種植者支援中心為咖農們提供了各個環節的專業培訓和裝置支援。
▲農藝師王萬東
蔡晴開逐漸找到了感覺,嘗試突破當地傳統的咖啡豆處理方法,無水加工去果皮後快速烘乾,既能讓咖啡口感更佳,還能大大減少水汙染的問題。
2019年,“晴開咖啡”被選入了當年的星巴克臻選咖啡,並在進博會上亮相,這也是星巴克在中國首款用咖農名字命名的中國原產地咖啡。
相比十幾年前光禿禿的梯田,現在一眼看去,咖啡田更像是一大片參差豐富的叢林。
咖啡樹間還種著夏威夷果、菠蘿蜜等遮陰樹,既能幫咖啡防曬,淡季時也能作為經濟作物有所收穫,這是雲南物種多樣性的直觀體現。
千戶咖農“武林大會”
每一杯都有云南咖啡
蔡晴開的成功例子帶動了幾十戶幾百戶,有些人加入了他的合作社,藉助星巴克的開源農學,大家互幫互助開始實現共同富裕。
這回,我們也難得有機會看到了這一共同富裕的具象化場景,那就是“星巴克雲南生豆優秀供應商大會”——它有個更霸氣的名字:武林大會。
10月19日一早,來自普洱、保山、臨滄等產區的1500餘位咖農,開著大大小小的皮卡、貨車帶著家人來到普洱大劇院。
走進大廳時,我又見到了蔡晴開,當時他正被星巴克的咖啡師們圍著求合影,這位大明星笑得相當靦腆。
舞臺上,星巴克中國執行長劉文娟宣佈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訊息:
“從今往後,我們終於能將高品質的雲南咖啡豆,加入到中國內地售出的每一杯星巴克經典濃縮咖啡中。”
“中國內地的每一家星巴克門店,也都將出售雲南單一原產地咖啡豆。我們全國六萬名夥伴,將會充滿自豪地與顧客分享——這一杯,有云南!”
▲星巴克中國執行長劉文娟
“武林大會”也是一次對雲南咖農的表彰大會,交貨數量獎、交貨合格率獎、出米率獎、最低一級缺陷獎……每一位獲獎的咖農,背後都有許多故事。
我們見到了許多老朋友,除了蔡晴開,還有我們曾經寫過的“咖三代”番啟佐和帶動當地上百戶婦女投身咖啡事業的葉萍。
番啟佐(左1)、葉萍(右2)、FSC總監佟亞倫(右1)
三年前,這兩位的農場出產的“天佐之合”入選星巴克臻選,我還在上海烘焙工坊喝過葉大姐親手衝煮的咖啡。(相關閱讀:她在雲南深山種了10年咖啡,拿大獎,驚豔咖啡圈
這次再見面,葉大姐肉眼可見苗條不少,聽說去年10月剛生了寶寶,現在又是滿負荷工作狀態,笑容依然燦爛。
今天上臺領獎的咖農中,普鳳輝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拿下了交貨數量一等獎,710多噸的成績幾乎是二三名的總和,相當驚人。
在上海我見識過大大小小無數行業大會和頒獎禮,但像這樣的咖農大會,仍能給我十足的震撼。這些大獎的獎品是大彩電、大冰箱、洗衣機,得獎的咖農直接把家電扛上皮卡開回家。
普鳳輝的獎品,是一臺75寸4K智慧電視。我問他準備放在哪兒,他沒啥猶豫,“當然是放在農場裡和幹活的兄弟們一起看。”
▲普鳳輝(中)、星巴克愛伲咖啡運營經理孫健(右)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走進星巴克的門店裡,第一次喝到雲南咖啡時,腦海中就四個字:“苦盡甘來。”
對破壞環境“零容忍”

雲南咖啡擺脫“低質低價”

我們跟著普鳳輝來到他的農場,帶著我們上山下山的當然還是王萬東。儘管他肉眼可見放慢了腳步,我還是很難在泥石山路跟上他。
咖啡樹的梯田排布,比我們想象中要陡峭許多,王萬東卻像一頭靈活的岩羊一般,在齊胸高的落差中跳上跳下,手裡抓過一抔紅果子捧在我們眼前:
“至少要紅到這個程度,才能採摘進行後續加工。一般到了11月,這些綠果子就都變紅了。”
普鳳輝也用樸實來形容王萬東,“我們都是大山裡的孩子,他做事特別認真仔細,病蟲害的防治,教我們怎麼解決水土流失,幫我們做土壤檢測、施肥配比,盡心盡責。”
王萬東說,質量就是雲南咖啡發展的大前提。星巴克雲南種植者支援中心幫助咖農把咖啡品質提升起來,咖農享受星巴克給的“優質優價”,星巴克也能把更好的雲南咖啡推到國際市場上。
“我記得10年前,雲南咖啡這四個字在國際市場上就是‘低質’的代名詞,但現在不是了。”
除了咖啡豆本身的品質指標外,星巴克在這裡還有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環境保護,讓咖啡產業更可持續,對環境更友好。
“其中有一些‘零容忍’的要求,比如不能使用停用農藥,不能砍伐森林等等,如果犯規了星巴克就不會採購。”
截至今年9月底, 星巴克雲南種植者支援中心已累計培訓咖農超36800人次,透過星巴克“咖啡和種植者公平規範”認證的農場達到3411個。
走進星巴克雲南種植者支援中心,我們見到了更多的“王萬東”。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紮根雲南12年,一步步提升雲南咖啡的品質。
▲杯測師郭瓊
我也得到了難得的體驗機會,當了一回星巴克的杯測師。
看豆、挑豆、篩豆、杯測……每個環節之嚴格,是雲南咖啡品質飛躍的關鍵。
品質變化最直接的體現就是價格。星巴克雲南咖啡種植者支援中心總監佟亞倫告訴我們,12年前,雲南咖啡豆的國際市場價格很低。
“相當於基礎期貨價再減去30美分,因為雲南咖啡的質量不穩定。而現在‘減30美分’變成了‘加5美分’。”
從梯田到你手中
一杯咖啡要過34雙手
星巴克的夥伴告訴我,從梯田裡的咖啡苗到顧客手裡的飲品,中間一共要經過34雙手。
作為星巴克中國唯一的產區門店,普洱店呈現給我們的感動非常直觀。
剛才提到的各位咖農,幾乎每個人都來過,看到自己的豆子被磨成粉,一步步變成咖啡的樣子,感動得眼淚汪汪。
這“34雙手”的故事,也如同彩蛋一般凝聚在普洱店的壁畫中。看到畫面中的上海烘焙工坊,我的家鄉與雲南咖啡的家鄉在此有了情感聯結,令我尤為觸動。
在咖啡之外,充滿溫情的普洱故事還在延續。
不久前,滬滇協作星巴克“美麗星村”專案開村儀式在白沙坡舉行。這次我們有機會去白沙坡和丫口田實地探訪一番。
作為核心村的白沙坡,曾經和我們瞭解過的無數中國山村一樣,留守兒童和老人為主體,缺乏創收技能和資源,生活方式和文化消費更無從提及。
如今,在咖啡產業的帶動下,這裡蓋起了頗有設計感的咖啡體驗中心,每家每戶都成了旅遊產業的一環,民宿、麵包店、木雕體驗……
去城裡打工的年輕人們都回來了,在家門口創業,一個個家庭的團聚,讓這些村莊有了新的活力。
負責星巴克“共享價值”雲南專案的官員徐玉文是土生土長的上海姑娘,在普洱度過了三年時光。
▲徐玉文
在這個專案中,他們參與規劃、援建的內容涵蓋基礎建設的方方面面。
從道路、路燈、兒童圖書館、圈舍改造到垃圾桶,甚至為10個村子援建了50戶廁所。
“原來很多外地來的客人待不了多久就想逃離,因為這裡都是旱廁,上廁所不方便,現在整體的設施和環境都得到了很大改善。”
剛過去的國慶假期裡,白沙坡裡特別策劃的趕集活動,吸引了超過7000人次客流量。“這只是剛剛開始,未來還會有更多精彩在這裡發生。”小徐驕傲地說。
在這些村莊裡散步時,我遇到了許多熱情的村民,在他們臉上,我又看到了和蔡晴開、普鳳輝、葉萍、王萬東等人一樣的笑容。
勤勞致富、腳踏實地、團結互助,我們從小聽到的這些價值觀,正在被大城市淡忘,卻在普洱的這一處處山間田野裡閃著光。
正是咖啡,成了聯結這一切情感的紐帶。
在蔡晴開的農場裡,我也難得有機會親手種下了一棵咖啡樹。
晴開大哥說會替我照顧它。可能三到四年之後,這棵小樹上結的果實,也會透過“34雙手”來到各座城市的星巴克,出現在我在上海喝到的那一杯裡。
“從雲南回來後,你手裡的這杯咖啡會有什麼不同嗎?”
這個問題,我已經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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