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聖在陝西曆史博物館被一對母子嚇到了。
這個媽媽給孩子報了個講解團,孩子看上去讀小學高年級或者初一,個頭已經很高。博物館人擠人,孩子不知道怎麼就跟人群走散了。
當媽的就開始在手機裡破口大罵,腳踩箱子手掐腰,髒話連篇,整個展廳都回蕩著她的聲音,不知就裡的還以為她在跟一個成年人吵架。
不大會兒,孩子找過來了,媽媽看見兒子沒說二話,清脆的一記耳光劈面就抽過來,跟著又是狠狠幾腳揣在孩子的身上。
整個展廳的空氣瞬間凝滯了,大聖沒有見過這陣勢,原地怔住了,差點沒哭出來,彷彿那一巴掌是打在他臉上。反倒是被打的男孩,不發一言,面無表情,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我沒搶到票待在賓館寫稿,是聽大聖和老笨回來轉述的。聽完拳頭就攥緊了,恨自己沒能在現場阻攔一下。
大聖出來後始終忘不了這個畫面,反覆唸叨怎麼會有媽媽這麼對待自己的孩子呢,那個小哥哥為什麼不哭也不反抗呢?
沒有比較就沒有滿足,他說這話時緊緊攥著我們的手,好像生怕那個不會打他罵他的爸爸媽媽走丟了。
只有被寵愛的小孩才有大哭大鬧的權利,在高壓下長大的小孩,是連哭都不會的,有淚也要憋回去,因為他們知道哭是沒用的。
在這些父母眼裡,孩子沒有獨立的人格,只是附屬在自己身上的一個物件,想怎麼處理全憑自己心意。
你說她不關心孩子吧,一放寒假她就帶孩子去博物館,陝博那麼難約,她也能搶到票,還捨得花錢給孩子請講解員。
你說她關心孩子吧,張嘴就罵,抬手就打,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已經完全成了刻在肌肉裡的機械記憶。
她的暴力是習得的,自己小時候就沒有被好好對待,所以覺得打小孩是一種理所當然。
她的生活是不如意的,隨便一點不如意就要衝小孩發洩,而且也只敢衝小孩發洩。我不相信老闆罵她時,她敢抬手一個耳光。無非是弱者憤怒抽刀向更弱者,欺負血脈壓制下的兒子不敢向自己反抗。
這樣的父母還喜歡人前教子,當著別人面給自己孩子一拳一腳,以顯示自己的威風。
如果非要在爛中比爛的話,打孩子比打老婆的性質更惡劣。妻子起碼是成年人,起碼有尋求幫助的途徑和離婚的權利,但是小孩什麼都沒有。
他們只能在絕望與無助中等待成年,很多孩子甚至都等不到成年,就潦草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是提到“家暴”,預設就是丈夫對妻子的虐待,很少有人跟父母打孩子聯絡在一起。打老婆尚且被認定為“家務事”,更何況父母對子女的虐待與霸凌。
周微的媽媽被拘留幾天放出來,周微的境遇並不會改善一點,她的母親只會更恨她:是你不爭氣害得我這樣的。
除了為數不多完全不愛孩子的父母,大部分父母都還是希望子女好的,但這個“好”,是功利的“好”,是他們心中定義的“好”,從不問自己的孩子想要什麼。
博物館裡的那個媽媽,她所謂的對孩子好就是帶他去漲知識,孩子找不到了,她不是擔心他的安全,而是我搭上了這麼多時間精力你為什麼不好好聽到處亂走?孩子的每一步,都必須精確活在她的規劃與控制之下。太窒息了。
這兩年很流行“斷親”,曾經活在高壓下的子女,有了獨立生存能力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黑父母,切斷與他們所有的聯絡,遠走高飛。
我至今仍記得自己分娩的過程,開指慢,在待產床痛到死去活來,每一次大夫都安慰我,看見頭了,孩子特別著急想跟你見面。
後來他終於出來了,醫生把小小的他放到我的胸口,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已經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還是想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去抱住那個小小的身體。
我在心裡對他說,從今天起咱們兩母子,一條命,我一定要好好保護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每當我想衝他發脾氣時,就問自己,我連命都可以給他,為什麼不可以給他耐心?我不允許別人傷害他,為什麼我自己可以?
孩子在憤怒時喜歡去質問父母:你們生我的時候問過我嗎?
其實你是問過ta的,ta當時從千萬顆精子中衝殺出來,千里奔赴,就是為了能成為你的孩子,此時的ta一定是願意的,憧憬的。
Ta將自己小小的生命交給你,請不要辜負ta。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