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少女的「二次元葬禮」

2020年,設計師高古奇的父親去世,面對陳舊的殯葬習俗與審美,他認為未來兩三年行業會迎來改革。
兩年後,母親去世,殯葬行業的審美仍在原地踏步。
中國殯葬行業的市場規模達到2000億元。一線城市的殯葬服務費用平均在5萬-10萬元之間,高階殯葬服務的費用可達到20萬元。
關於新生兒的產品不計其數,婚慶服務也卷得八仙過海,唯有殯葬行業始終不變的死氣沉沉、封閉固執。
2023年,高古奇創立了歸叢,前期主要設計、售賣中國元素的骨灰盒,直到現在,歸叢的業務漸漸從產品延伸到活動策劃。
骨灰盒、壽衣、紙錢的設計,終於捲入了新中式元素。苦現代殯葬行業已久的年輕人在產品下發言:“好看到我想現在就給自己用。”
高古奇說:“中國人的葬禮,需要體面。“

收到Bonny媽媽的委託時,歸叢團隊剛結束上一個追思活動,他們從浙江趕回北京,到達醫院與Bonny媽媽商量告別會的具體事宜。
Bonny今年17歲,確診癌症晚期,隨時可能離開人世。因為無法預知時間,生前告別會只能爭分奪秒地準備,稍微拖延,可能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
結合Bonny是二次元愛好者的特點,歸叢計劃邀請她的同學和Coser(二次元角色扮演者)為她送別,並希望將Bonny的OC(Original Character原創二次元設定)與她喜歡的遊戲角色結合起來,製作一個小動畫。
在邀請同學和Coser的同時,歸叢開始尋找能在幾天內製作動畫的公司,但對接的動畫團隊均表示製作週期在一週之上。
在社交平臺上,歸叢釋出了一條“緊急求助全網幫17歲女孩在離世前完成心願”的帖子,收穫1.1萬點贊、2271條評論,不少畫師主動聯絡歸叢,一位畫師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完成動畫。
畫師熬夜做影片
團隊內所有人都將告別儀式放在第一位,與時間與死神賽跑,不忍心讓期待的驚喜變成泡沫。
接到委託三天後,所有告別儀式的準備都已完成,Bonny小小的病床前簇擁著十幾名同學和Coser。
同學們各自為Bonny準備了一封告別信有人念道:“謝謝我們全世界最可愛的小白,像小太陽一樣照亮我、溫暖我,很幸運認識你,你是我人生中特別特別重要的人。”
同學們圍繞在Bonny的床前
Bonny的OC名字為Olivia,她紫發紅眸,穿著領口綴著紫色皮毛的黑色皮衣,腳踩黑色高跟皮靴。
在動畫短片裡,OLivia和自己最喜歡的遊戲角色迪盧克同時出現,他們面對面佇立著,迪盧克對她說:“你在上一個世界應對各類瑣事,想必也很辛苦吧,那是一個不一定事事美好、但必須經歷的世界。”
“我已經為你照亮了前路,歡迎你跨越時空,來到你曾見過的屬於我們的世界。在這裡你可以乘風而行,結識其他旅行者,又或者是屬於其他世界的新朋友。今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找我,不過來之前,做好那個世界的道別吧。”
動畫中,晴空萬里,Olivia和迪盧克站在寬闊的草地上,衣襬隨風飄動。一朵蒲公英飛起,它飄揚在遊戲裡的城市上空,其他遊戲角色在街道上歡快地聚集在一起。
Olivia和迪盧克共同出現在動畫裡
影片傳遞出快樂的情緒,這也是歸叢團隊想表達的情感,用二次元的方式,送Bonny到另一個世界。離開這個世界不一定是人生的結束,在死亡面前,大家願意做唯心主義者。
原本計劃告別儀式只有半小時,但因為同學們的熱情,儀式被延長到一個多小時。時間無法困住大家的情感。
儀式結束後,Bonny告訴媽媽,這是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
歸叢團隊的創始人高古奇因為生病,在告別儀式當天,只能在家透過影片旁觀感受現場。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在告別儀式時,Bonny囑咐媽媽將動畫短片和自己的反應拍攝下來。
高古奇自問:“如果我的生命進入倒計時,我還有精力去記錄當下的美好嗎?”Bonny這種向死而生的態度,在他心中泛起漣漪。
Olivia
歸叢團隊將Bonny的故事發布在網上,吸引了幾十萬網友觀看。這個關於死亡的故事既悲傷又溫情,其中流動的不捨、遺憾、懷念感染著觀看影片的每個人。
一定程度上,死亡與葬禮在刻板印象中的陰森與可怖被消解掉了。
高古奇建立的歸叢團隊,主要設計和銷售殯葬產品,兼承擔一些殯葬相關的委託。生與死,是人生中唯二兩件大事,歸叢行業躋身的殯葬賽道可謂大眾,但高古奇想要做的,是打破這個行業一些約定俗成的東西。

高古奇今年42歲,在歸叢之前,他獨自創立了家居品牌梵幾。
2020年,高古奇決定離開梵幾。離開梵幾時,團隊已經從只有自己一個人,擴建到150人,自己的身份從設計者轉變為管理者。
作為管理層,高古奇每天的工作內容是在會議室聽一個又一個的彙報,離開設計業務只負責管理,這讓他的不滿逐漸累積。
另一個離開梵幾的原因是,高古奇的父親確診癌症晚期,他的注意力從工作上轉移,想要花更多時間陪伴家人。
在高古奇的印象中,父親是初中學歷的社會大哥,身上有幾分蒙古血統,整個人看起來特別陽剛,“現在很少見他那樣的男性氣質了,特別像姜文”。
高古奇正在工作
高古奇的性格和父親相似,很少表達內心細膩的情感,但每次高古奇回家的最後一天,父親都會找機會與他長聊。
在長聊中,父親分享這幾天對高古奇的觀察,比如囑咐他做事不要急躁、囑咐他好好開車。雖然父親外表粗獷,但對高古奇的關懷無微不至。
父親查出癌症時,高古奇帶著他在北京的各個醫院輾轉求醫,但面對癌症晚期,現代醫學已無能為力。父親決定放棄治療,堅決要在最後的日子裡回到遼寧老家。
生病的最後一段日子,高古奇坐在病床邊陪伴父親,他們像之前一樣幾乎沒什麼交流,也像之前一樣,父親在彌留之際,和高古奇進行了最後一次長談。
最後一個小時的對話裡,高古奇驚異在重病的折磨下,父親依然頭腦清晰,“他向我表達了四道,道愛、道歉、道謝、道別。”
歸叢團隊部分成員
在父親的葬禮上,高古奇和母親當著所有弔唁來賓的面,爆發了巨大的爭吵。
早在父親離世十多年前,他就提到自己去世之後,骨灰要撒在家鄉的山頂上。這樣的對話發生過很多次,場景通常是,高古奇坐在父親身邊,聽父親和朋友閒聊,突然聊到死亡相關的話題,父親轉過頭雲淡風輕地安排自己的後事。
“你把我葬在山上,不要立碑、不要祭祀。”
高古奇後來瞭解到,蒙古傳統的殯葬方式,為天葬。馬車載著屍體向前奔走,屍體掉落在何處,便停留在何處。
父親從未提過要回歸大自然,只表達自己去世後想待在山上高瞻遠矚。高古奇回頭想來,這可能是民族基因最深層次的牽引。
母親並不能接受父親不遵守“入土為安”的想法,在殯儀館哭喊著抗議。父親生平的好友過來了解原因,聽完後感嘆道:“這很符合我大哥的性格,多瀟灑!”
這句話鬆動了母親的態度,她讓高古奇帶自己去山上看看。他們立刻出發,當時是初春,天氣正好,山頂上萬物復甦。
從山頂上回來,母親同意了高古奇的堅持,並囑咐道:“我無法和你父親合葬了,但等以後我去世,就將我埋在山腳下吧。”
兩年後,母親去世,高古奇依照母親的意願,將她葬在山腳下。從此家鄉那座山,對高古奇來說,山上是父親,山腳是母親。

父母的離世,讓高古奇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他一度陷入虛無主義的困境,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他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一些新的嘗試,擺脫當下的困境。
同時,在父親的葬禮上,他感受到現代殯葬行業的侷限性。
父親去世時,高古奇找不到一款合適的靈盒,幾千上萬塊的靈盒,對應的是劣質的材料、粗糙的設計,“我無法接受這樣一個東西”。
設計師出身的高古奇自己動手畫了圖樣,聯絡廠家迅速為父親製作靈盒,才讓他稍微心安。
父親的葬禮,讓高古奇認識到中國的殯葬審美需要改變,直到兩年後母親去世,行業仍然沒有變化。
高古奇決定,自己創立一個殯葬品牌,給現在的殯葬產品注入一些新的元素。
2023年,高古奇創立品牌歸叢,在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設計殯葬產品,但父親自由、離經叛道的言傳身教,讓高古奇對這個行業沒有心理陰影。
死亡、葬禮、墓地,這類詞語聯想的情感通常為恐懼,但高古奇不會產生這類感受。
高古奇十多歲時,曾和父親在墓園裡轉悠,墓園長期維護,有假山與松林,高古奇記得那裡很漂亮,父親還舉著相機留影。
進入殯葬行業,高古奇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作為設計師,他希望殯葬相關的產品不要維持多年未變的粗糙審美,可以在美學上有所提升。
主持父親葬禮的殯儀館司儀曾告訴高古奇,有位逝者曾購買了一個昂貴的黃花梨靈盒,後因故改變了喪葬方式,司儀便提議將這閒置的靈盒拆開,加工成手串。
靈盒被完全拆開,人們才發現裡面是密度板材料,貼了黃花梨的皮。
歸叢線下買手店,位於雲南
高古奇嘗試做不一樣的殯葬產品,歸叢的第一位顧客是導演陳可辛。
10多年前,高古奇為陳可辛設計了北京和香港的工作室,兩人因此結緣。
歸叢剛起步時,陳可辛的父親陳銅民去世,陳可辛向高古奇提出自己的需求:“造型別那麼像骨灰盒。”
為陳銅民製作的靈盒,是歸叢的第一個產品,材料是玉石,取名為“棲雲”。
陳銅民生前常居泰國,從家的窗戶往外望能看到湄南河。他曾說,每天看著這條河很開心。於是,陳可辛將父親的骨灰放在面向湄南河的壁龕中,思念融入河水流向遠方。
正對著湄南河的靈龕,中間為棲雲
歸叢的靈盒原材料主要來源於木材、玉石,設計樸素安然,取名也頗有詩意,比如挽月、紫宸、紫字、無隅、玲瓏、櫻堂。
無隅的主體為純白的玉石,左右兩側由厚實的橡木包裹,設計靈感來源於高古奇在父親臨別之際,最後一次的握手,既溫暖、又讓人留念。
挽月是靈盒系列裡,最受歡迎的產品,它通體白色、主體渾圓,器身借鑑了傳統器型月亮罐,罐蓋類似於中國古代圓形宮殿的尖頂。
高古奇多次除錯了挽月器身的弧度,讓它捧起來時,更貼合人掌心的弧度。“它的弧度很像一輪圓滿的月亮,雙手捧著會有溫暖、踏實的感覺。”
挽月
今年2月,歸叢推出了一款粉色的靈盒,取名為粉紅迷夢。取名的靈感來源於吳冠中對常玉畫作的形容:“被浸染在淡淡的粉紅色迷夢中。”
這款粉色的靈盒,歸叢獻給“那些不願再黑白世界裡說再見的人”,這裡存放的不只是星霜的碎片,更是少女時代珍藏的蝴蝶髮卡。
製作靈盒,從來不應該有正規化。
評論區關於死亡的討論也變得輕快,有人提出建議:“粉紅迷夢顏色很好看,但造型好正經,有沒有那種讓鬼和人都眼前一亮的。”
有人開玩笑道:“骨灰盒做得太好看也不太好,看完之後馬上就想讓自己先用上了。”
這正是高古奇設計殯葬產品的初心。將美學融入喪葬用品,重新構建人們正確的死亡觀念,對死亡不再懼怕,而是升起更多的敬畏。
就像網友的評論:“死亡從來不必須是墨色和灰色,可以是溫暖的淡然的多彩的顏色。”
高古奇在給歸叢做品牌定位時,除了應該具備的功能性外,還希望產品能起到情感慰藉的作用。比如他設計了一個靈龕,將它擺在自己的家裡,每當想起父母時,就會在龕前焚一炷香。
靈龕融入了生活的場景,讓紀念變得更日常。
靈龕
在諸多訂單中,一位女性顧客為去世的母親選了靈牌,她並沒有選擇在靈牌上刻母親的名字,而是刻下這樣的幾個字:
隔著世界 永遠愛你♾️
在那個象徵無限的符號中,歸叢團隊的每個人都感受到平靜之下湧動的愛意與力量。打動人的從來不是形式,而是真摯的情感。

高古奇從產品延展開來,嘗試做更多的活動,影響當代人的喪葬觀念。
歸叢邀請行業裡的人聊死亡教育,做播客、直播、展覽,同時在賬號上科普操辦葬禮的流程、遺囑的有效書寫方式等等。
歸叢播客合作的部分嘉賓
除了產品之外,歸叢開始承擔不同的活動委託。年初,小青的父親意外去世後,聯絡到高古奇,想要為父親舉辦一場追思會。
歸叢團隊花費一個月設計追思會,他們用白布搭了一個棚,以溫暖樸素的白色作為基調,沒有豔麗的花圈和紙紮,四周佈滿了白色的鮮花。
歸叢為喜愛樹木的老人制作了一棵生命之樹,如小青所說:“父親其實並沒有離開,也許是化作了滋養樹的泥土和風。”
每位來賓手捧一枝花送給逝者,在這過程中,生命之樹會逐漸被點亮。
生命之樹
追思會中,高古奇印象最深的是小青對父親說的一段話:“論腰挺得直不直,兒不如你,論吹牛,兒不如你。我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還能繼續吹牛……”
小青用日常的語氣回憶了父親的往事,參加過很多場葬禮的殯儀師對高古奇說:“這是我第一次聽到葬禮上有人說人話。”
葬禮需要溫度,當大部分的葬禮濃縮成殯儀館倉促的流程,或者農村葬禮馬不停蹄的哭喪和吃席,離開的那個人反而成為最不重要的部分。
在小青父親的追思會上,小青發言時,高古奇感受到“現場的人情感都很統一,沒有人號啕大哭,但都在懷念逝者。整體氛圍,凝重又輕鬆。”
追思會現場佈置
孩子們在靈堂中吃甜品、看回憶短片,沒有人覺得這裡恐怖。這也是高古奇想達到的效果,提到葬禮不應該是恐懼,他想用這些美學設計讓大家更沉浸在當下的情感流動。
關於追思會,高古奇認為不需要一種特定的形式和主題,最底層、最核心的內容是情感。不論是個人闡述、展示影片,抑或表演,重要的是讓情感得以表達和傳遞。
“最好的方式是回憶,孩子眼中的逝者、朋友眼中的逝者,都是不一樣的。當大家分享對逝者的回憶,拼湊出更完整的逝者形象,既追思了離開的人,也抒發了自己的情感,這是最棒的狀態。”‘
有人評論這個追思會不淒涼,反而溫馨,歸叢回覆:“好好告別不淒涼,淒涼的也許是不能好好告別。”
歸叢團隊討論追思會方案
高古奇真正想做的,並不是讓歸叢承辦更多的定製葬禮,而是“為大家打個樣,葬禮還可以以其他方式辦,不用完全依照陳舊的規則。”
他分享了追思會的其他形式,比如找一個開闊的草坪,把逝者的朋友們邀請過來,只用準備露營的椅子,大家一邊吃烤肉一邊追憶離開的人。
為什麼追思如此重要?高古奇回憶,父親剛去世時,前兩天他哭得眼睛紅腫,而完成父親遺願後,他的心裡多了輕鬆,就像歸叢的slogan所說:“給生者以慰藉,給逝者以釋然。”
生與死是人生兩件大事,生日值得紀念,死亡也需要儀式感,這是最後一次親朋好友為逝者相聚、送別。
高古奇很喜歡的一部電影《尋夢環遊記》裡提到:“死亡,不是終點,遺忘才是。”
這部電影以墨西哥的亡靈節為背景,亡靈節是墨西哥的傳統節日,民眾以死亡為由頭聚集在一起狂歡,他們紀念逝去的親人、慶祝生命迴圈。
高古奇期待中國也能有自己的亡靈節,去年7月,他受邀參加雲南的火把節,歸叢沿襲中國燃燒紙紮祭祀的傳統,製作了三個4至6米高的木質“紙紮”,將它們放入河裡,用火把點燃。
燃燒紙紮的湖邊
這是一個互動型的裝置,現場的人在小紙船上寫下寄語,將它放在水面上朝紙紮飄去。
什麼樣的儀式需要保留?高古奇給出一個很簡單的標準:“有情感的東西保留,沒有情感的去掉。”

創立歸叢後,高古奇花費不少時間與精力研究中國古代和其他國家的喪葬文化。
西班牙有家公司提出用骨灰栽種綠植,骨灰在盆栽中自然緩慢地降解,從而產生養分滋養植物生長,或者用沙漏代替骨灰盒,傳達珍惜時間的觀念。
荷蘭某公司推出生物降解棺材,棺材由蘑菇和大麻纖維種植而成,棺材內部鋪滿了用苔蘚做成的床墊,三者相互配合完成降解。
一旦埋葬,45天便可完全降解、迴歸自然。
關於自己的葬禮,高古奇曾想過像父親一樣,灑在山野裡,隨風飄散、迴歸自然。
陳可辛的一番話點醒了高古奇:“最後自己怎麼離開都無所謂,讓女兒決定吧。”
高古奇突然意識到,只憑自己的心願安排葬禮,缺失了親人的視角,就像父親安排後事時沒有考慮母親的感受。
“具體是什麼形式主要看我女兒怎麼安排吧,能為我辦一場追思會就好了。”
因為高古奇的幽默,他想追思會肯定是輕鬆的:“大家一定能在追思會上回憶起很多好玩的事情。”
*小青為化名,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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