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意義的年輕人,去碼頭整點薯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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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節奏、高壓力的時代,習慣於低頭趕路的成年人,時常因喪失前路的意義感而被困住。
在不確定性的社會中,人們也更樂於在意義感上求索,這是拯救生活的一根稻草。有人找到了寄託之法,也有人在反覆中無功而返,重回虛無感中。
作家米蘭·昆德拉晚年的小說《慶祝無意義》中,也提供了一種對抗無意義精神危機的解法。他依然對庸俗、神聖、崇高和偉大這些通常來說構成意義感的概念表示質疑,認為無意義就是生活的本質,追求日常生活、熱愛生活才是人類的藏身之所。
放下對於意義感的強行追求,熱愛且直面找尋不到所謂意義的生活,也是一種勇氣,一種解脫。
對抗無意義感的特效藥
我會在傍晚坐一趟公交車,坐在靠窗的位置,從始發站到終點站,數路上遇到多少種狗狗,記住狗狗的品種、顏色,主人的穿著,和人寵互動的狀態(是一起步行,還是狗狗臥倒在主人身側等等)。
目前我已經這樣做了一週了,期間還遇到了流浪的小貓,也產生了換一個線路的想法。
(о´∀`о)
Na
碩士畢業一年多,我一直待業在家,未來如戴著厚霧的眼鏡,一切都看不清楚。無意義感由此而來。
偶然的機會,開始養花種樹。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認真關心植物生長,見證種子破土、根莖生長,葉子變大,慢慢地開花,結果。
或許,花草,陽光,雨露,微風,這些都是意義。
惘亭
圖 |惘亭養的“幸運草”
今年4月份,我第四次考研失敗。考研4年沒有上岸,那段時間我常想要輕生。
我沒有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來,但是,媽媽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
那段時間,我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有出去吃飯。5月份的一天晚上,媽媽來房間找我,問我要不要騎電動車去縣城兜風。我答應了。
坐在媽媽的後座,媽媽一路上和我說了很多心裡話,聲音都是哽咽的。我想起小時候,出門也常坐在媽媽的腳踏車後座,那時候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現在又坐在媽媽的後座,那股遙遠的安全感被喚起了,我莫名地感覺治癒了。
後來兩個月,每天傍晚,我都學著媽媽那樣騎電動車在縣城的路上兜風。冷不丁加速,讓電動車“S”形扭動,我的身體跟著搖搖擺擺,媽媽說,從後面看,我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小烏龜。
我突然回過神來,考研4年來,第一次有人用“蹦蹦跳跳”這樣的詞來形容我。
Rachel
圖 | Rachel傍晚趕上了夕陽
我會去算命,找到一套看著人生有希望的說辭,安慰自己,眼前只是暫時迷茫。
omom
我會喝酒。喝醉了,倒頭就睡,第二天太陽還會升起。
她是黯淡星
工作後,更加感覺到生活的無意義感,有時晚上下班後回到家,會習慣性地開啟遊戲《星露穀物語》,釣會魚或者和遊戲裡的人物說說話,心裡會平靜很多。
我會在溫室種滿收益率最高的作物,在地下室擺滿釀酒桶來賺錢,也會耗費一天在海邊聽海浪的聲音,看天色從早到晚,在我的農場,我做什麼都可以。
新世紀睡眠戰士
當現實推著我去做與內心意義相左的事情時,我就會開啟電腦或手機在實景地圖中去看看各地的美景。
地名特色,河流走向,地形起伏……有形的、無形的、具象的、想象的、實存的、象徵的,都能透過地圖上有限的資訊浮現腦海。
看來看去,居然“看”成了一個地理碩士。我還曾根據電子地圖,測量過一些不知名小縣城、鄉鎮的面積。這樣具體的滿足,消解了現實中由憤懣和不解產生的無意義感。
閆峻誠
圖 | 閆峻誠使用多年的地圖集
我會去談一場戀愛。只有戀情裡的情緒可以讓我有活著的真實感。
路過的人
我好像比較容易感到無意義。現代人生活在勞動付出與成果並不成正比的異化環境裡,我時常感到自卑,精疲力竭。
最近,我嘗試在午飯前後用一個小時和家裡人一起備菜。洗菜,擇菜,準備調料,給炒菜的人打下手,這些活動細小瑣碎,卻讓我感受到“自己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安心感。
kongyu
圖 | kongyu和家人做的飯
意識到自己是隨大流報名了教師編考試之後,我對自己很不滿,覺得自己只是在逃避現實的問題,而不是真的在追隨我想要的未來。因為覺得參加考試對我沒有意義,我越發感到虛無。
為了緩解這種虛無感,我嘗試著整理衣櫃。把衣服按照一定的佈局掛好。過程中,我得到了一種重新建立秩序的感覺。
斷舍離的過程中,也觸發了和每件衣服有關的記憶。雖然這些記憶並不全是快樂的,但我重新體驗了過去某些時刻的情緒,有了一些實感。
周舟
意義感的囚徒
怎麼都提不起勁的時候,我喜歡在網上購物。
指尖在螢幕上輕輕滑動,從國際大牌的最新款服裝,到手工藝人精心製作的小飾品,每一個商品都像是精心設計的世界,誘惑著我點選“購買”。那一刻,我彷彿真的相信,只要按下那個按鈕,就能將生活的陰霾一掃而空。
每次我都要在上面花費兩到三個小時,金額從100元到3000元不等。遇到特定的購物節,我會拿兩部手機,外加一個計算器,算到最優滿減,我會開啟兩部手機的閃光燈,雙手拿著晃來晃去,像是給自己的慶祝。
但是當快遞一件接一件送達,我並沒有慾望去拆開它們了。一是拆快遞會弄得滿屋狼藉,二是好像我也不那麼需要這些東西。還讓我生活空間越來越擠,花唄賬單越來越長。
我開始一件一件退貨。但等下一次,我還是會忍不住“剁手”,迴圈往復。
茯苓小鹿
作為一名職業電競選手,和隊友並肩作戰、討論戰術、分享勝利讓我感覺充實。
今年7月份的一天,我和往常一樣戴著耳機打遊戲。遊戲裡,看到遊戲人物血槽空了又滿,滿了又空,突然覺得很沒意思。我開始想:我讓遊戲中的“我”勝利,誰又讓現實中的“我”勝利呢?
Smile
2018年,我大學畢業進入了一家新能源企業當管培生。那時候,賺錢是我唯一的樂趣。在企業的核心研發部門,應屆畢業的我每個月可以拿到一萬元以上的薪資。我覺得世界上沒有比看著工資卡上的餘額數字增長更開心的事情了。我經常和同事說:“銀行卡上的餘額就是我人生的座標軸”。
很快,我成了部門的一名leader,我更加沒命地加班,經常手上三四個專案同時進行,到後半夜才睡覺。不知道是因為精神開始倦怠,還是身體原因,後來當我看到工資卡上的數字快到7位數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享受不到錢袋進賬的快感了。
2023年,我貸款買了一套房,想象著房貸和新房子,可以讓我跟以前一樣有動力,結果,身體和心理狀況都比之前更差。我的頭髮開始大把掉,明明我未婚,家裡雙親尚在,也沒有太大的經濟壓力,卻經常失眠到半夜。我很奇怪,所有事情都好好的,為什麼我就是睡不著,幹事情也沒有動力。
牛馬在人間 
以前,每經過一整天高度緊張和機械性的工作之後,我最大的小確幸就是換好睡衣,備好水果在床頭,刷兩三個小時短影片。看著別人的生活和網上的段子,讓我感覺自己與外面的世界得到短暫的連線。
但後來,我開始重新感到虛無,因為關閉短影片後,空蕩蕩的房間又剩下我一個人的聲音,這種虛無感,比刷短影片之後帶來的空虛更加強烈,且無法排解。現在我不怎麼刷短影片了。
小橘貓
上個月陪家人去北京看病,每次從醫院回來,精神就一片空白。只能在空閒時間不停地讀一些苦痛文學,希望能在精神廢墟中重建自己。
可是,在生老病死麵前,我發現多痛苦的文字都沒有辦法散走無力感。一想到這一生的榮耀和苦悶都會隨著死亡而消失,就覺得挺沒意思的。
桃子
無意義之外的意義
如願考上心儀名校的研究生後,我陷入了虛無。研究生生活跟我向往的不一樣。每天研究著不知名的細菌,給它加熒光,給它染色,看看它們在惡劣的環境下開啟防禦機制,我覺得沒有比這更無聊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幹什麼。
後來,我嘗試閱讀各種小說,企圖在書中尋找答案。金庸武俠系列,古龍系列,中國文學,外國文學,我都看。
每每翻開,都有一種感慨,太多人漫長而煎熬的一生,卻不過在我指尖的翻覆之間。
當再次面對細菌培養皿的時候,我的牴觸心理變少了。我想,其實不存在什麼有意義,無意義的事情,我們一直想過的生活,可能就是當下。
阿修
圖 | 阿修每天去看實驗室陽臺上的酢漿草
當你提出“無意義”命題的時候,你的前置條件這是一個有意義的世界。世界是一個“熵”,人的意義或許就是在混亂的、無序的“熵”中創造出意義。大家各行其道,各得其所,把該做的,能做的,做好就可以了。
papa
我會和自己強調,生活就是無意義的,然後想一想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接下來要麼解決問題,要麼走出家門,和朋友見面聊天。
匿名
意義是人騙自己的話術。
為了忘卻的幾年 
作為五歲小孩的媽媽,平時根本不會感覺到“空虛”,因為孩子佔據了我下班後的所有時間。
今年假期,送孩子去老家避暑,才有了一種空蕩的虛無感。我選擇一邊聽自己喜歡的網路小說,一邊收納整理,清洗抽油煙機,扔掉冰箱裡過期的食材,洗淨沾滿油汙的下水道管和發黴的洗衣機,收拾完後整個神清氣爽。
對於喜歡安靜的我來說,我很享受這些難得“虛無”的時刻。這一刻,“虛無”幫我找回真正的我。
亦然
本來,種花對於我來說是無意義的。有一次,我和老婆鬧了矛盾,她砸壞了我種的月季,砸完之後,哈哈笑起來。
那之後,我種了很多花,不過是順手多澆一點水。但老婆喜歡砸花,對於我來說,種花就有了意義。
牡丹仙子
– END –
本期策劃 | 鄭彩琳
編輯 | 溫麗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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