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出江湖,內娛又有了女俠

院線的春節檔打得火熱,話題也一波蓋過一波。
問飄首選是哪部?
那當然先從今年的預售票房冠軍——《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開始測評。

超級IP,大師級導演,外加超人氣演員,《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自立項起就自帶討論度,影迷都想看看徐老怪將如何駕馭這麼家喻戶曉的故事。

大年初一,我搶先試水。不得不說,老瓶裝新酒,還得看徐克。
這版《射鵰》強勢的票房表現,已經為沉寂已久的武俠市場注入活力,電影本身也和徐克所說的“熱鬧,開心,浪漫,興奮”八字推薦語吻合。

且在新版中,我不光看到了“俠之大者”的新意,更看到了一位被忽略已久的女俠。

《射鵰》是金庸武俠宇宙中,最凸顯“家國情懷”與“兒女情長”間張力的作品。
類似於郭靖這樣,從資質普通的傻小子,因各種奇遇因緣成長為宗師的人物實在太多,虛竹、令狐沖、韋小寶等金庸男主都有類似的經歷,最後也不約而同地選擇了

遠離江湖、隱世逍遙。

但郭靖卻剛好相反,他代表的是“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的氣魄,是在獨善其身之外,更高尚的一種選擇。
恰如徐克所言,金庸小說的“俠氣”是一種對宏觀人類命運的關切,而這也是其浪漫所在。
而《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聚焦的,是這一矛盾最激化的原著後半段——
郭靖誤以為黃藥師殺了他的師傅江南六怪(柯鎮惡倖存),與黃蓉分道揚鑣。

後來真相大白,郭靖追悔莫及,四處尋找黃蓉下落;黃蓉被歐陽鋒挾持,一路逃到蒙古。二人雙雙身處蒙古大汗的軍營中,卻因種種緣由難以相見。

這部片就是從大漠孤煙、金戈鐵馬的宏偉氣象開場的。

當然,一部皇皇鉅著,哪怕只取最精華部分,要放進一部電影的時長畢竟困難。因此《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難免需要對原情節進行調整,整合一些過於繁複的設定,也給對金庸過於熟悉的觀眾們設定一點新鮮感。
可以清晰地看到,電影情節呈現了從個人、江湖到家國的三級遞進,環環相扣,以小見大。
二人的感情被捲入歷史重要關頭的混亂中,而西毒歐陽鋒帶來的江湖紛爭也裹挾著他們,靖蓉亟需成長起來,聯手抵抗危機。

誤會需要和解,恩怨需要解決,國難需要援手。

故事本身就已大起大落,再加上徐克頂級的排程與視聽語言加持,實現了以往《射鵰》系作品難以還原的許多情景,例如各種絕世神功、神兵利器的視覺化呈現,又如大漠行軍、沙場衝殺這些豪華大場面,都得以從紙頁落進現實。

尤其像打狗棒法、蛤蟆功、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這些在以往版本中只能有限表達的神技,在《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中全都具象化了。

其實在大眾記憶裡,《射鵰》的尾聲彷彿是郭靖一人的舞臺,黃蓉行蹤難覓,等到出現時又往往在幫助郭靖實現他的傳奇,例如點撥他破解《武穆遺書》,出謀對付歐陽鋒,指點抗擊金國,助攻華山論劍,最後攜手共守邊關……
其實這部分的黃蓉的個體意識、個人成長是一直被忽視、低估了的。
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創作了一版新的黃蓉形象。
徐克說,黃蓉的“俏”不是耍寶,而是從她獨特的、少年人的思維方式中來。因為她看世界的眼光與多數人不同,因而她顯得特別。

可以看到,莊達菲的呈現不是我們印象中的古靈精怪、元氣少女路線,反倒更見英氣利落。
與郭靖初識,她便有意識地維護自我的獨立性。

“不要總把我和我爹扯在一起”,一句臺詞顯示出她不同以往的颯爽性格。

初到蒙古草原,見到兩軍交戰,又感嘆“戰爭比江湖廝殺可怕多了”,可見對眾生的悲憫,不是一個視野狹隘、只顧私利的人。

《射鵰》裡呈現了三種“強大”的人類:
一種是蒙古大汗這樣東征西伐擴張權力版圖的軍事天才,一種是歐陽鋒這類追求江湖地位天下第一的武學宗師,剩下一種,便是郭靖黃蓉這樣,明明兵法武學兼修,卻只用之於大眾,不謀求個人權力地位的俠之大者。
金庸顯然更尊最後者:
“《射鵰英雄傳》所更頌揚的英雄,是質樸厚道的平民郭靖,而不是滅國無數的蒙古大汗。”
對心懷大義的個體給予弧光刻畫,在這一點上,徐克跟金庸可謂殊途同歸。
在徐克眼中,配得上一個“俠”字的,絕不止是幾位武學宗師、江湖霸主,相反,只要對廣義的“人”有責任感,並能因此形成自己的信念和態度,就是俠義之人。

郭靖之母李萍是俠,穆念慈是俠,華箏公主亦是俠。

而這部電影,也塑造了一個特別的女俠黃蓉。

黃蓉是一個高度理想化的女性形象。
出場時才約莫十五六歲,卻彷彿彙集了全天地的靈氣與智慧,把一幫宗師級的人物治得服服帖帖無足掛齒,甚至有博古通今之智、運籌帷幄之才。

可就是一個這樣一等一的天之嬌女,卻偏偏被郭靖這樣資質平平的傻小子吸引,成為了他成長路上不可或缺的智囊與軍師。
郭靖從凡人到一代豪俠的傳奇蛻變,沒有黃蓉是萬萬無法實現的,因此當你深究兩人的關係,黃蓉幾乎都有點工具人的意思,好像純純是金庸派下凡來輔佐男主的魔法小精靈。
但判斷一個人物是否是“工具人”,關鍵並不在於她有多利他,而是看其利他行

為究竟只是為了服務劇情,還是從自我出發。

黃蓉絕非一個單薄的人物,相反,她有著極其豐滿、鮮活的成長曆程,且始終是以“我”的視角在行動。

比如原著二十六回,黃藥師逼迫郭靖背棄與華箏的婚約,郭靖太死心眼兒,不肯背約。
而失望至極的黃蓉卻仍堅持和他在一起,還在父親手下救下華箏。
她對黃藥師說:“我跟他多耽一天,便多一天歡喜。”
金庸在這兒寫道,“……黃藥師卻是個非湯武而薄周孔的人,行事偏要和世俗相反,才被眾人送了個稱號叫作‘東邪’。黃蓉自幼受父親薰陶,心想夫婦自夫婦,情愛自情愛,小小腦筋之中,哪裡有過甚麼貞操節烈的念頭?”
黃蓉的基因來自桃花島,自然有著逍遙自我、隨心所欲的底色。
因此,黃蓉從不在乎封建禮教和世俗規則,只關心內心的意願、自我的選擇,極具個人意識
《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還進一步挖掘了她與華箏的關係,體現兩個獨立女性的碰撞。

二人對打,不是因為嫉妒,而是因為勢均力敵、各有堅持。

二人相互拯救,更是因為彼此欣賞關切,有一種超出利害關係的認同。
徐克鏡頭裡的“雙女”永遠是最有看頭的,刻板印象裡的雌競在這絕不會發生,反而你能看到獨立、強大的女性,是如何不拘小節、豪氣萬丈的。
名門千金不顧身份追求愛情,這是一種很現代的思維。

徐克也說,黃蓉如果在現代肯定是職場女強人的型別,聰明、機靈、有主見。

不過他也瞧到了這個近乎完美的人物身上的脆弱點:委屈。
真正的工具人物只會有膚淺、單一的面貌,而不可能有這種矛盾和複雜性。

其實也能理解,黃蓉畢竟是嬌生慣養大的,這樣驕傲的一位大小姐吃這麼些苦、受這麼些氣,怎能不委屈?

但“委屈”也恰是黃蓉成長的助推劑。
她在蒙古軍中不願現身,自然有埋怨郭靖的因素。這種“彆扭”感和黛玉是如出一轍的,代表的都是少女最本真鮮活的一面。

不同的是,黃蓉畢竟不是深閨女子,她不畏冒險,只跟隨內心所向。

最根本的,她怕自己暴露會被人用來要挾郭靖,寧願藏在暗處當保護他的人。

《射鵰英雄傳》尾聲其實是很多讀者不太能get的部分,除了因為江湖的快意恩仇被上升到了家國情懷,顯得過於宏大沉重,還因為看不得黃蓉這樣卑微。

但所謂自由,始終包含著兩重含義——
選擇自己想要的;
承受這一選擇的代價。
在為了這段感情做出犧牲、承受代價時,在勇敢地與心上人排兵佈陣、並肩作戰時,她實際上正在成為一個更完整、有擔當的人。
很妙的是,徐克還捕捉到了人物在經歷變化時的不適應,所以我們看到黃蓉在城樓觀戰時,反應有一絲無措,反而更加寫實。

這也讓我們看到黃蓉的自我超越幅度之大。

從任性天真的小姐變成馳騁戰場的戰士和謀略家,她的成長絕不比郭靖少。

《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中可以看到另一個黃蓉形象。
她不是隻知兒女情長的刻板女性形象,更不是郭靖個人武俠傳奇附庸,相反,她在保留了細膩和感性的同時,完全有面對大風大浪的氣度。
其實在金庸筆下所有經典女性形象中,黃蓉也稱得上是很現代女性思維的一個。
她在岳陽樓跟郭靖講解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氣概,可又援引作者另一名篇“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感慨:“大英雄大豪傑,也不是無情之人呢。
是,黃蓉的俠氣始終是“有情”的,獨有一份女性的柔軟
好比原著中流落明霞島一節,她誤以為郭靖葬身大海,悲痛萬分。
可彼時洪七公被歐陽鋒暗下毒手,只能靠她來照料,於是再委屈,也得強撐出能扛事的大人姿態,獨自面對困境。
原著寫——
“……若在平時,已然放聲大哭,但此刻洪七公要憑自己照料,反而自己成了大人而師父猶似小兒一般,全副重擔都已放在自己肩頭”。
其實她認定郭靖已死,本不願獨活,可洪七公望她臨危受命、接掌丐幫,她還是義不容辭地接受了。
早從那時起,她和黃藥師的處事原則就已經有了區別。個人意志雖重,但重不過合眾的福祉。
相較之下,誤以為黃蓉喪身於流沙的郭靖反倒是鬱鬱寡歡、備受打擊,一時沒了主意和方向。

可見黃蓉並不依附於郭靖,反倒郭靖必須仰賴黃蓉這位女諸葛。

而當你在《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中看,看到靖蓉二人如何在城樓遠眺敵軍,如何攜手面對十萬鐵騎,更能明白這位少女有著和男主一般無二的豪情和俠義。
徐克說,電影和觀眾的關係,就是觀眾總希望從電影中找到某種令自己更強大的可能性。
這不光是指,我們能透過電影滿足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再不切實際的幻想,比如武俠世界,比如江湖情仇,也都有讓我們共鳴的、很現實的部分。

比方在郭靖身上,我們看到了一個凡人,只要有一顆正義悲憫的心,同樣能行俠仗義,一步步超越自我。

而在黃蓉身上,我們看到的自然是一個女性心靈的強大與廣闊。
我們有過太多經典的黃蓉,每一版都略有差別,因為歷史在向前走,我們需要在

同一個人物身上看到新的東西,和我們更貼近的東西。

因此,這一版的“靖蓉箏”是最符合當下的。
恰如徐克所說,我們用現在的感情去看過去的故事,才能知道過去是現在是有關的,才能從不變的經典裡挖掘出新的內涵。
武俠題材已經式微多年,也被市場遺忘久,《射鵰英雄傳:俠之大者》能以這樣的投入去製作一部武俠大片,已經實屬難得。
且除了以上提及的點,它還非常有戲劇性和娛樂性,徐克的港式幽默總會冷不丁讓影廳放聲大笑,很適合過年的氣氛。
經典的文學形象是雋永的,更是有無限解讀空間、經得起不斷重述的。每一次新的演繹,都可以為它帶來新的內涵,注入新時代的思維。
重構經典是有價值的,每一次我們都能從中得到更新的啟示,而經過每一次重構,經典也都會離我們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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