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一勝,原地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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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匈奴人被大漢鐵騎逐出河西后,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祁連山牧場,他們在遷徙途中,時常吟唱這曲悲歌。
這首匈奴民歌,穿越兩千多年的歷史煙雲,從中依稀可見祁連山的金戈鐵馬、胡笳羌笛。
祁連山下,有一位少年英雄策馬揚鞭的身影,也有一代帝王大會賓客的盛典,往事並不如煙。
▲祁連山下的山丹軍馬場,為西漢名將霍去病始創。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古時候,匈奴人稱天為“祁連”,祁連山由此得名。
祁連山,就是匈奴語的“天山”。
中國北方遼闊壯美的草原上,總會有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的蹤跡。祁連山北麓的廣闊牧場,養育了月氏、匈奴、柔然等遊牧民族;祁連山南麓的青海湖畔,也曾是羌、吐谷渾和吐蕃等民族繁衍生息的樂土。
祁連山,這條沿著西北—東南方向綿延一千多公里的雄偉山脈,東起烏鞘嶺,西至星星峽,是今甘肅省與青海省的界山,也是青藏高原、內蒙古高原與黃土高原的分界線。

祁連山冰川所貯水量相當於5個丹江口水庫,山峰之上,終年積雪。
高大的山體截住了太平洋季風帶來的氣流和雨水,發源於祁連山冰川的河流向下流淌,滋潤著山腳下的綠洲。在祁連山北側與合黎山、龍首山等山脈之間,一連串大小不一的綠洲連綴出一條形如走廊的文明通道,因這裡地處黃河之西,史稱“河西走廊”
由於地處河西走廊之南,祁連山也被稱為“南山”。從河西走廊向南望去,群山時而直插雲霄,與天相連,時而隱入塵煙,寬闊廣袤。
若無這座伸向西北乾旱區的“溼島”,其北面的巴丹吉林沙漠、西面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和南面的柴達木沙漠將連成一片,也就無法形成河西走廊的甘泉與綠洲,中國歷史上也不會有一條邁向西域的橋樑。
正如《中國國家地理》主編單之薔所說,祁連山脈,是造就河西走廊的幕後英雄。

▲漢朝河西五郡圖。圖源:錦繡人文地理
祁連山間的谷地、河谷寬廣,是歷史悠久的天然牧場。
西漢初年,這片牧場被匈奴人長期霸佔。
匈奴人到來前,祁連山下本有“大月氏”,他們分佈於河西走廊,後來被強盛一時的匈奴人打敗,就連大月氏王的頭顱都被砍下,製成飲器。
大月氏戰敗後,放棄了水草豐美的快樂老家,大部分西遷至今新疆伊犁河流域及以西地帶。還有另外一小部分,逃入祁連山區與羌人雜居,在匈奴人的支配下瑟瑟發抖,這就是“小月氏”
匈奴人就此成為河西走廊的話事人,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處於他們的控制之下。

▲祁連山馬營河峽谷。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漢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當漢朝使者張騫穿越秦隴大地,第一次出使西域時,匈奴人將他們一行人抓獲,迫使張騫留居匈奴十年之久。
匈奴單于氣焰囂張地對張騫說:“月氏在吾北,漢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漢肯聽我乎?”
張騫被困期間,匈奴人對他進行各種威逼利誘,還讓張騫娶了匈奴女子為妻,但張騫始終不辱使命,後來逃出匈奴領地,繼續完成出使西域的任務。
當時,張騫出使的目的,是為了勸說逃到伊犁河谷的大月氏與漢軍聯合攻打匈奴。這個聯盟最終未能實現,但雄心壯志的漢武帝已經利用文景之治積攢的家底,派大軍向匈奴發起了反攻。
漢武帝元朔年間(公元前128年—公元前123年),在衛青等名將的率領下,漢軍接連發動河南之戰漠南之戰,取得大勝。匈奴人失去了自秦末以來佔據的河南地(河套以南之地),對關中地區的威脅大大減弱。
此時,漢武帝將目光投向西邊,將地圖上的座標推向了溝通中原和西域的河西地帶。而在大舅子衛青之後,漢武帝又發掘了一名能征善戰的少年天才。
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小時候過著貧賤艱苦的生活,卻“少言不洩,有氣敢往”,也就是人狠話少,平時常練習騎馬射箭,做事勇猛果敢。
皇后衛子夫得寵後,衛、霍兩家跟著沾光。少年霍去病得以入朝為侍中,相當於皇帝的貼身侍衛,他也和舅舅衛青一樣成為皇帝面前的紅人。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年僅18歲的霍去病隨大將軍衛青出擊匈奴,一戰成名。此戰,霍去病帶領八百騎兵長途奔襲,追擊匈奴單于叔父所部,“斬首捕虜二千二十八級”
霍去病凱旋後,漢武帝對他大加讚賞,當即封他為冠軍侯
多才多藝的漢武帝有意親自培養這個奇才,要讓小霍跟他學習孫子、吳起的兵法。霍去病卻有些不屑,說:“行軍打仗看戰略方針就夠了,何必學習古人的兵法。”
後來有一次,漢武帝要為霍去病建造住宅,作為賞賜。霍去病豪邁地回答說:“匈奴不滅,無以家為也!”
到了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與祁連山產生了宿命般的聯絡。
這一年春,漢武帝任命20歲的霍去病為驃騎將軍,率軍出隴西,出擊匈奴渾邪王、休屠王部。當時,河西的匈奴人以焉支山為界,東部歸休屠王管轄,西部歸渾邪王管轄。
霍去病的軍隊過焉支山千餘里,速戰速決,轉戰六日,殺匈奴折蘭王,斬盧胡王,俘虜渾邪王子和一眾匈奴貴族,繳獲休屠王祭天的金人,斬首八千餘級,如入無人之境。
焉支山屬於祁連山支脈,坐落在河西走廊峰腰地帶的甘涼交界處。一說焉支山上長有一種草,匈奴人採之用作婦女的化妝品,因此稱為“胭脂山”,另一說,匈奴單于的妻子稱為“閼氏”,匈奴人以相同的讀音作為山的名稱,所以叫“焉支山”。
霍去病初戰告捷,作為漢軍收復河西地的第一階段,揭開了漢匈河西之戰的序幕。

▲西張線227國道,沿著張騫出使西域、霍去病馬踏匈奴的路線。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同年夏季,祁連山下芳草萋萋,漢軍兵分兩路,再次出征。
東路軍由名將李廣領銜,帶四千騎兵打頭陣。此時,張騫已出使西域歸來,被封為博望侯,帶兵一萬作為援軍。東路軍的主要目標是牽制漠南的匈奴左賢王部,避免其支援河西。
奈何李廣難封,依舊不走運。
東路軍的李廣軍北出漢塞幾百裡後,與匈奴左賢王的四萬騎兵不期而遇,雙方在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展開激戰。
面對十倍於己的匈奴大軍,李廣經驗老到,讓漢軍立即組成圜形陣,將輜重車連線起來作為外圍的屏障,弓箭手以此為掩護進行射擊。為了穩定軍心,李廣還命令自己的兒子李敢帶頭衝鋒,殺到匈奴陣前。
李廣所部經過一天的苦戰,幾乎損失殆盡,而且隊友很不給力,這時,張騫的軍隊才遲遲趕到。匈奴左賢王看到漢軍有增援,便解圍而去,但東路軍也就未能建功,遲到的張騫回朝後被廢為庶人,後來才被再次起用,二使西域。
劍指祁連山的西路軍方面,有一支軍隊由公孫敖率領,但是他在沙漠中迷路了,愣是找不著西。
關鍵時刻,還得看霍去病。
霍去病的軍隊從北地郡(今甘肅慶陽)出發後,仍是採取大迂迴的作戰方式,渡過黃河,橫穿大漠,至居延澤(今內蒙古額濟納旗),經過小月氏的領地,再轉向東南,長驅直入二千餘里,繞到匈奴渾邪王與休屠王部的後方。
在霍去病的突襲下,渾邪王與休屠王損失慘重。史載,與霍去病率領的漢軍在祁連山區相遇後,匈奴二王所部被斬殺三萬多人。他們半年之內被霍去病痛揍了兩次。
這是河西之戰的決定性勝利。此後,佔據河西的匈奴渾邪王、休屠王再無還手之力,憤怒的伊稚斜單于聽說他們戰敗,甚至要誅殺他們(“怒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殺虜數萬人,欲召誅之”)
▲霍去病從北地郡出兵,進軍河西。圖源:中國歷史地圖集
幾個月後,秋風蕭瑟之際,害怕被殺的渾邪王與休屠王相約向漢朝投降。漢武帝便派得勝歸來的霍去病率軍前往受降。
半路上,休屠王慫了,突然反悔,不願降漢。於是,渾邪王殺死休屠王,吞併他的部屬後再去見霍去病。
匈奴人渡過黃河後,見霍去病的軍隊這麼大陣仗,嚇傻了,渾邪王的一些部眾意圖逃跑。霍去病毫不遲疑,率領精銳部隊馳入匈奴營中,見到渾邪王后,將企圖逃跑的匈奴人斬殺,招降四萬多人。
漢武帝命令將渾邪王遷至長安,將其部眾分別安置在隴西、北地、上郡、朔方、雲中等五郡之外,號稱“五屬國”。之後,漢朝在祁連山下的河西走廊設立四個郡,分別為武威、張掖、酒泉、敦煌,史稱“河西四郡”
至此,匈奴人結束了在河西持續半個多世紀的統治,河西盡歸於漢。匈奴人失去了家園,紛紛唱起那首悲傷的歌謠:“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河西之戰後,匈奴人再未越過祁連。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漢朝的使者、商隊、軍隊,從此可以暢通無阻地透過河西走廊,奔赴西域,在祁連山放牧的小月氏人也歸附於漢,後與河西漢人融合。立下大功的霍去病看上了山谷間的牧場,在此始創馬場,即山丹軍馬場,該馬場至今仍是我國乃至亞洲最大的軍馬繁育基地。
漢武帝是個文化人,他為河西四郡取名,各有其寓意。比如“敦煌”,敦,大也,煌,盛也。又如“武威”,是為了彰顯大漢帝國的武功軍威。
黑河之畔的張掖郡,則是取“張國臂掖,以通西域”之意,更具體言之,就是斷匈奴之臂,張中國之掖。
從地圖上看,河西走廊如同一隻伸向西域的手臂,而其南邊逶迤不盡的祁連山,就是構成這隻鐵臂的筋骨,一路拱衛著沿途的道路和綠洲,用雪水哺育大大小小的城鎮。
可以說,若無祁連山脈,河西走廊的歷史也會被改寫。
河西之戰後,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漢武帝調集精兵十萬,由衛青和霍去病統領,北上漠北,與匈奴決戰。其中,霍去病軍北進兩千多里,殲滅匈奴七萬人,“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一路追擊到貝加爾湖後班師回朝。
漠北之戰後,“匈奴遠遁,而漠南無王庭”,威脅漢朝北境百餘年的匈奴邊患基本解決。
▲西漢時期全圖。圖源:中國歷史地圖集
遺憾的是,漠北決戰僅僅過去兩年,戎馬倥傯的霍去病便英年早逝。
霍去病去世後,漢武帝賜其陪葬茂陵。下葬時,漢武帝特意調遣河西的鐵甲軍列陣成隊,從長安一直排到茂陵東的霍去病墓。
霍去病的墓被修建成祁連山的形狀,墓前置“馬踏匈奴”石像,以表彰他在河西之戰中“斷匈奴之臂”的赫赫戰功。
英傑早逝,但千載雄名永世不滅。
▲20世紀初的霍去病墓。圖源:網路
直到東漢時,河西走廊基本為漢王朝掌控,南面的祁連山為羌人所據,只有北面的合黎山到居延海一帶是匈奴領地。
西晉永嘉之亂後,前涼、前秦、後涼、南涼、北涼等政權先後入主祁連山。北涼亡後,祁連山成真空地帶,吐谷渾異軍突起,稱霸祁連山。
到隋代,吐谷渾的遊牧範圍“自西平臨羌城(今青海湟源東南)以西,且末(今新疆且末)以東,祁連(今祁連山)以南,雪山(今崑崙山和巴顏喀拉山、阿尼瑪卿山)以北,東西四千裡, 南北二千里”,主要活躍於祁連山南麓的青海一帶,不時侵擾西北州郡,為隋朝一大邊患。
眼看吐谷渾不老實,隋朝要出手了。
隋大業四年(608年),隋煬帝派宇文述出兵青海,大破吐谷渾。此役,隋軍斬殺3000餘人,俘虜吐谷渾王公貴族200人。
次年(609年)三月,隋煬帝坐在宮中,突然跟大臣說:“自古以來,天子有巡狩之禮,可我看之前南朝那些皇帝整日塗脂抹粉,躲在深宮裡,不與百姓相見,這是什麼道理呢?”
大臣順著隋煬帝的話說:“這就是他們不能長久統治的原因啊。”
於是,隋煬帝宣佈,要親自帶兵西巡。此前,深得皇帝信任的裴矩也在為其撰寫的《西域圖志》中以“胡多諸寶物”,“吐谷渾易可併吞”等語,勸諫隋煬帝御駕親征,消滅吐谷渾。
隋煬帝早就心癢癢了。他率領十幾萬大軍,還有皇親國戚、後宮嬪妃、文武百官等,大張旗鼓地出發。大軍過臨津關(今甘肅臨夏),渡黃河,之後到達西平(今青海西寧)

▲青海海北州祁連山脈的卓爾山。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吐谷渾首領慕容伏允(號步薩缽可汗)見隋煬帝來勢洶洶,帶兵固守覆袁川(今青海湖東北一帶)
四月下旬,隋煬帝的大軍到達祁連山腹地的峨堡,調兵遣將,採取“四路合圍”之策,連營數百里,其中兵部尚書段文振屯兵祁連山,太僕卿楊義臣東屯琵琶峽(今甘肅張掖西南),將軍張壽西屯泥嶺(在今大通河上游)、將軍元壽駐紮金山(今託來山),對吐谷渾形成夾擊之勢。
慕容伏允遭到圍攻潰退後,撤退到車我真山(今青海祁連東南一帶)。隋軍緊追不捨,隋朝將軍張定和、梁默等遭遇吐谷渾伏兵,死於亂箭之下。
但其他幾路隋軍將吐谷渾打得滿地找牙,慕容伏允只好帶著二千餘騎敗走党項,餘部十萬人向隋朝投降。
這場戰役,歷史上稱為“覆袁川之戰”,是隋煬帝在西北進行的最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一舉穩定了西北局勢。隋煬帝在原來吐谷渾的地盤(包括今青海與新疆東部)設立四郡——西海河源鄯善且末
吐谷渾從此臣服於隋朝,直到隋末中原戰事頻繁,才再度乘亂興起。
▲敦煌壁畫中描繪的河西戰爭。圖源:網路
不過,隋煬帝此次西巡中更為傳奇的經歷還在後頭。
這場戰爭結束後,隋煬帝率領大軍踏上歸途,決定向北翻越祁連山,到達河西走廊後,再返回關中。
這條路線極為兇險,從南向北翻越祁連山,只有幾條山谷可供透過,平時只有商賈、牧民在此通行,從來沒有一個皇帝走過這條路。
隋煬帝就是不走尋常路。他帶著軍隊和後宮、百官來到位於祁連山中段、海拔三千多米的大斗拔谷(今稱扁都口,在今甘、青兩省交界處)
當時正值六月,但崎嶇狹隘的山路上天氣突變,大雪紛飛,狂風不斷。隋煬帝的大隊人馬在山道上魚貫而行,行走緩慢,到半夜只能露宿山中,宮人、大臣和士卒都擠到一塊,眾人飢寒交迫。
史載,十餘日後,隋煬帝的大隊人馬翻越祁連山,到達張掖,“士卒凍死者太半,馬驢什八九”,隨行人員大都狼狽不堪。
隋煬帝的姐姐樂平公主楊麗華年近半百,身子骨弱,走過祁連山後已經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這位公主是隋文帝楊堅的嫡長女,曾嫁給北周宣帝宇文贇,經歷過無數宮廷爭鬥和刀光血影,沒想到跟著弟弟到西北旅遊一趟,連命都丟了。
▲隋煬帝畫像。圖源:網路
隋煬帝對此次西巡感慨良多,寫下一首“頗有魏武之風”的《飲馬長城窟行》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
萬里何所行,橫漠築長城。
豈臺小子智,先聖之所營。
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
詎敢憚焦思,高枕於上京。
北河見武節,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沒,原野窮超忽。
撞金止行陣,鳴鼓興士卒。
千乘万旗動,飲馬長城窟。
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
緣嚴驛馬上,乘空烽火發。
借問長城侯,單于入朝謁。
濁氣靜天山,晨光照高闕。
釋兵仍振旅,要荒事萬舉。
飲至告言旋,功歸清廟前。
來到祁連山北麓的張掖後,常年在河西為官的裴矩為隋煬帝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裴矩率領西域二十七國的國君或使節,在祁連山下迎接隋煬帝的到來,他們從天山南北遠道而來,都表示願納貢臣服。道路兩旁,各國使者穿上各自的民族服飾,佩戴金玉首飾,河西四郡仕女皆身著華服,焚香奏樂,歌舞喧譁。一時間,祁連山下車馬相望,美女如雲,綿延數十里,一片“四夷賓服,萬邦來朝”的盛世氣象,比慶祝世界盃奪冠還熱鬧。
史載,為了展示中原王朝的威儀,建築大師宇文愷還設計了一種可以拆卸的移動宮廷,一夜之間就可在荒蕪的大地上搭建出亭臺樓閣、觀風行殿,能容納百餘人。隋煬帝下令大擺筵席,款待各國國君、使者,而來自各地的藝人準備好了各種表演節目,會上“盛陳文物,奏九部樂,設魚龍曼延”
這場空前絕後的盛會,堪稱隋朝版的“萬國博覽會”
隋煬帝楊廣,成為歷史上唯一巡視過祁連山的皇帝,他的暴虐和功績,至今爭論不休。
唐朝,又是一個開放包容的時代,用詩賦予了祁連山新的內涵。
唐玄宗在位時,唐軍與吐蕃多次翻越祁連山,在河西、青海一帶交戰。“詩仙”李白想起昔日匈奴人的天山(祁連山)之上,明月灑下光輝,照在徵人身上,長風吹過玉門,帶去思婦的嘆息,於是寫下一首《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裡,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閒。
李白的好友,詩人高適在河西幕府任職期間,多次隨唐軍出戰,走過當年大漢鐵騎馳騁的古戰場,登上鐫刻了霍去病不朽戰功的祁連山,他在《登百丈峰》一詩中寫道:
朝登百丈峰,遙望燕支道。
漢壘青冥間,胡天白如掃。
憶昔霍將軍,連年此征討。
匈奴終不滅,寒山徒草草。
唯見鴻雁飛,令人傷懷抱。
唐天寶年間,岑參聽聞友人顏真卿即將出塞為官,用胡笳如泣如訴的樂聲,渲染河西邊塞的路迢山高與淒涼多愁,有了這首《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
君不聞胡笳聲最悲?紫髯綠眼胡人吹。
吹之一曲猶未了,愁殺樓蘭征戍兒。
涼秋八月蕭關道,北風吹斷天山草。
崑崙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鬍笳。
胡笳怨兮將送君,秦山遙望隴山雲。
邊城夜夜多愁夢,向月胡笳誰喜聞?
▲航拍祁連山。圖源:圖蟲創意授權
千年往事隨風消逝,而今的祁連山仍然是“牧區江南”。蒼穹之下,靠近雪線的地方,往往有優良的天然牧場,在白雪映照、青草覆蓋的祁連山腹地,生活著蒙古裕固哈薩克等少數民族,他們的帳篷星羅棋佈,炊煙裊裊升起,牛羊在山川間三五成群,宛如世外桃源。
祁連山下,有鐵馬金戈的縱橫馳騁,有商旅往來的聲聲駝鈴,有唐朝詩人的邊塞理想,也有各族人民的文化交融。
這條與天相接的山脈,為河西帶來人文鼎盛,將這條走廊變成各族追逐的風水寶地與縱橫捭闔的英雄舞臺,一如中國之臂,將中華民族引向更廣闊的西部。
參考文獻:
[漢]司馬遷:《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
[漢]班固:《漢書》,中華書局,2007年
[唐]魏徵:《隋書》,中華書局,1997年
[宋]司馬光:《資治通鑑》,中華書局,2011年
陳序經:《匈奴史稿》,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7年
俞平伯等:《唐詩鑑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2013年
單之薔:《幕後英雄祁連山》,《中國國家地理》2006年第03期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號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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