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面臨的風險是寡頭政治還是民粹政治

最近,特朗普、馬斯克進行的改革引發廣泛關注,各方評價不同,備受爭議。那麼,究竟怎麼看作為超級富豪的馬斯克介入政治的行為?會給美國和民主帶來什麼影響?本文寫於一個月前,分享給各位讀者。
本文認為,無論特朗普二度入主白宮、馬斯克干政帶來什麼影響,都能確定的真相是,當曾經在人類政治文明程序中扮演引領作用的美國深陷少數強者操弄和民粹主義的兩大風險,勢必會在長遠層面危及美國的長治久安。因為一個國家良政善治的關鍵在於少數強者或精英與多數普通人能形成相互監督、制衡的理性平衡。這意味著合理範圍內的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的結合才是根本出路,不然權力的天平將失去平衡。遺憾的是,無論目前的特朗普多麼風光,都不能不正視的現實是美國在建國初期所追求的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的結合已經面臨寡頭政治疊加民粹政治的風險,如果不能及時防患於未然,恐怕最終帶給美國和世界的影響令人憂慮。
美國面臨的風險是寡頭政治還是民粹政治
文/鄧峰
在權力舞臺,從來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四年前把特朗普(Donald Trump)送走的拜登(Joe Biden),如今卻被特朗普送走。四年前拜登上任後開始推翻特朗普的政策,試圖讓美國迴歸常態,如今特朗普捲土重來,上任首日就推翻拜登的政策。
強勢歸來的特朗普,正在迎來他人生的高光時刻,被一眾支持者和超級富豪追捧。不過眼前的風光不代表特朗普任期能獲得成功。特朗普現象的產生本就意味著美國危機的凸顯,寄希望特朗普能化解美國危機在很大程度上恐怕是事與願違的幻想。
拜登在卸任前夕發表的告別演說,已經在警示美國面臨的風險。據拜登的說法,“美國正在形成一個擁有極度財富、權力和影響力的寡頭政治”,“威脅著我們整個民主制度、基本權利和自由,還有人們公平發展的機會”,“美國人正被大量錯假資訊淹沒”,“社交媒體放棄事實查核,真相被權力和利益編織的謊言掩蓋”。
拜登的說法在某種程度上揭示美國面臨的兩個風險:一是有錢有勢的少數強者操弄權力,將精英主義異化為寡頭政治,二是被錯假資訊淹沒的普通民眾容易被操弄或滑向民粹主義,使得本應保持審慎的政治被偏見、謠言裹挾。這其實是選舉民主難以避免的兩個風險,只不過在貧富懸殊、社會撕裂、民粹氾濫的美國格外突出。
通常來說,選舉民主的內在執行邏輯決定一個實行選舉民主的社會容易籠罩在作為既得利益集團的少數強者操弄和民粹主義的雙重陰影之下。為什麼這樣說?因為選舉民主的核心邏輯是一人一票,是全體成年選民投票來選擇政治領袖和政黨。這裡的關鍵是假設多數選民都是成熟、理性、負責任、擅長收集和甄別資訊的公民。
但讓人無奈、難以徹底改變的現實是,對於生活在人口眾多、政治事務錯綜複雜的社會的多數選民來說,他們既缺乏資源、金錢、時間去成為理性的選民,又缺乏興趣或內在動力去成為理性的選民。這是人的自利理性在社會分工、階層分化的現實下難以避免的結果。對於多數選民來說,能否作出理性的政治選擇取決於收集、甄別的資訊的數量和質量,但這是有成本和門檻的。正因這樣,當讓多數對複雜政治缺乏瞭解的選民來直接決定國家政治的走向,難以避免會讓非理性的情緒、偏見、謠言侵蝕政治議程,從而從根本上註定選舉民主難以避免的民粹風險。
與此同時,多數選民難以成為理性選民的無奈和選舉作為耗時耗力大工程的現實,勢必容易為少數強者操弄創造有利的土壤或空隙。試想而知,當難以成為理性選民的多數選民不得不直接決定國家政治的走向時,他們的資訊、認知從何而來,他們容易受到什麼樣的影響。從古至今,無論是蠱惑人心的故事還是“始為群首,終為暴君”的故事,都是屢見不鮮。選舉不是憑空而生,而是需要投入大量資源,由專門的團隊來負責運作。在選民投票之前往往有長時間的宣傳,選民所能見到的候選人往往是前期各方投入資源進行宣傳比賽的獲勝者。既然這樣,在同等情況下,那些掌握更多資源的少數強者便具有操弄選舉的天然優勢。不僅如此,當選舉結束後,少數強者又能在選民酣睡或忙於生存的縫隙透過聘請專業的遊說團體來影響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從而讓選舉本應通向的公平因少數強者的介入而失衡。
美國布魯金斯研究所高階研究員唐斯(Anthony Downs)在《民主的經濟理論》一書中寫道:“一個影響者的干預價值可能無需任何折扣,因為只有很少數量的其他人對他想影響的政策感興趣……一個潛在的影響者必須具備足夠的知識方能完成這個規勸……專門化需要專業知識和資訊,特別是當競爭激烈的時候;但多數人不可能同時成為許多領域的專家。因此影響者通常僅同時在一兩個政策領域裡活動。這意味著在每個領域只有一小部分專家試圖影響政府。自然,最能從在某一政策領域施加影響的過程中獲益的人,是那些最能花得起錢成為這一領域裡的專家的人。他們來自影響力的潛在收益足以抵消對資訊的大量投資。”
以上分析本就適用於選舉民主,但在美國顯得尤其突出。特朗普在第一任期能擊敗作為建制派政客代表的希拉里(Hillary Diane Rodham Clinton)除了因為選舉人團制的扭曲之外,一個關鍵原因在於民粹的力量。特朗普之所以能二度入主白宮,除了因為建制派政客的無能、美國社會矛盾激化之外,離不開超級富豪馬斯克(Elon Musk)的全力支援。在大選期間,馬斯克不僅直接投入上億美元支援特朗普,而且在他控制的社交媒體巨頭X上面為特朗普宣傳造勢。某種程度上講,馬斯克對美國政治的介入同時具有少數強者操弄和民粹主義的兩個維度。當然,馬斯克的介入是好是壞目前尚難斷言,具體得看他的介入行為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然而,無論特朗普二度入主白宮、馬斯克干政帶來什麼影響,都能確定的真相是,當曾經在人類政治文明程序中扮演引領作用的美國深陷少數強者操弄和民粹主義的兩大風險,勢必會在長遠層面危及美國的長治久安。因為一個國家良政善治的關鍵在於少數強者或精英與多數普通人能形成相互監督、制衡的理性平衡。這意味著合理範圍內的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的結合才是根本出路,不然權力的天平將失去平衡。遺憾的是,無論目前的特朗普多麼風光,都不能不正視的現實是美國在建國初期所追求的精英主義和平民主義的結合已經面臨寡頭政治疊加民粹政治的風險,如果不能及時防患於未然,恐怕最終帶給美國和世界的影響令人憂慮。
(關於美國民主、選舉民主的深度討論,詳見拙作《新書緒論 | 給民主另一種可能,揚長避短的新方案》)

(這是一本為美好社會理想構建政治地基的探索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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