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評BIS限制華為昇騰的禁令

美國商務部工業安全域性(BIS)今天釋出了三份檔案。
第一份檔案:《關於對中國先進計算積體電路適用通用禁令10(GP10)的指南》Guidance on Application of General Prohibition 10 (GP10) to PRC Advanced-Computing ICs)明確,未經BIS授權使用“中國3A090積體電路”,可能導致嚴重的刑事和行政處罰。在此基礎上,明確列示了華為昇騰910B、910C和910D為推定適用GP10限制的中國3A090積體電路。
在此基礎上,該指南進一步列示了GP10的相關規定,也即:“若知曉與受《美國出口管制條例》(EAR)管制且已出口或擬出口的物品相關的EAR違規行為……即將發生或意圖發生,則不得全部或部分銷售、轉讓、出口、再出口、融資、訂購、購買、移除(remove)、隱藏、儲存、使用、出借、處置、運輸、轉發(forward)或以其他方式提供服務。”
這就是今天中文媒體大量報道的,“美國全球停用華為昇騰晶片,違者最高可罰20年監禁”的政策資訊來源。
華為昇騰晶片是完全自研的晶片,BIS做出上述禁令的邏輯是什麼呢?大致是,BIS認為不依賴美國技術是無法生產出華為昇騰晶片的(然而BIS沒有任何證明過程),而早前已將華為列入實體清單,一個在實體清單中的企業生產出了利用美國技術才能製造的中高階晶片,顯然違反了美國的出口管制條例。既然這些結論都可以推測得出,那預設全球所有購買華為昇騰的客戶都是“明知”華為違反了美國出口管制要求生產還要繼續購買,也就都變成EAR的違反者。理論上,都可以被美國刑事處罰20年監禁。
川普2.0的BIS管得還真寬。
除上述指南外,BIS還發布了:
第二份檔案:《BIS關於可能適用於訓練AI模型的先進計算積體電路及其他商品的管控政策說明》BIS Policy Statement on Controls that May Apply to Advanced Computing ICs and Other Commodities Used to Train AI Models)。簡言之,BIS認為用美國高階晶片在中國大陸等地訓練AI模型需要受到限制。具體而言,向中國大陸等地的AI模型企業出口、再出口或(在國內)轉讓(以及你能想到其他方式提供)EAR管控晶片,或已持有受EAR管控晶片的IaaS供應商向上述AI模型企業“提供”該等晶片,或“美國人士”提供任何“支援”的,都需要事先獲得BIS授權,否則視為違反EAR,將被追究民事或刑事責任。
如果第一份檔案和第二份檔案得到“貫徹執行”,那BIS期待的“理想狀態”是:
1、全球都不敢再買華為昇騰晶片;
2、中國大陸的AI企業不但不敢買華為昇騰晶片,還買不到Nvidia晶片(也就該全部關門了,投資者當場哭死)。
第三份檔案是《防止先進計算積體電路轉用的行業指南》(Industry Guidance to Prevent Diversion of Advanced Computing Integrated Circuits),這份檔案主要是針對美國晶片製造商和銷售商的,主要內容是向Nvidia等美國晶片企業提供一份盡職調查指南。雖然名為指南,其實是希望從“合規審查細節”向Nvidia等企業施壓,要求其進一步細緻審查晶片採購者的真實身份和最終用途。潛臺詞是,“Nvidia你們之前睜隻眼閉隻眼,出了那麼多水貨,不要以為我們BIS不知道”

川普2.0的BIS管得還真細。
以上都是BIS的“理想”,現實是什麼呢?現實是:
1、外需而言:華為昇騰晶片(H卡)連中國大陸的需求尚不能飽和滿足,還遠沒到要出口的時候。海外能夠直接購買Nvidia GPU(N卡),本來也不需要買H卡。
2、內需而言:中國大陸的AI模型企業只有N卡和H卡可選,如果N卡禁令執行嚴格,水貨越來越少,那未來只能買H卡。如果買H卡都要被視為違反EAR,要被拉入實體清單,那以後買N卡難度更大,那就更只能堅定地買H卡了。
所以,BIS的政策理想是:全面限制(尤其是限制未來)華為GPU向全球市場的擴張,同時全面打擊中國大陸AI企業,使它們被BIS處罰的可能性大幅提高,以此限制中國大陸AI的發展。
然而,BIS面臨的現實是:中國大陸的主要半導體企業即便還不在美國實體清單之中的,恐怕也早做好被拉入清單的準備;而許多中國大陸的AI企業本來還沒有這種決心,如今,BIS也逼著他們必須下決心了。
這一百天下來,要不怎麼說是“川建國”呢?

最終唯一的趨勢,是中國大陸半導體硬體和AI軟體的本土協同性將進一步增強,也就是實現了作者曾經提到過的“再全球化”三大特徵之一——研發和製造,以及軟體和硬體的同地協同化(Co-location)。(再全球化與結構性調整
在此基礎上,真說不定就會出現美國和臺灣地區半導體專家都提到的一種可能:在本土軟硬體高度協同的基礎上,在“美國GPU+美國AI”之外,趟出一條完全不同的“中國GPU+中國AI”之路。按照G2的發展路徑,美國負責貴,中國大陸負責便宜,類似deepseek、殲10C的衝擊又會一波一波地到來。
站在BIS,如果一項管制政策無視市場現實,將被全面違反,那就只會出現兩個可能的結局
一是BIS“雖千萬者吾往矣”,大規模處罰G2的市場主體。然而,在G2大局面前,BIS也好,EAR也好,充其量只是一把小小的工具刀而已。中國大陸的系統反制能力和決心遠非七八年前可比,掐脖子的手段也日益純熟。半導體領域是G2之爭的重中之重,既然美國不可能只從單個行業來看待這個問題,中國大陸又怎麼可能呢?
二是“法不責眾”,最終跟雷蒙多一樣,任職之初豪言壯語,落幕時,不得不承認靠政策檔案和百十來號人執法全球市場,是完全不現實的。
這個階段,鬥狠越多,露怯越多,失去越多,川普團隊始終不明白這個道理。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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