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開始前,想跟大家說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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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體,在這兩年變成了一個形容詞。
從物理狀態變成了形容某個產品質量太差、乃至一用就軟的網際網路新詞,比如今年走在風口浪尖上的外賣黑色液體勺,與國潮少女打包盒一起成為當代廉價外賣生活的表徵;
機票也開始走向牛頓流體系,越來越多網友發現:“現在的機票怎麼比廁紙還薄?”
花大幾百留下的唯一紙質見證,結果到手發現,原本的彩色硬卡紙變成了一張比a4紙簡陋、比超市小票還寒酸的透光紙,拿在手裡稍不注意可能就弄壞。液體機票和液體勺一樣默默闡述著打工人的廉價生活。

臨近2024年年末,牛頓見了這透光液體機票,半夜都得起身拍拍棺材板,嘀咕道:“詐騙,都是詐騙。”

很難說清,第一個收藏機票的手藝人是誰。
傳統的機票五顏六色有著航司標誌和出行資訊,小小紙張有人用完就扔的同時,也有很多人成為民間機票收藏家。當有人曬出厚厚一疊機票起碼透露出3個資訊:
這個人會收藏東西、有點捨得花錢以及可能去過不少地方。後兩者助力機票超越一眾票據,成為財力和眼界的雙重見證,於是“曬機票”成為一種特有的網際網路行為。

圖源:小紅書@胖焦
本著一張機票幾百幾千,一次旅遊幾千幾萬,作為打工人精裝修人生的一部分,一張拿在手裡的機票代表沉甸甸的幸福。於是,機票就有了必須存在的理由,如今一張薄到發光的機票像是一記重錘,“從開始就敲破我對旅行的美好幻想:1000塊連精緻的朋友圈都買不到了。”
但實際上,不是機票越來越寒酸,事實上的機票早就退出歷史舞臺。現在我們手上這張越來越薄的熱敏紙,準確的來說是“登機牌”。
時間回到二十多年前,你出行時可以看到三張不同的紙:機票、行程單、登機牌。機票是一份檔案或電子記錄,主要用來證明你的證明購票行為,相當於你與航空公司籤的一個合同;登機牌則是你乘坐飛機前需出示的許可證。
2004年,民航局停止發售紙質機票,如今“真正的機票”化身為一串電子號碼e-Ticket(ETKT)。就像是火車票也成為時代眼淚一樣,機票也早就“不存在”了。

如今你坐火車還能拿到手的紙張,藍色的是報銷憑證,白色的是行程資訊提示單,今年11月開始試用電子報銷憑證,指不定哪天那張藍色卡片你也見不著了。也就是說,你每次到機場值機後拿到的那張紙,無論軟硬,其實都是登機牌,只不過被習慣性地叫做機票。
在這股消逝的機票洪流中,越來越多打工人發現,如今的登機牌實在太寒酸了。從前的登機牌拿在手裡最起碼有點質感有點分量,現在的登機牌變成熱敏紙,顏色走黑白色系,一戳就破、一拿就軟。
“硬幣扔在水裡還能聽個響聲,我花錢買張登機牌拿在手裡卻像是在討飯。”有人說登機牌像是加大版電影票,有些進入收藏夾的電影票聽了都搖頭,“咱早就躋身藝術界了”;

具有設計感的電影票
也有人說登機牌像是外賣袋上那張掛著的飄零小票,就像入飯即彎的外賣塑膠勺,登機小票可能在安檢前就被蹂躪地面目全非。

圖源:小紅書@人生如夢
雖然登機牌各有各的奇怪,但在其誕生之初,還是有一個標準尺寸。1890年,美國統計學家赫爾曼·何樂禮(Herman Hollerith)發明第一張用於儲存人口普查資訊的打孔卡(也就是後來的IBM打孔卡)時,選取了和當時1美元紙幣相同的尺寸,後來這套打孔卡系統被應用到很多行業,比如航空,早期的登機牌就是IBM打孔卡的大小。
第一財經採訪在機場地面服務科工作多年的王雯時得知,登機牌設計成這樣的尺寸,還因為“太小容易丟失,我們希望登機牌有被抓在手裡的感覺,小登機牌乘客可能不會在意,還需要考慮到老年乘客,登機牌變小之後字型也會變小。另外機場是需要留存登機牌的副券,小的登機牌對工作人員也不方便。”
但如今,比電影票簡陋,比小票單薄,花最多錢買的登機牌偏偏最寒酸,“明明可以直接給我張A4紙,卻還施捨了一張登機牌”。
看著網友的吐槽,歐洲留子表示“請珍惜這液體紙吧,如果你乘坐歐洲最大的廉價航空公司瑞安的部分航班,想感受這份廉價,還得再花20歐。”這時候你再看看這張液體透光登機牌,薄如蟬翼也成了極致性感。

圖源:小紅書@素顏不素
就這樣,如何獲得一張體面的登機牌成為網際網路顯學。
瀏覽800篇攻略後,我學到的不全面成果是:如果使用自助值機臺有較大可能會得到液體登機牌,但去人工櫃檯就有較大可能性收穫硬卡紙。
【較大可能】意味著打工人想要得到一張體面登機牌,宛如找到薛定諤的貓。比如曾有網友指出,你若是在廣州白雲機場起飛,那麼情況就相反。但還有網友指出,白雲機場的東航和廈航情況也不一樣。

總之,看機場、看航司、看時段,打工人獲取登機牌的路上充滿了博弈。看久了走冷淡風的液體登機牌,偶爾遇到空中綠皮春秋航空的硬卡紙,看到標誌性的綠紅和背後的廣告,你也不再覺得厭煩,這叫做真正的煙火氣。
但在排隊檢票那一刻,才算登機牌留在手裡的最終形態,而且還不確定到底是“保大還是保小”。
登機前航空人員會撕下登機牌的一部分(副券),這時候問題就來了:到底哪個部分是副券?國內飛大部分情況會撕小留大,國際航班會撕大留下,偶遇善良境外航班也會只掃描不撕。

圖源:小紅書@大帝
正如櫃檯到底能不能拿到硬卡紙一樣,撕大還是撕小這事兒也沒有完全的定數。為了對抗這與不確定時代對齊顆粒度的登機牌撕法,收藏家們終於想出終極對抗:
第一次打完登機牌後出去溜兩圈,再回到櫃檯用“掉廁所了、被路過的小孩搶了”等等千奇百怪的理由重新打一張,並作出最後一個登機的讓步,就可以得到一張寫著“補”的殘碎登機牌和一張完整登機牌。
撕大留小、液體熱敏紙的逐漸消逝、走冷淡風的黑白印刷,再加上極致到只剩下姓名、航班、座位和飛行時間,你看著這張透光的登機牌,越看越覺得像極了存行李的那張票據。
液體登機牌又小又脆弱,打工幾年的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需要珍惜的東西,塞進口袋怕丟,放在手機怕不留神當作野紙擤鼻涕。
為了在登機前保證它的生命活力,你還得專門在包裡找個地方珍藏,最好是買個卡包,於是你悟了:“原來航司的真正業務是賣包。”

登機牌,總是充滿著迷惑性。
薄到發光讓你感覺不到錢花哪兒,是花錢的迷惑;每個航司不同的設計、不同的資訊層級排序是坐飛機的迷惑,就算是玩轉資訊時代的打工人每每見了都得目不轉睛看幾秒,以至於曾有人問“到底誰在設計登機牌”。
一張登機牌的受眾是乘客和工作人員,工作人員需要核實你的姓名和二維碼/條形碼,你則要看登機口、登機時間、座位號等等,你要在登機牌上看到的資訊遠遠多於工作人員。
但你每次看到登機牌後宛如被人戴上眼罩、喝了五分之一的威士忌、原地打轉100圈,以及被騾子踢到臉,那些常見的字母和漢字你明明見過無數遍,但湊在這張液體紙上就是很難一眼抓住重點,航司說他們有自己的設計理念,你左看右看覺得這像是登機牌隨意吐出的數字和字母。

“乘務員每天都能看到登機牌,所以他們一眼就能看到重點資訊”,英國設計師 Pete Smart指出,“但對於乘客來說,就需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資訊,這與資訊的優先順序有關,現在登機牌設計的最大缺陷就是資訊呈現的層次完全錯誤。”
美國設計師伊萬·博依科(Ivan Boyko)設計的登機牌資訊呈現順序為:航班號與航站樓、登機口與起飛時間、座位位置3類;另一個設計師德瑪·古普塔(Ridhima Gupta)則更強調登機口和登機時間,這2種設計你在日常中都可能見到。

Ivan Boyko和Ridhima Gupta的設計,圖源:未來預想圖
“雖然每個航空公司登機牌的樣式都差不多,上面的資訊也一樣,但登機牌並沒有具體的格式規定”,王雯也指出,對於乘客的困擾,航司也有改良,比如四川航空會用紅框把一些資訊標出來,提醒乘客方框裡的資訊應該首先關注。
所以你會第一眼抓不到登機牌重點資訊。但如今,能看到這些宛如喝醉的凌亂資訊,拿到薄成液體的登機牌已經算是幸運。
登機牌從上個世紀60年代誕生之初,經歷過了與機票的合體、分開,直到1994年,它自己也要“消失”了。那一年,第一張電子登機牌發行,到了2007年,為了加快登機牌電子化,美國大陸航空試行移動值機。Juniper Research指出,2023年發行的超46億張登機牌中,超過一半(53%)是移動登機牌,並預測到2027年這一數字將增長到75%。

古早登機牌,圖源:CNN
就像是“不存在的火車票”一樣,登機牌也變成摸不著的時代眼淚。去年5月,阿聯酋航空宣佈將不再為部分乘客提供紙質登機牌。“每家航空公司都將把登機牌轉為生物識別技術”,旅行顧問約翰·德克爾 (John Dekker) 在接受CNN採訪時指出,這意味著根本不需要登機牌。
為什麼登機牌一定要越做越小,直到完全無紙化?
登機牌廣告曾經被當作香餑餑。2008年,美國五大航空公司首次在登機牌上刊登廣告,其廣告業務代理公司Sojern業務開發主管、前航空公司飛行員協會會長Duane Woerth在接受外媒報道時興高采烈地說,“這是一個絕佳的賺錢機會”。
廣告商可以透過航司掌握的資訊快速找到目標消費者,尤其是落地城市的廣告,“他們飛機上看廣告,下了飛機就能消費”。如此精準投放的廣告渠道一度被航司們認為是天要下大錢,當年第一批試用的西北航空分銷和電子商務副總裁Al Lenza曾放出豪言:“這將為每家航空公司帶來數百萬美元的收入。”

從飛機上的小桌板、到餐食的紙盒、到小電視,再到登機牌,看著飛機變成了一個行走的廣告牌,Minyanville網站曾建議航司們應該再努努力,“直接在空姐的衣服上印廣告”。
如今春秋航空確實開始帶著空姐賣貨,只要飛機起飛,光鮮亮麗的乘務員們就變成了主播,在8000米上空為你演繹一場現場直播賣貨。
但紙質登機牌上的廣告如今越來越不賺錢。作為航司的輔助營收業務之一的登機牌廣告銷售(輔助銷售還包括行李費、選座費、機上餐食和娛樂系統等),就算是今年最賺錢的春秋航空,也僅佔其總收入的5%左右,國內三大航的輔助收入佔比更少。
美國諮詢機構Market.US預計,2023年-2032年期間,登機牌市場將以 7.5%的複合年增長率到91億美元,其中,移動登機牌在航空登機牌市場佔有41%的市場份額。隨著電子化的快速盛行,電子廣告開始蠶食紙質登機牌的廣告位,NCR在2013年就曾預測,電子登機牌會讓40%的旅客買更多的商品。

而你對手裡這張紙的背面到底印有啥越來越不在意,如今隨便一搜就能看到航司登機牌廣告售賣,一張價格普遍在0.5-1元之間,願意買單的人往往只有少有的品牌聯名和粉絲應援,數百萬美元的時光一去不復返。
今年9月攜程和乙女遊戲戀與深空聯名,推出虛擬登機牌也曾引起熱議,登機牌變成一個套子,帶著各位女玩家和遊戲角色一起“想去哪裡去哪裡”。但真正掙錢、收穫熱度的是今年第三季度淨營收為159億元的攜程,與航司並無關係。

圖源:小紅書@Iron丟丟
賣不掉、無人在意,每多一張紙質登機牌,如果是委託機場代理列印,航司還需要向機場付費,於是在國內航空大多賠錢的背景下,登機牌成為航司降本增效砍掉的第一刀。
無論是讓你自助值機臺列印液體機票,還是直接電子化,航司都可以省下大量的人力物力。北京首都航空在2020年實施了物識別非接觸式系統SITA Smart Path,“乘客只需將臉部作為護照或登機牌即可在機場通行”,據SITA,無紙化登機牌後,一架空客A380飛機處理400多名乘客只需不到 20分鐘。
電子化的車輪沒有放過任何人。看到你的信息,幫你找到位置,工作人員只需要輕輕一刷就完成。輕輕一刷,你的所有資訊就在二進位制的世界裡如泉湧奔流。更快、再快一點,紙質票的稽核、手寫、一個個檢查,但凡有一個人慢一點,身後排隊的長龍就會產生爆發的苗頭,一點即爆、一爆就上熱搜,紙質票據誕生的理由被電子化完美取代。
另一方面,博主@城市審醜漫遊 指出票據裡藏著現代醜的細節:分行的另一半括號、對不整齊的數字、錯位的列印,或許是母語羞恥,小票越來越醜。那些好看的票據,再等等,說不定等你老了,真能進博物館。

圖源:小紅書@城市審醜漫遊
只要你不需要留存、記憶,只要你熱愛環保,電子化登機牌就是最好的選擇。而喜歡收藏紙質票的你,一點都不工業化,根本不夠時髦。
我們又期待從電子空間裡找到永生,找到存在的痕跡,“收藏這些票據不僅僅是心理需求,也能拼湊出過去的自己”。就如有人去找人工櫃檯列印,還有人買了印表機專門回來再打一次登機牌,當液體透光紙都得不到的時候,另一種機票象徵——縱橫航旅的航線圖,又躋身年度總結。
2025年了,也請允許我們飛慢一點。
封面圖源|小紅書@素顏不素
出行一客,《廉航越“摳”,賺得越多》,2024.11
CNN,final call for paper boarding passes? ,2023.09
未來預想圖,《為什麼說登機牌是個“反人類”的設計?| 這個設計有問題》,2020.08
Market.US,Global Airline Boarding Passes Market – Industry Segment Outlook, Market Assessment, Trends, and Forecast 2023-2032,2023
衛報,BA to run ads on boarding passes,2009
商業週刊,Your Boarding Pass For an Advert,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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