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手術檯上被一線醫生給打電話叫了下來。
原因很簡單：一個剛從重症監護室轉回普通病房的老年患者，又開始作妖了。
長嘆一口氣，只能無奈的把手術交給同事，先下去處理這事兒。
這個病人，不久前因為糖尿病合併嚴重下肢壞死性筋膜炎，導致膿毒血癥和心肺衰竭，被送到我們醫院急診。急診給病人做了肢體切開引流，放出了大量膿液。術後受到重症監護室治療了一段時間，剛剛轉回普通病房。
儘管轉回普通病房， 病人的身體各項指標依然一塌糊塗。我們和內科一起認真協商後，為患者制定了周密細緻的後續治療方案。
討論病情的時候，我說了一句話：下一步治療最大的風險，就是患者不配合。
這名患者，患糖尿病多年，先後多家醫院就診，但血糖始終控制不好。最近幾年，反覆多次因為糖尿病引發的各種併發症住院，並因為肢體壞死做了一側下肢的截肢手術。
截肢手術後，血糖依然沒控制好。現在又出現了嚴重的壞死性筋膜炎和膿毒性休克，險些喪命。
你都不用和病人打交道，簡單看看病史，就可以大體猜到患者是什麼性格什麼脾氣。
在臨床摸爬滾打多年，阿寶和數以萬計的患者打過交道，也積累了很多心得體驗。對這類病人，我自創了一個詞兒：“糖足性格”。啥意思呢？糖尿病並不是什麼絕症，治療費用也不高，得病後只要好好配合醫生，嚴格遵循醫囑，積極治療，長期堅持，是可以幾十年平安無事，不出什麼併發症的。
但是，如果病人依從性特別差，自己特有主意，總覺得自己比醫生明白，總是各種自以為是，不按醫囑用藥，迷信各種偏方，血糖長期得不到控制，那高血糖造成的損害就會日積月累，最終會逐漸出現各種嚴重併發症。
包括但不限於：心臟病、腎病、視力損害、以及以糖尿病足為代表的肢體感染壞死，等等。換句話說想：在現有治療手段下，一個完全有條件接受規範治療的糖尿病患者，如果病情發展到糖尿病足，壞死性筋膜炎，膿毒血癥，甚至截肢的程度，那病人的治療依從性肯定是問題的。而治療依從性差的病人，很多都是性格有問題的。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屬於頑固作死型的。
把一線醫生逼的把阿寶從手術檯上叫下來的這個病人，就是這樣一種情況。
當初接手這個病人的時候，阿寶就說：下一步治療最大的風險，就是患者不配合。
不幸但卻毫不意外的，這次阿寶又說中了。
病人剛到我們醫院急診的時候，已經出現了糖尿病誘發的肢體壞死性筋膜炎和膿毒血癥，心肺衰竭。急診做了切開引流手術後，在重症監護室搶救了好幾天，才初步脫離生命危險。
病人剛緩過一口氣，有點力氣有點精神，人還沒出重症監護室，就開始各種作妖，不斷和醫務人員吵鬧。轉回普通病房後，更是變本加厲，不讓護士抽血，不讓護士打針，拒絕各種檢查治療，自己在病房給自己扎針放血，在網上找民間神醫買藥。在他眼裡：自己空腹血糖十幾的水平挺好的，自己感覺非常棒。我晚上睡不著都是因為你給我降血糖。
在他眼裡：自己感染也好截肢也好，都和糖尿病沒關係，這些年你們醫生都把我腿上的感染往糖尿病上推，是你們水平不行，推脫責任，故意騙我。
在他眼裡：醫生給他反覆調整血糖控制方案，是拿他做活體實驗。
在他眼裡：說我有心衰啥的，都是胡扯，根本不用做什麼檢查。病人是腦部有什麼疾病影響了邏輯和認知？或者精神有問題？
不，老先生思維敏捷，語言流利，思路清晰，辯論能力或者說抬槓的本領超強。
和護士吵，和一線醫生吵，和阿寶吵。
當然，這個吵是單方面的。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老醫生，阿寶主打一個語氣和藹，態度堅決。
這次，老先生又開始作妖，頑固拒絕所有檢查治療，包括胰島素治療。他自己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治療方案，要求我的一線醫生遵照執行。
否則，他就要出院。
一線醫生是個責任心強的有點過分的年輕女醫生，她一聽病人要出院就有點慌了。
哎呀病人這身體情況一塌糊塗，心衰相關的化驗指標都超過1萬了，下肢剛切開引流的大口子還沒閉合，出院實在太危險了。下了手術檯，阿寶見到了患者的女兒。
因為患者鬧著要出院，他女兒不得不帶著孩子趕到醫院處理這事。
他女兒一臉憔悴，和阿寶聊這些年陪父親看病的經歷，聊著聊著，眼淚嘩嘩的流。我說：啥都甭說了，我都懂。攤上這樣一個爹，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事已至此，咱們商量一下咋解決問題吧。患者女兒又做了最後的努力，包括勸病人轉到其他醫院。
患者死活不肯聽，死活就要出院回家。
醫生都是騙子和傻子，他要回家自己給自己治療。
沒辦法，交代好各種注意事項和後續治療措施，給病人辦了出院手續。下級醫生擔憂的問我：他這樣出院行嗎？我說：估計過不了多久又得叫120送醫院，就不知道下次會去折騰哪家醫院哪科醫護。
這種頑固作死的病人，會把醫生和家人都折磨的痛苦不堪。
他們折騰自己，折騰醫院，折磨醫生，折磨家人。不最後作死自己，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沒辦法，每個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責任人。我們是醫生，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沒義務做割肉飼鷹的佛陀。
守好職業底線，認清權責邊界。
放下聖母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